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招冷冷地说道“君子爱人以德。天子在长安,吴侯虽跋扈,未有鼎立新朝之意,你又何必着急。且五德有常,吴侯既以朱雀为号,当为火德,不能为新朝之君明矣。阎君若想做从龙之臣,只怕会失望的。”
阎志微怔,随即放声大笑。他拱拱手。“久闻牵君随大儒读书,学业有成,佩服佩服。我读书少,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吴侯能用人,战无不胜。袁本初倒是以舜帝后裔自居,奈何官渡一战,兵败身亡。”阎志意味深长地看着牵招,顿了顿,又道“况且我听说吴侯不好读书,他信不信这五德说也未可知。”
“他不信,不代表五德说不对。”牵招哼了一声,轻踢马腹,昂然向前,与阎志拱手作别。袁谭急着等乌桓骑兵解围,他没有时间和阎志闲扯。
阎志勒马让开,看着牵招从眼前经过,渐渐走远,又扬声道“牵君,希望你的学问能教化乌桓人,多读书,不要动辄扰边入塞劫掠,让三郡百姓能过个安稳年,也算是功德一件。”
牵招微滞,勒住了坐骑,回头看了阎志一眼,欲言又止。他扬了扬手,继续策马加速。骑士们紧随其后,从阎志面前经过,有人侧着打量着阎志,眼神复杂,却没有人和阎志交谈。他们随着牵招一路走来,在乌延那里碰了壁,知道这一路的辛苦很可能只是白费心思,情绪都有些低落。
看着牵招等人远去,阎志收起笑容,歪歪嘴,神情不屑。他自知学问浅薄,与牵招辩论只是自取其辱,所以直指要害。太史慈要化胡为华,袁谭要笼络胡人,看似手段相似,但目的却不一样,太史慈是为了边疆安定,避免百姓受难,袁谭却是引胡人入侵,就算牵招学问再好也无法为袁谭掩过饰功。
况且乌桓人也好,鲜卑人也罢,都不是什么有学问的人,他们更看重的是利害。袁绍战死,袁谭屡战屡败,孙策却一战而定辽东,这些乌桓人才不会听袁谭的邀请,去招惹孙策呢。如果太史慈能旗开得胜,击败鲜卑人,这幽州的形势就明朗了,就算牵招能说出花儿来也没人会听他的。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实力最重要。
阎志拨转马头,招呼随从骑士跟上来,向乌延的牧地走去。不管怎么说,牵招刚刚去过,他总要去看看形势,以免乌延变卦,节外生枝。
走到半路,阎志收到阎柔派人送来的消息。太史慈在白檀山大破百战部落的弥加,斩首三千余级,俘虏五千余人,弥加阵亡,百战部落精锐近乎全灭。
阎志放声大笑。他想了想,叫过一个骑士,让他转身去追牵招,将这个消息告诉他。骑士领命,拨转马头,飞驰而去。阎志想象着牵招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心情更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放声高歌。骑士们听说阎柔立了大功,知道阎氏兄弟这次转换阵营是个明智的决定,将来功名可就,富贵可期,也兴奋不已,跟着阎志一路奔驰,洒下一路欢快的歌声。
——
牵招勒住坐骑,看着神情拘谨却掩饰不住得意的骑士,半晌无语。
“胡说什么?!”牵招的随从厉声喝斥,怒视赶来报信的骑士,恨不得拔刀砍了他。他们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来火,抑制不住的想砍人。哪有这么无聊的,特地赶了上百里路,就是为了送个消息,看我们的笑话?
牵招心情也不好,但他还不至于如此失态。他拱拱手,向骑士表示感谢,又让人送了骑士一些水和干粮。骑士拜谢,拨转马头走了,牵招却久久无语。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本来以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没曾想还没开始就失败了。太史慈一战全歼百战部落精锐,大有孙策的风格,再想到之前他重伤张郃,又联手关羽斩杀颜良的战绩,牵招既羡慕又遗憾。
他相信阎志不会无聊到用假消息来骗他,他也相信太史慈有这样的能力。正面作战,汉军骑士并不弱,太史慈得到了孙策的支持,装备了最好的军械,又有幽州最著名的精锐骑兵白马义从和渔阳突骑助阵,就连阎柔都充当了诱饵,一个骑兵将领所能期望的优势全部集中在太史慈手中,焉有不胜之理。
换成我,这一战也会大获全胜。
牵招暗自叹了一口气,踢马向前。
——
卢水西,右北平乌桓驻牧地。
阎志勒住坐骑,抬头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愉悦。他知道沿着这条河向前就是卢龙塞,就是长城,长城的背后有数千户百姓。今年,他们可以过一个安稳年了。
一路走来,乌桓人的帐篷布满了河谷,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他知道,这些乌桓人想必已经收到太史慈大捷的消息,生怕太史慈趁机奔袭他们的牧场,自保尚且不及,哪里还有底气入塞劫掠。
这些蛮夷果然是不打不听话,温良恭俭让与他们无缘。
十几匹快马从远处奔驰而来,在阎志一行面前停住,战马转着圈,马背上的骑士热情的打着招呼。阎志定睛一看,嘴角笑意更浓。乌延居然亲自出迎,这可是第一次。上次他到这儿来的时候,乌延也只是站在大帐外面迎接,已经算是格外礼遇了。
阎志踢马上前,热情的回应。“大人亲迎,我如何受得起。”
“受得,受得。”乌延哈哈大笑,亲热地搂着阎志的手臂。“遇到牵招了吧?”
