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岭下,层层围困中,一支“冲霄狼烟”随着弩箭、冲向高空。
待升到五十余丈时,“冲霄狼烟”陡然炸裂,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旋即腾起一团浓黑的烟雾来。
那巨响震得人耳中嗡嗡,心下骇然。自东面冲来的凶和尚与恶道士们,脚步都为之一滞,纷纷仰头看天。不知这些祆教妖人又要耍什么花招,心底却有些虚了。
凶和尚与恶道士身后,那道令人生厌的声音再度响起,显然已是气急败坏:“妖人使妖法,虚张声势!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本公子杀啊!”
凶和尚与恶道士听罢,耳根不由一红,继续提剑持刀、向祆教众人冲上。
地维护法收起弩机、脚下不停,似乎刚刚放出那“冲霄狼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曜日护法一面前冲,一面侧头看向地维护法:“此地之敌甚众,且圣女船队还在半途。你将其他兄弟召来,若与我等一起折在此地,谁来护持圣女安然入城?”
地维护法却是成竹在胸:“我奉圣姑之命,率探马队在五十里上下打探,早将沿途之事摸了个七七八八:景云观、通玄观牛鼻子道士,在香鹿寨外已与我教交手,两边俱有损伤。崔氏山翎卫、于氏玄鱼卫欲偷袭我祆教设伏的一处峰顶,如今已被建木护法等人困住。元氏木兰卫、行营陌刀队与骑射队、昭觉武僧和香山寺武僧一干人等,在香鹿寨洛水渡头杀伤了许多教中兄弟,如今也已赶来此处。却是他们统领得了细作传信,知道你要在此地诱击英武军。至于眼前这群面色不善的和尚道士、虽来得有些蹊跷,不过、八成可能是王缙的一招暗棋……”
说话间,为数不多的祆教教徒,已经同凶和尚、恶道士们交起手来。刀光与血雾齐飞,剑影共尘嚣一色!
曜日护法挥动金乌双匕,将一个恶道士右腕齐整切下,再飞起一脚、踹到几丈外。才自嘲道:“看来,本护法惹来的麻烦不小哇!竟令公门如此兴师动众。既如此,那便与地维兄尽兴砍杀一番,好替圣女多清理些麻烦……”
曜日护法说罢,金乌双匕又飞出数道寒芒,将几个凶和尚的戒刀击落。又回刃连挥,将他们双臂的衲衣划开,带出几道浅浅的血痕。
曜日护法先是一愣、旋即揶揄道:“居然是铁罗汉功。可惜练得不到家,铁罗汉要变成血罗汉啦!”
几个凶和尚惊怒交集,奈何技不如人,便果断四散而逃。曜日护法双匕脱手,好似衔泥乳燕,在两个凶和尚颈间一兜,便折转而回、重新落在掌心。用的却是回旋刀的手法。
再看中招的凶和尚,脖颈上蓦地绽开一道血线。那血线迅速变宽、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很快被自己双手死死扼住。
然而却是徒劳,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汩汩而出,很快染红了前襟。两个凶和尚再也站立不稳,相继倒了下去。
地维护法却是探手入袍,自腰后取出一盘长鞭来。
这长鞭是牛皮混以牛筋辫成,抖开来、至少一丈有余。鞭身缀了许多细钩倒刺,只一眼望去,便叫人不寒而栗。若再被抽中肌肤,必会带下许多皮肉来,那鲜血淋漓的惨状……啧啧!生不如死。
地维护法轻功绝佳,纵身在战团里穿梭、如入无人之境。无论凶和尚还是恶道人,竟都碰不到他衣角分毫。
而长鞭挥抖间,僧衲、道袍俱被抽得碎裂,许多布头自鞭身掉落,青黄相间,煞是好看。
然而,能被王缙等人作为暗手、派向此间的凶和尚与恶道士,又岂是善予之辈?
地维护法与曜日护法身外不远处,六名传教使皆已陷入苦战。身手较弱的招贤使曾善言,一杆白棍左挡右格、却已落了下风。
与招贤使对招的凶和尚,牛眼圆瞪,恍若怒目金刚。一双醋钵大的拳头如钢似铁,与白棍交击下,竟发出锵然之声!
