听到这个声音,有那么一刹,我觉得我的心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呼吸也跟着暂停,脑子里面一片浆糊。
我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逃避危险,身子不受我控制的往那颗脑袋的另一边爬去。没错,不是跑,是爬。
我本来就是蹲在树干后面的,前面还抱着张哈子给我的背包,原本是用来挡住前面有可能出现的东西。但是万万没想到,这颗脑袋居然从我的侧面伸过来,还立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对我说,找到你啦。现在被他这么一吓,我只能是本能的往另一边逃,可是双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往外爬了好几步。
可是还没爬出几步,我就感觉到后背好像被一个什么重重的东西给压住,就算是我现在双腿有劲,我想站起来,都被压得站不起来。而且就算是想要再往前爬,也变得十分困难。我想要喊张哈子,却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嘴,就好像是嘴巴被人给封住了一样。
鬼压床!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语。
但是,鬼压床难道不应该是发生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吗?
我很想回头看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压在我的背上。但我立刻想到要是就这么回头的话,肯定会吹灭我肩上的那张明灯,所以我忍着没敢回头。
我尝试着慢慢的转动身子,让自己的身体和月光照射下来的光芒成垂直,这样我就能看见我身体的影子。这个动作本来是十分简单的,但是到了现在,我却发现难如登天,别说是挪动整个身子,就算是挪动一根手指头,都是困难的要死。
撑着地面的手掌和膝盖已经被我磨的生疼,很可能已经出血了。但我还是没放弃,我还在慢慢的挪动身体。
终于,我从影子里看见,在我的背上,有一个圆鼓鼓的东西,正是之前的那颗脑袋,它压在我背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在地上随便摸到一块石头,反手照着那颗脑袋就是一石头——我的手居然能动了,可是我打在那脑袋上面,我自己的后背却痛的要命。就好像是,那颗脑袋长在了我的背上!
我的身体恢复了自由,我翻过身来,躺在地上,学着懒驴打滚,用自己的背使劲儿的在地上磨啊磨,但是越磨我越心惊。不管我怎么蹭,那颗脑袋都牢牢的定在了我的背上,而且在磨这可脑袋的时候,我还能感受到从它头顶传来的痛苦——不仅仅只是长上了,我还能感觉到它的感觉了!
这就好像一个人背上长了一颗巨大的瘤子一样,你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它的痛楚。
我侧躺着,手里拿着之前的那块石头,反手过去,一遍又一遍的砸背上的那颗脑袋,“砰砰砰……”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可是我自己都快要痛晕过去了,它依旧长在那里,纹丝不动!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它突然开始动了。而它移动的方向,竟然是朝着我头的方向!
我反手越来越够不着它,只能从后脑勺过去砸它。可他依旧没有停止往前进,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它的目的是把我的头挤出我的身体!
我一边砸一边喊张哈子,声音在空旷的山上回荡着,但是我喊了几十声,都没有听到一句回答。
那颗脑袋已经移到了我的脖子上,我已经不能转动脖子了。我从没有过这样的绝望,即便是当初被我爷爷吓,被那个没有脸的小女孩儿吓,跑不出那节21号火车厢,我也没有这么绝望过。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跑过来,他一边跑一边冲着我这边喊,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不是讲到前面那个岔路口等到我迈?他妈现在这个岔路口是第二个岔路口!老子跑咯两个来回才找到这里。
我想了一下,好像在前面是有一个岔路口,不过那个岔路口另一条路很小,一般不仔细看都看不见,他眯着眼睛也能看见?
他跑到这里之后,看到我脖子后面的那颗脑袋,一下子就收起了那副嘴脸,而是无比严肃的对我讲,站到莫动,可能有点儿痛。
讲完之后,他就放下他的背包,然后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取出来一些东西,有篾刀(此种刀呈竹叶形,器身略往上曲翘,背有脊,断面呈人字形,两刃前聚成尖锋,后部平直,是扎匠用来加工竹子的主要工具之一),瓷碗,磨刀石,青黄相交的竹叶,黄符,毛笔,以及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这些东西他从左至右摆好,摆好了之后,他先是站在我身后看了一眼那颗脑袋,然后在我脖子上绑了一条红线。在他绑的时候,我听到他“咦”了一声。然后他去了那颗大树旁,将那个还站在那里没有脑袋的身子一脚踹到地上,然后丢了一张黄符,一跺脚,“轰”的一声,那身子就着了,是绿幽幽的光,和王二狗死的那晚屋子里发出的光一样。
处理好了那具尸体之后张哈子走到他那一排东西面前,背对着我讲,你是自己下来哈是要我动手?
我“啊?”了一声,张哈子却讲,我没活你讲,你站到莫动。
他没和我讲,那就是和我脖子上面的那颗脑袋在讲?
张哈子拿起篾刀,在磨刀石上面磨了几下,继续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人死老就乖乖子(好好的、听话的意思)滴待到土里面,跑出来害人搞么子?你啷个搞,你就不怕遭雷劈?
张哈子继续讲,看来你是逼我动粗老。你讲我一个文明人,有思想、有抱负、能动嘴滴时候绝不动手,你非要逼我动手,那你就莫怪我老。——老师,麻烦你弯腰低哈头——对,保持这个姿势莫动。要是因为你动老,导致我这一刀子砍偏老,小爷事先活你讲明白——概不负责!
他讲完之后,我弯着腰,看着地面他的影子,好像先是拿了一张黄符朝着我背后一扔,然后夹着两片竹叶,插在篾刀刀柄上,篾刀在磨刀石上噌的一刮,转身手起刀落,那颗脑袋应声落地。张哈子上去用篾刀刀尖插在他嘴里,然后用两片竹叶贴在他眼睛、鼻子、耳朵的位置,然后才扔一张黄符,一把火给烧了。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就好像是武侠小说里面的武林高手一样。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欣赏,脖子后面就一片冰凉,我伸手一摸,钻心的痛,手上竟然也是沾满了血!
我对张哈子讲,血。
张哈子却讲,忍到起。
讲完之后,他拿起那支毛笔,喊我坐到地上,然后他站在我身后,贴了一张纸到我脖子上,最后用那支毛笔沾着瓶瓶罐罐里面的东西在我脖子上画了些什么。
大约几分钟后,他开始收拾东西。我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竟然一点也不痛,也没有流血了。
张哈子问,你戴的那个东西是哪个滴?
我讲,我爷爷留给我滴。
他点点头,讲,一直戴到起,莫搞掉丢老。
我问他有么子讲究不?
他讲,你人长啷个丑,不戴个东西装点一哈,以后根本就找不到婆娘。
说真的,要不是看在他刚刚救了我一命,我肯定上去就是两脚。
我问,刚刚是啷个回事?
他讲,鬼压床。那个家伙想抢你滴身体。
我讲,这个鬼压床好像和我听到滴不太一样。
他讲,你听到滴那些都是扯几把蛋滴,鬼压床就是阴人想上你身,想抢你滴身体,只不过一般滴阴人没得那个能力,最多就是让你不能动罢老。
听他这么一说,我想到以前鬼压床的经历,原来是真的有阴人在我身上,忍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
我问,那为么子这个家伙啷个厉害?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嘿嘿笑了一声,讲,因为,他已经吃老至少九颗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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