“遇到了,两年前白狼山。”
“我可没什么也没答应他。”乌延挠挠髡头,粗壮的手指刮过油腻的面孔,刮得乱糟糟的胡须沙沙作响。“我答应了你,就绝不会食言,哪怕袁谭送再多的礼物也不行。”
阎志微微一笑。这狡猾的乌延又想两边收礼,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有太史慈这把刀在,由不得你敲诈。“大人做得对,袁谭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礼物送人啊,最多是几句空话。你要是信了他的可就上当了。”
乌延眨眨眼睛,有些尴尬,随即哈哈大笑。“是啊,是啊,袁家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好处给我。阎兄,什么时候向太史都督引荐引荐,让我也见见这位中原来的豪杰?”
阎志瞅瞅乌延。“大人真想见太史都督?”
“当然。”乌延胸口拍得咚咚响。虽然是大冬天,他却敞着貂皮大氅,一副不怕冷的模样。不过从声音可以听出,他的袍子里面穿着铁甲。冬天太冷,这些乌桓人都喜欢在铁甲外面罩一件皮袍,免得铁甲冰冷,粘掉手上的皮。不过正常情况下,乌延在自己的驻地是不会这么穿的,乌桓人冶铁工艺一般,铁甲比较笨重,行动不便,边缘打磨也不够光滑,罩在外面的皮袄很容易被磨坏。“我们草原上的人最敬佩勇士,太史都督杀了弥加,又击败素利,我钦佩得很啊。这样的勇士,我自然要见一见。”
阎志心中一动。太史慈击败了素利?素利是野猪部落的大人,鲜卑人中的勇士,在鲜卑人与乌桓人的几次战斗中,不少乌桓人吃过素利的苦头。太史慈在全歼百战部落后又击败野猪部落,这行动速度可真够快的。
“大人消息很灵通啊。”阎志意味深长的笑笑。
乌延嘿嘿笑了两声,心里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太史慈出卢龙塞,在白檀山除近击败弥加,又在濡水上流击败素利,野猪部落的尸体沿着濡水都流到他的部落了,搞得人心惶惶,他连觉都睡不安稳,生怕太史慈一时举起,沿着濡水杀过来,端了他的部落。早一天和太史慈见面,拉上关系,部落的安全就多一分保障。但他主动求见又很没面子,通过阎氏兄弟介绍是最好的办法。
“我可以向太史都督引荐大人,只是不知道大人能拿出什么样的礼物。”阎志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知道的,太史都督的主公是吴侯,吴侯占据中原,富甲天下,在幽州做生意的商人十有都是中原人,一般的礼物可入不了太史都督的眼睛。若是以前,大人拿出几百匹马也就够了,可是现在太史都督击败了弥加和素利,缴获的战马不知几千匹,你再拿几百匹马怕是不够了。”
乌延满脸的横肉抽搐了两下。他也正为这件事后悔呢。阎志上次来,劝他出兵助阵,他没答应,阎志又劝他送几百匹马给太史慈,还向他保证太史慈不会亏待他,肯定会回报厚礼,他还是没同意,现在情况有变,他就算同意也不没用了。
“我为太史都督准备了一件特殊的礼物。”乌延咧咧嘴,皮笑肉不笑。“他一定会喜欢的。”
阎志很好奇。“是吗?”
乌延没说话,引着阎志来到大帐。大帐外跪着几个年轻的女子,被剥去了皮袄,只穿着中衣,反缚双手,跪在帐前的雪泥中,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阎志一眼看了出来,这些女子都是袁绍之前嫁给乌延的宗女和陪嫁婢女。
乌延翻身下马,来到那个女子面前,用马鞭挑起她的下巴。“我准备把这个女人献给太史都督,以表诚意,你觉得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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