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都市小说 > 如何攻略低岭之花 > 番外·年宴记

天贤庭里年末大考结束后有长达一个月的休假,从冬月廿六放到正月十七,正好可以让家住偏远的同修们不耽误路程地从除夕玩到元宵节。而在冬月廿五的时候,还有一场由虞守庭的名义举办的庭中年宴,邀所有的学子与先生参加。

有大宴,自然得有娱性环节。

最初的年宴上顶多是某位喜好音律的同修弹奏一曲,又或者是擅长舞乐的同修歌舞一首,清清淡淡欣赏一番便各自开始埋头吃饭。但大伙毕竟都正处在少年气盛的岁数,鹰鹤两院之间总想暗搓搓地分个高低,于是年宴的表演也就不知不觉越办越隆盛,到现在已经得前三个月上报节目,前一个月审查筛选,到廿四日,也就是年宴的前一天还得带妆排演一回,到正式表演后,还会进行全场不记名投票,选出人气最高的节目——奖品是一人一套由各位先生联合编纂的《五年大考三年小测》。

由此观之,这场年宴俨然成了庭内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联欢会。

而我们的沈蕴沈剑范,自然是今年的节目策划和评委。这活对他来说不算困难,但繁琐得很,基本占用了他年末所有的空闲时间。他最近每天下了晚课得去监督音效灯光,检查演出服装等等一系列的杂事,导致他原本和路弥远约好每晚的练剑只能暂时搁置,好在小师侄对此从来十分体谅,并没有什么微词。

直到大考的前一日,剑范和礼范还在讨论年宴的安排。

“……你们鹰院节目怎么要这么多幻光符?成本太高了,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烧,”宫梦锦拍拍账单,“有没有平价点的?”

“有倒是有。去年的光效是用五色鲸脂鸟搞的,但是那玩意总是乱飞,不好定点,”沈蕴道,“你忘了去年那谁表演独唱,说要在一片雾气缭绕里闪亮登场,结果好不容易气氛酝酿到位了,啪一下,鸟飞过了头,窜到雍也先生头顶,那一片五光十色全照他秃头上了。”

宫梦锦想到去年雍也先生那五光十色的光头和五光十色的脸,表情有点尴尬,她做了让步:“还有其他可以省钱的地方吗?”

沈蕴想了想,点头说:“有。其实你们鹤院在服装上可以俭省点。”

“想都别想。”恨不得每件衣裳都是私人定制的神州时尚领军人宫同修一口否决。

“那没办法了,”沈蕴咧开嘴,笑得理直气壮,“大不了两院有钱一起烧。”

说烧就烧。

在年宴的当天,所有来到流沄湖畔的同修都被震撼了——只见食堂内灯火通明,地面平整的青石地砖次第升起,如环绕阶梯;前方浩渺湖波上浮着一座宽阔舞台,像是从水面拔地而起的小小岛屿;

鲸脂鸟在舞台上方盘旋不止,它们一会摆成一字型,一会摆成人字形,和舞台上的幻光符辉光交映;四周悬挂的狮子铃正在循环播放着沈蕴温柔亲切的声音:“年宴即将开始,各位同修请尽快找到自己的桌席就坐,不要喧哗走动;年宴禁止使用留影符,枭眼符等符咒录像,也请在宴会开始后关闭天贤令的闪光功能;文明宴饮,酒后不御剑,安全天贤庭……”

张沛雨和路弥远坐一桌,位置还行,虽然在后排,但不至于边边角角看不清舞台。新生们毕竟都是第一次参加年宴,或多或少都新鲜好奇四处张望打量,只有路弥远一落座就开始磕瓜子。

“怎么了路兄弟?”近一年的同居相处下来,张沛雨差不多也能注意到对方这些天心情都不太好,“是不是前天考试考砸了?”

