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何立业要走,长公主这下真有些慌了,立刻吩咐下人,“快,去拦住他,千万不能让他走。”
府门口,管家死死地拽住何立业的马缰绳,“我的驸马爷,求求你了,走不得啊,我们家乡主实在是哭嫁哭得太厉害,舍不得长公主,晕过去了,没能醒来,这才误了吉时。”
“管家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我可是亲手拷问过犯人,晕得再厉害的人,一桶凉水下去也醒得差不多了。吴乡主不过是哭晕过去,却一晕就是两个时候,太医入府都叫不醒。”
“是她不想嫁,还是人已经不行了?”
管家心里咯噔一下,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这又是拿犯人与乡主比,又是说人不行的,看来这乡驸马,是真的被惹恼了啊。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不能让何立业走的,无论如何,也得把人拦住。
“您可是陛下亲点的乡驸马,您现在走了,就是抗旨啊,要杀头的。”
何立业在马上冷冷道:“哼,不劳管家费心,在下这就进宫向陛下说明原委,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吴乡主仗势欺人,还是我何立业抗旨不遵。让开!”
何立业也是带兵之人,能做到禁军的副统领,气势也是足足的,这次迎亲,也是把自己的亲兵带来。当下所有兵丁大喝一声,“让开!”
管家被吓了一哆嗦,但也没松手,实在是松不得手。
就在僵持之时,门口众人一阵骚动,竟然是长公主走了出来。
“还请何统领稍安勿躁,小女刚刚哭嫁之时太过伤心,哭花了妆,也怪本宫爱女心切,这才耽误了吉时,还望何统领原谅则个。”说罢,长公主微微欠身。
面对长公主,何立业可不敢像面对管家那样托大,当下从马上跳下来,对着长公主见礼。
而且长公主如此低的姿态,也让他心里舒服了些。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何立业再是为了前程,也不能在众人面前,把自己的面子扔在地下踩。
眼见长公主给了台阶,何立业也就顺坡下驴,“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心疼女儿也是人之常情,是小婿鲁莽了。三日之后,再行向长公主赔罪。”
有了这句话,一切也都算是稳住。
很快吴采薇一身嫁人,被方钧从府里背了出来,鼓乐手赶紧再次憋足了劲,一时间门口再次恢复了成亲时该有的热闹。
却说何母那边已经急得不行了,这成亲都是有时辰安排的,一步慢,是步步慢。
再者,误了吉时,向来是被认为不吉利的。
等到听说是吴采薇不肯出来才误的时辰,何母的心里顿时起了不悦,而简月梅听到,却是心中一喜。
闹吧,闹得越凶越好。你不闹,我怎么有机会呢。
不过表面上,简月梅还是做出焦急的样子,派下人一遍遍去催,然后又以老太太的名义,去再拜托关系亲近的宾客安抚其他人,最后陪在何母身边,让她放宽心。
这一通指挥打点,在有心人眼里,立时就把她与吴采薇做了个对比,这一比,大多人都是暗暗地摇头。
齐明远也在这些宾客当中,同为禁军统领,这样的场合他是肯定要到场的。
看着简月梅以半个当家主母的身份,指挥众仆换茶水、上点心,齐明远微微一叹,“还未过门,先惹得夫君动怒、婆母不喜,府里有一个既干练又漂亮,还有了身孕的妾做对头,吴采薇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也幸亏萧长恭先在皇帝那里报备了,还让皇帝先做了媒,不然真让这吴采薇求动了皇帝赐婚,萧长恭可是有苦日子过了。”
在府的众人,茶水喝了一轮又一轮,府里东角的五谷轮回之所是去了一趟又一趟,眼看着下人们都拿不出新点心了,这才听到了隐隐的唢呐之声。
“来了,可算来了。”
何立业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花轿回到府门口,下马后,就有人递上一张弓与三枝箭。
这是成亲时的习俗,新郎官要向花轿的柱子之上射上三箭,意为射去女子一路而来的晦气。
新娘下轿后,还要跨火盆、马鞍,同样也是去晦祈福的含义。
何立业拿过弓,看了一眼,不满意,“去把祠堂里那张弓拿来。”
立刻就有下人跑去取。众宾客不明所以,等到弓拿来了才恍然。这弓比一般人拉的可要大不少,看样子有十石左右,一般人能拉六七石弓就算不错了。
能拉十石的弓的人,不说是万里挑一,也是差不多。
只见何立业深吸一口气,将一张弓拉得满满的,然后嗖的一声,射出一箭。
这一箭可就不只是入木三分了,而是直直没了半枝箭进去,箭头都从轿柱上穿透而出。
所有人暗吸一口冷气,好家伙,这何统领是动了怒,给新娘下马威呢。
吴采薇在花轿里也是吓了一跳,那么势大力沉的一箭射过来,她觉得整个轿子都颤了一下。
这还没完,何立业嗖嗖嗖地射了三箭,一箭比一箭劲大,到了最后,连吴采薇也不禁有些心慌起来。
等到下了花轿,透过盖头看到那个超大、着的还有些旺的火盆的时候,吴采薇心都凉了。
这跨过去,还不得把裙子点着了?