而白棍颤颤,似乎不堪重负、随时都可能折断一般。
招贤使勉力抵挡半晌,已觉自己被一双铁拳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禁惊怒:“兀那秃驴!使得什么拳法?!”
凶和尚狞笑道:“死到临头,还不积口德!既然怕了,便乖乖把天灵盖送来,贫僧保证一拳就叫你涅槃升天。下辈子转世,做牛做马、也莫要做人!哈哈!”
凶和尚说罢,又是一拳当胸砸下,招贤使来不及换招,挺棍直挡。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白棍顿时断为两截。
断口参差,被这一拳按进胸口。剧痛传来,招贤使只觉呼吸都为之一窒,忍不住发出艰难的呻吟声。
那凶和尚却不住手,晓得这一拳不过破开了白棍、伤了些皮肉,于是又一记摆拳砸向招贤使太阳穴,准备结果了这祆教妖人。便在此时,一枚鹅卵石向他拳面奔来,顷刻撞在了一起。
“啪!”鹅卵石被击得粉碎。招贤使也在这一阻的间隙,迅速撤回了身体,忍痛将断棍拿开。胸前靛蓝色莲蓬衣、已被鲜血染成乌青。
他试着深吸一口气,察觉腑脏无恙,才放下心来。知道方才断棍被胸骨挡住,才免了穿膛之祸。不免庆幸不已。
而出手相助之人,却与凶和尚斗作一团。这人面黑如炭、寸发卷曲,一口白牙颇为醒目,像极了长安显贵们豢养的昆仑奴。却是祆教宣仪使罗辟图。
罗辟图身姿矫捷,趋避闪躲时、犹如灵猴一般。他一道飞石索被凶和尚破开、却不慌张,又从地上捞起一枚铁砣,重新拴在绳索一端。
这铁砣,却是“铜秤杆”与英武军拼杀时遗落下的,不料此时又派上了用场。
罗辟图将绳索在手臂上一缠、蓄以柔劲,旋即环环甩起,兜手抛出。那铁砣便如流星赶月、曳着长长的绳索,直奔凶和尚面门而去。
凶和尚虽也见过飞石索,但如这般迅疾的攻势、却是闻所未闻。立刻手忙脚乱,挥拳招架,只觉一股钻心之痛、自拳面传来,不由疼得嗷嗷直叫。
撤拳一看、中间两根指节、已被打得凹陷进去,想来是指骨断了。
凶和尚戾气更盛,挥起另一只铁拳,便要对罗辟图晓以颜色。孰料罗辟图手中绳索连抡带抖,那枚铁砣便如灵鼠一般、在凶和尚面前上蹿下跳,阻拦着他刚猛的拳势。
凶和尚一连数拳、被铁砣逼回,登时狂躁起来,便行险要去抓那抛飞的铁砣。岂知一个不慎,被罗辟图寻到空门,铁砣甩手飞起,结结实实打在了那光溜溜的脑门上!
凶和尚只听“咣”的一声,便见无数星斑在眼前乱晃,双腿一阵踉跄、几乎便要摔下。
旋即、痛感从额头而生,令他清醒了不少。伸手摸去,一个发烫的圆包已然鼓起,黏黏的似有血迹。
这凶和尚眼见吃了大亏,倒也干脆、扭头便跑,很快钻入混战的人群中。拎起仅剩的一只铁拳,硬生生砸开一条通路来,竟直接逃回了大队人马之中。
光明使、公平使、奉德使、征讨使等人,亦是激斗正酣,几乎是压着对手在打。
但本就所余不多的教徒们,或抽动铁索、或挥着连枷棍、或抡开铜秤杆、或甩起扭环双剪……凭着一腔血勇,与这些和尚道士以命相搏,却是互有死伤。
一盏茶后,越来越多的凶和尚与恶道士们,眼看无法拿下祆教众人,已开始收缩队伍、向后退去。无论那气急败坏的公子如何喝骂,皆是都充耳不闻:
相比王缙与那公子许下的重利,显然自己小命要更加值钱一些。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那公子面红耳赤骂了半晌,见毫无用处,只得转过头、恶狠狠道:“肖统领!你们还不动手?是要看本公子笑话吗!”