路弥远头也不抬:“没怎么,期待放假罢了。”

哦,假前焦虑,张沛雨十分理解。

而坐在最前面的轻财先生正在和守庭大人低声汇报本次年宴的开支:“……酒水饮食上倒还好,但这演出上的花销是不是太高了点?小沈是头回主持没经验,鹤院那边怎么还跟他较起劲来了?原本预计是在室内开的,结果说没气氛,硬是搞在了湖面上,光舞台底座下那一百来张离水符可不是一笔小……”

“轻财。”老太太打断了他。

“哎。”

“给各宗门的年贺帖送出去了没?”虞守庭面不改色,“穹鸾和丹成那份多写两句。”

天贤庭作为清修上进之地,为了表示冷艳高贵,一般是不会轻易送帖出去的,而能收到年贺的宗门向来都觉得是自家弟子得了表彰才有此殊荣,既然是殊荣,自然也少不了给天贤庭回一份厚礼以感谢庭中栽培。

轻财先生心想羊毛出在羊身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等到各同修就坐,演出便正式开始。湖面上不知何时拢起了层层云烟,恍如太虚清霄,在鲸脂鸟的聚光中,一红一蓝两道身影踏烟而来,好似凌波谪仙。

座位上的崔兴言震惊了:“台上这俩花枝招展的人是谁?!”

“沈同修和宫同修。”同桌的燕也归答道,“你没认出来?”

“这他妈谁认得出来啊!”崔兴言更震惊了,“好家伙,这妆浓得,我估计他俩爹妈师尊来都认不出来!”

燕也归呷了口茶:“老太太要求的,说金童玉女,喜庆。”

“……行吧。”崔兴言无语凝噎地看了一眼台上,“确实喜庆。”

而被议论的两人这会已走到了台前,向众人行了一礼后绽开金童玉女般的微笑。

沈蕴:尊敬的守庭,先生们。

宫梦锦:亲爱的同修们。

二人齐声:大家过年好!

席上哗啦啦一阵掌声。

沈蕴:十年寒窗苦修,绝不辜负青春;

宫梦锦:千日勤习不辍,只为一鸣惊人,

沈蕴:只在今夜,我们忘记课业,展颜笑语;

宫梦锦:只在今夜,我们抛却烦忧,开怀叙情;

二人齐声:天贤庭岁末联欢晚宴,现在开始!

.

剑范小院内。

“……我个人觉得吧,鹤院的那个‘鹤贺四十八’的团体歌舞挺不错的,活泼可爱,非常能展现天贤庭当代女性修真者的青春风貌;或者小陶搞得那俩新款傀儡‘小天同修’也不错,又能唱又能跳,只可惜也不知道他哪句咒文写错了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小天同修歌唱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开始背诵《大道五经》;”沈蕴碎碎念着,“再不济还有江子鲤那厮搞的龙玄剑舞呢!虽然一群黑衣人在台上晃来晃去有点吓人,但气势完全够啊!”

“所以……”路弥远顺着沈蕴的话接道。

“所以为什么最后投票连我也拿了这玩意啊!”沈蕴忿忿地拍了一下桌面上的那套《五年大考三年小测》。

“嗯……”路弥远想了想道,“可能因为师叔救场了那个节目,导致大家以为你也是表演的一环。”

沈蕴叹气:“我没表演,那是个意外。”

方才演出中途,某个大型装置幻术表演节目在关键时刻幻术突然失灵,导致表演的女同修险些从三丈高的凌空坠入湖泊,千钧一发之际,是沈蕴瞬行赶到揽住了姑娘,将惊魂未定的她稳稳带回了舞台上。

“况且我要是不救场那姑娘就栽水里了。”沈蕴继续道,“寒冬腊月的,本来就冷,要再落水也太惨了。”

“但观众不会觉得师叔是见义勇为,只觉得师叔是点睛之笔。”路弥远道。鸿燕将落时,衣袂纷飞间,少年翩翩而至拦其如怀,这样宛如坊间言情话本的剧情出现在眼前,今晚恐怕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少男少女失眠。

而祸害众生的沈仙师依旧毫无自觉,他又叹了一口气,“算了,点睛就点睛吧。”

接受了自己得把桌上这玩意做完的现实后,沈蕴皱着鼻子拿指尖翻了几页五三,越看心越痛,忽然间对面的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么了?”

路弥远指了指脸:“妆。”小师叔这会脸上还挂着两团红胭脂呢。

“噢!”沈蕴眨眨眼,“我都忘了。”

他起身要去搓把脸,路弥远又拉住了他:“用清水洗不干净,得用点米汁。”

“你怎么知道的?”