可是三箭之威还在,又是被这多人注视着,再加上之前已经被母亲严厉的训斥过了,吴采薇最终还是一咬牙,跨了过去。
即便只有短短的一步,吴采薇也闻到了衣服的焦糊味儿,好在没着起来。
随后是拜天地、入洞房,虽然表面上看着热闹,但是见过门口一幕的人都知道,正主心里窝着火呢,因此也好太过喧闹,只是按着规矩走完了过场。
“送入洞房。”
进入洞房后之后,就是比较私密的流程了,在全福太太的见证之下,挑盖头,喝合卺酒。如果是头婚的夫妇,还要有结发的仪式。
不过,因为何立业是二婚,因此只有前面的仪式,结发不再有了。
仪式的最后会给新娘端上一碗半生不熟的饺子,让她吃下,然后问她生不生。
随着吴采薇一声“生”,这场婚礼就算是正式结束,后面就是吃吃喝喝了。
然后是新郎出洞房前面招待宾客,女眷这时可以进入洞房,陪新娘说话、道贺。
算是新郎在前面应酬,新娘在洞房里应酬。
吴采薇已经被折腾了大半天,又哭又装晕的,此时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就等着她的贴身婢女给她送吃的。
可是等了半天,非但吃的没人送来,连女眷们也是一个都不见。
她哪里知道,何立业一出洞房,就下了命令,说乡主哭嫁时太过动情,需要休息。
甚至连婢女想进去伺候,也被何立业一眼瞪了回去。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哪府的人,现在在我何府,就是我何府的人,全府上下,谁敢不听我的,下场自己掂量着办。”
于是吴采薇是从早上一直饿到了入夜,长这么大,就没遭过这份罪。
就是太后让嬷嬷管教她时,也是按时给饭的啊。
哪里知道,大婚当天,居然挨了饿。
等到夜里何立业醉熏熏的进了洞房,吴采薇早就气不打一处来了,可是在外面,她还有“长公主的女儿,皇帝的外甥女”这一层身份保护。
但在洞房里,夫妻面前,在最原始的本能面前,她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
就好像她第一次意识到不能凭借着宠爱过一辈子那样。
只可惜,她选错了路,她想凭借身份,获取权势。
却忽略了自己,忽略了人心。
第二天一早,吴采薇浑身酸痛的被从床上拉起来,去给婆母上茶,这个时候,她才算见到了自己的婢女。
一路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何母所在的院子,吴采薇先给何父的牌位上了香,然后给何母奉茶。接着是给正妻的牌位上香。
吴采薇这时才真正感受到了填房的屈辱——继妻在原配面前是要执妾礼的。
更让她憋气的还在后面,因为简月梅来给她奉茶了。
是妾室向正妻奉的茶,只要她接了,简月梅从今天起,就算是姨娘,而不再是妾室了。
“夫君这是何意?三天回门还未过,就抬了姨娘?”
何立业目不斜视,“月梅已有身孕,不若是为了你,早就抬了姨娘。”
“抬姨娘要我这正妻点头才行,夫君未经我同意,就擅自做主,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何母坐在主位,一拍桌子,“是我的主意,你是不是也要说我也不把你放在眼里?”
吴采薇早在第一眼看到何母就知道她出身不高,是乡下小门小户的女儿,因此心里很是看不上。
不过,再怎么也是占着婆母的名份,不好直接翻脸。
吴采薇无视跪在地上捧着茶的简月梅,径直站起身,“我饿了,传膳吧。”
简月梅仍是一副恭顺的模样,只不过在吴采薇经过她时,却是往地上一倒,随后茶碗也摔在地上,嘴里像是吃痛般地惊呼,“哎哟。”
“怎么了这是?快,立业,快扶起来。”何母惊呼出声,简月梅可是怀着身孕呢。
“夫人,你就算对我有气,不愿喝我奉的茶,也不必如此待我,我这肚子里,可是有夫君的孩子的。”简月梅摊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肚子,眼中含泪,说不出的委屈与可怜。
从何母的角度,并未看到吴采薇其实根本没有碰到简月梅,但从何立业的角度,却是看很清楚。
可,他为什么要替她澄清?简月梅的这个做派,反而更合他的心意。
“吴采薇,过门未及一天,你便谋害我的子嗣,你这算哪门子的正妻?”
吴采薇气得七窍生烟,她连毫毛都没碰她一下,怎么就成了谋害子嗣了?
“你胡说八道,我根本碰都没碰她。简月梅,你个践蹄子,先前就四处勾引人,如今把心思用到我身上来了。看我不打烂你这张脸。”
吴采薇刚一抬手,就被何立业一把攥住手腕,然后往婢女身上一推,“夫人累了,扶她去休息。传太医。”
“你敢,我告诉你,等三日回门时,有你好看。”
另一边,皇帝刚下早朝,就收到了德胜传来的消息,“吴乡主过门未及一日,便大闹一场,故意撞倒姨娘,引得她动了胎气。何府此时已经传太医了。”
再加上昨天长公主府门口的那一场,以及孙正泷的回报,皇帝已经气到不想动气了。
“告诉何立业,就说朕说的,让他三日后不必回门了。”
何府里,吴采薇知道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
三日回门,是女儿出嫁后最重要的大事。虽然比不得迎亲的排场,但也是重头戏。礼仪、礼品,流程缺一不可,因为这些象征的是出嫁女在夫家的地位。
礼品越重,仪式越繁复,就说越明出嫁女得夫家的重视。
最没地位的,就是那女人自己回门的。
可是,这不回门的,又是意味着什么?
不回门的,就意味着被娘家抛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章更晚了,对不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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