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完了不听话的师侄,小沈师叔便心安理得地挂在了路弥远的身上:“话说回来,你和那魔龙小子怎么窜那么快,一眨眼就没影了?”
路弥远微微偏了一下头,好让沈蕴的下颌正好搁在自己肩上:“……那位魔龙自从脸上多了花纹后就变得很古怪,我阻拦他时,发现他不仅力气变得奇大无比,速度也快如鬼魅,我不敢和他硬拼,便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到了此地。”
“之后呢?”
“我落地时,正好江前辈亦赶到了这里,他和那位魔龙有昨日旧怨,二话不说便和魔龙打了起来,就在那边。”路弥远示意了一下前方,“多亏江前辈出手,我才能从攻势中脱身,和崔前辈汇合。”
少年顿了顿,仿佛心有余悸般小声道:“……魔龙好可怕啊。”
“嘁,他可怕个屁,”一听自己的人受了欺负,一向护短的沈蕴马上来了火气,“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报仇。”
路弥远赶紧按住了沈蕴跃跃欲动的手,“没关系的师叔,我有同春剑傍身,也不算吃亏,而且……而且我有侥幸赢过他两招的。”
说着他还眨了眨眼睛,转过脸期待地看着沈蕴。沈蕴也跟着眨了眨眼,随即恍然想起自己得多多夸奖青少年,于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嗯,小朋友真厉害!”
如果正在和江子鲤互殴的赫征听见这番对话,估计能生生呕出一口老血来。
赫征这会也确实呕了口血。
沈路两人说话时,那一团纠缠身影终于一分为二,轰然一声中,魔龙被一道凌厉白光逼得向后疾退,砰地撞在了城墙上。
“噫……好痛。”旁观的沈蕴都跟着嘶了一声。
震裂的碎石砂砾稀里哗啦地落了满地,赫征喘着粗气,喉头滚动着吐了口血沫,冷笑着对他的对手道:“我当你这废物还真要赤手空拳地跟我来一场,没想到最后还是靠吞月啊。”
江子鲤一剑挥开烟尘,脸色阴沉如水。徒手相搏时先拔了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局他又输了。但此时想要复仇的念头已经压过一切,所谓的道义公平早已被他抛诸脑后,江子鲤只回道:“别废话,拔你的刀。”
“呵,看来你还不服?”
赫征眼底的嗜血之色更重,他的手正要抽刀,零香立时飞出藤蔓缠住了他的手腕!少女焦急道:“赫征!你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好得很!”赫征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松开!”
零香不仅没松,反而将青藤缠得更紧了一分:“现在真的不是打闹的时候,若杏陵出了差池,我们……”
“杏陵关我什么事?你们想去救杏陵就自己去救,我巴不得他们统统都——”
“都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从数丈之外响起。
不知为何,郊野四方忽然都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城门口站着一位樵夫,樵夫赤脚短褐,模样寻常,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越是平平无奇,才越叫众人心惊:这人是何时出现在这的?!
离樵夫最近的钟秀林显然吓了一跳:“你谁啊?”
樵夫并没有理会钟秀林的话,只是看着赫征,微笑起来。这微笑颇负从容优雅,但在樵夫这张粗糙方正的脸上却显得异常诡异和不协调——就像是曾经在六博楼见到的那些傀儡一样。
“是降神术。”沈蕴反应过来。
修真者可以短暂将心神附身至外物上,譬如鸟雀走兽,或是死尸活人。而附身活人时因为得完全支配被降神者的意识,所以需要耗费极其多的灵力。当今神州,能以活人施术的大仙师恐怕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但几个百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恐怕也不会有这个闲心跑过来看魔龙和少主掐脸吧?难道是江棐那臭老头?不可能啊,江棐要是能笑成这样,明天太阳就得打西边出来。那还能是谁?
沈蕴正在犯着嘀咕,对面的樵夫已再次开口,他依旧是对着赫征道:“阿征,玩够了吗?”
樵夫粗哑嗓音配着温温柔柔的语调听起来十分滑稽,然而原本还不可一世的魔龙少年的脸色却瞬间变了,他马上低下了头:“……玩够了。”
樵夫道:“临行时我是怎么交代的?”
“……”赫征咬了咬牙,道,“与杏陵百姓为善,寻到即走,不可多加逗留。”
樵夫的往郊野那一片尸泥处扫了一眼,视线正好和沈蕴二人撞上,男人又友好的朝二人微笑一下,继续问道:“阿征做到了哪条?”
赫征无法回答,只得道:“我……错了,请您责罚。”
“我就算要责罚阿征,也会不是现在。”樵夫叹了口气,“百枝。”
那位一直随在零香身侧不怎么开口的魔龙少年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透明水晶递给了赫征。赫征表情不太好看地低头接过水晶,他压下声音磨着牙道:“是你多管闲事通知他过来的?”
百枝不示弱地回看着他,蛇信从唇间一闪而过:“因为你不听姐姐的话。”
“……行,”赫征在樵夫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百枝一眼,手中已将水晶捏碎,他脸上的花纹也随之慢慢褪去,“你等着。”
江子鲤自然也看出这樵夫是被降神术控制着,他眉头紧皱,握着吞月扬声道:“阁下何人。”
那樵夫仿佛这时才注意到这位龙玄少主,他点头道:“是子鲤啊。”
江子鲤道:“请阁下回答问题。”
“上回见你时还是个孩子,如今倒有些你父亲的风姿了。”樵夫露出一副很是怀念的表情,目光落在了吞月剑上,“没想到吞月剑也换了主人了。”
“……”江子鲤最烦他人拿自己和父亲相提,眉角不由一跳。
樵夫转了过身,又对沈蕴二人道:“好久不见。”
旁听了来回几句对话,沈蕴心中已对樵夫身份有了猜测,他依然趴在路弥远身上,只抬了抬手权做行礼:“好久不见?我曾经见过能用降神术的大人物?”
对方道,“你不记得无妨,我记得就行。”
“行。”沈蕴也点头,“那既然是熟人老前辈了,为何不当面叙话?”
樵夫笑道:“不太方便。”
“什么时候方便呢?”
“该方便的时候自然会方便。”樵夫换了话题,“小沈仙师方才的镇杀之术相当惊艳。”
“也有我师尊的风姿吗?”沈蕴笑嘻嘻的问。
樵夫赞道:“假以时日,凭小沈仙师的天资,将来成就定会远胜尊师。”
“我这人一贯喜欢听好话,那就承您吉言吧。”沈蕴直视着他,忽然道,“杏陵大阵是您设下的吗?”
樵夫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小沈仙师猜得不错。”
沈蕴道:“设下大阵,是为了保护一方灵源还是另有所图?”
樵夫道:“抱歉,原因容我暂时无可奉告。”
“是么。您无可奉告,我却有话可以向神州百宗和天贤庭相告,”明明现在身上一丝力气一点灵力都没有,沈蕴的蓝眸依旧明亮炯炯,“您绕过九幽之道派遣魔龙部下来杏陵,如今您的部下还打伤了龙玄少主,是否意味着……或是代表着您是对神州有所阴谋呢,龙王萩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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