“小时候看师父是这么卸妆的。”说着,路弥远已经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罐,“我刚刚正好去食堂厨房借了点。”

他也不等沈蕴再说什么,便示意师叔坐好。而沈蕴自然也乐得被人服侍,坐直后还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啧啧,小朋友这么细心,将来是不是也要这样为自家道侣描眉卸妆呀?”

“嗯,当然要。”路弥远回答着,用手帕浸了米汁后欠身向前,“师叔,闭眼。”

沈蕴闭上眼睛。轻柔触感落在了眼皮上,清凉汁液冰得他睫毛一颤,随即又被路弥远捏住了下颌。

“不要动。”路弥远的声音很近,几乎能感受到他咬字的吐息。

又要坐好,又不能乱动,沈蕴只好无聊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道侣。虽然弥远这会年纪还小,但将来肯定是要跟人结道侣的……等等,那岂不是以后我就没跟班了?他就变成他道侣的跟班了?以后想借弥远的时候还得给他道侣打借条?

那我这个老大当得有什么意思?

沈蕴越想越吃味,那个未来面目模糊的侄媳忽然变得不那么讨人喜欢了起来。

“弥远啊……”

“嗯?”

“你中意什么样的人啊?”

眼妆已经卸完了,路弥远换了一条手帕,开始抹脸上的脂粉,他的手没有分毫停顿,已抚在了沈蕴的颊上:“师叔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无聊,我八卦,我闲的。”

“我没想过这个。”

“那就现在随便想想嘛。”

路弥远沉默了一下,说:“那……想要很好看的。”

不错,看脸,男人的通病。沈蕴赞同。

“还有……”胭脂褪去,露出原本白皙健康的肤色,“修为很高深的。”

非常不错,沈蕴作为一个看个小说都要慕强的,对这个择偶标准十分认同。

“还有就是……”

手指缓缓上移,沈金童今天这妆的确喜庆,眉心甚至还点了一点朱砂,路弥远拇指抚过时,指腹纹壑间顿时也染上了细碎殷红。

“性子很开朗的。”

“哎呀你这就说到点子上了!”沈蕴很想点头,但下巴还被按着,他只能继续聒噪,“懦夫配悍妇,娇妻配丈夫,两个都闷的话就成了锯嘴葫芦凑一对,两个都聒噪的话成天谁也不听谁的,肯定是互补最好嘛!”

沈蕴刚说完,便感觉鼻尖有一道很轻的气流扑来,大约是路弥远笑了一下:“那师叔呢?不喜欢琉钰仙子之后,还有别的喜欢的人吗?”

“嘶……”这个问题有点难倒沈蕴了,“暂时没有。其实我仔细想想,我的标准跟你基本差不多,可能得要多加一条。”

“加什么?”

沈蕴掰着手指:“我也喜欢好看的,很强的,性子互补的,只不过最好还能乖巧听话点的,毕竟我觉得我可没那个脾气哄人。”

小师叔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上天将来就会为他如此打造良人。

他刚挑剔完,又是一道气流落在鼻尖,沈蕴鼓了下腮帮,有点不高兴:“小朋友又笑什么?”

“没什么。”路弥远岔开了话题,“师叔今天连口脂也抹了?”

“对啊,宫梦锦说什么舞台上必须得画浓妆,不然灯光一照脸就会像死人似的,我怀疑她和她的那几个姐妹只是想故意整我……”

沈蕴话没能说完,因为手帕已按在了他的唇上。

“别动。”声音更近了。

手帕湿凉,碰触时反倒愈发透出唇瓣与指尖的温热。路弥远擦得很仔细,或者说是过分仔细,两瓣无助的软肉被反复的揉捻,厮磨,如果不是信任师侄的人品,沈蕴几乎都有种对方并不是在为他卸唇妆,而是在用手指模拟某种过分亵渎的行为的错觉。

然而自己眉间只不耐地微蹙了一下,手帕便恰好从他的唇角离去,带走了最后一丝胭脂。

“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沈蕴睁开眼睛。视野中屋里灯火明辉的一切都变得很远,只有路弥远的乌发乌瞳近在咫尺,近到仿佛于湛蓝中晕开的那一滴墨色。

“嗯,师叔还是这样最好看。”路弥远再一次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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