肖湛控着马缰、淡淡道:“方才,元仲武元公子明令我等原地待命、不得插手,自己非要揽下这头功。我等谨遵上令、成人之美,有何过错?”
“你们、你们早知这些妖人厉害,便故意袖手旁观,想借本公子之手、挫一挫妖人锋芒。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元仲武兀自强词夺理。
显然,在他看来,面子和功劳都该叫自己挣了,回去才好向爹爹复命。至于萧璟请来的这些人,甚至王缙临时为他拉来的和尚道士,都不过是自己随时取用的工具罢了。
谁知此刻,“工具人”肖湛竟如此不识好歹,甚至出言相讥,显然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若非此次带来的英武军有限、且已折了大半,定要将这肖湛捆起来,军法处置,杀鸡儆猴……
元仲武义愤填膺地想着这些,肖湛却又不温不火地开口了:“这么说,元公子准许我等出手了?”
元仲武气的胸口一滞,终于克制住满腔怒意,恨恨道:“尔等若也能杀尽妖人、活捉圣女,本公子自有重赏!”
肖湛闻言,略一抱拳,露出和煦笑容来。旋即调转马头、高举鱼符,向随行众人道:“各位英侠!如今祆教妖人执迷不悟、欲作困兽之斗,肖某愿同诸位携手,共伐妖人,令其伏法!诸位可敢与我同去?”
“愿同往!!”众人早便蓄势待发,纷纷应道。尤其是陈谷所领陌刀队,以及不眠和尚所率的昭觉武僧,更是急不可耐。
元仲武见这位肖统领,年纪不大、却能号令群侠,惊愕之余,便是深深的嫉妒:
自己贵为元相之子,又领祠部员外郎之职,便是执掌南衙诸卫的阉宦见了自己,也须笑脸相迎。且朝野上下,攀附元氏之人、更不知凡几!
然而今日,在这荒郊野岭,自己早早派出的英武军中了埋伏、折戟在前,而自己亲率的和尚道士战力平庸、失利在后,本就已丢尽了颜面。
偏偏这么一个藉藉无名小子,不知出于何种居心、竟敢冷眼旁观。一定要等到自己吃瘪、才肯出手,真是岂有此理!
肖湛自然不知,这个元公子早在心里、将他凌迟了许多遍。看众英侠士气高昂,顿时扬眉道:“好!陌刀队、昭觉武僧为中军,直接冲阵;木兰卫、洛阳不良卫为左翼,随我从南面袭扰;弓马队、香山寺武僧为右翼,从北面包抄。出击!”
肖湛分派已定,陌刀队队正陈谷、昭觉寺不眠和尚,便各率人马,当先冲出。
弓马队队正方七斗、香山寺灵真禅师对视一眼,略微犹豫后,便绕向了北面。
肖湛则带着从各武侯铺抽调的不良卫,与木兰卫合为一股、步步为营,从南面贴上。
当此之时,祆教众人脸上、刚刚打退凶和尚与恶道士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看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心中不免升起深深的乏力感。
“以多欺少,以为我祆教无人么?教中兄弟勿忧,神火护法来也!”便在此时,神火护法踏着苇丛、飘入垓心,怒然斥道。
“此言差矣!公门鹰犬本就欺软怕硬,有什么稀奇?赤水护法在此,谁动我教中兄弟,便是不死不休。”赤水护法几乎紧随其后,也落在了垓心。
元仲武在一众和尚道士的簇拥下、远远躲在外围,见只有两名祆教护法赶来,不禁放声狂笑:“哈哈哈!多了两个妖人,便敢大言不惭!祆教吹牛皮,当真天下无敌!肖统领,你们可要当心啦!哈哈哈……”
“再加上我等如何!”
数道喝声响起,宛如钟鼓齐鸣。只见一青四蓝五道身影、自北面斜穿而入,却是建木护法等人到了。
元仲武原本畅然的笑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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