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伯奇以梦为食,以恶魇困人,吾亦可造梦困它。”织梦夫人道,“此为斗法。”
的确,幻梦需以幻梦反制,如果织梦夫人真能在斗法中胜过伯奇,那么一只被困住心神的伯奇自然也就可以任人宰割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你有几成把握?”羲夫人问道。
织梦夫人睨了她一眼:“若吾无把握,你们难道能在神州里找出一个有把握的幻修么。”
“……”羲夫人又想抽她了。
“夫人,”还是虞守庭换了种说法,“伯奇凶险,若有天贤庭能襄助的地方尽可告知。”
“如今伯奇出现在吾的地界,当然由吾来解决。”织梦夫人漠然道,“何况幻术讲究源从唯一,你们也帮不上什么。”
织梦夫人这话不太好听,却也是实话。每个人对阴阳道理的认识不同,对五感灵识的感知亦不同,所以无论是何种规模的幻术,都只能由一人完成——这也是能锁定六博楼的主人只会是一个人的原因。
也正是由于“源从唯一”的关系,导致幻修一道无法靠他人点拨,全凭天赋悟性,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变一两个障眼法,而有的人则可以立兴云雾,坐成山河。
虞守庭眉头紧皱:“除幻术之外,庭中也有其他力量可助祓除鬼气。”
织梦夫人撇开了头,从喉咙里呛出一声冷笑:“不必了。你们该做的,就是赶紧把你们曾经培养出的那个好学生揪出来。”
虞守庭:“……”
话已说到这份上,谁也不想再自讨没趣,只有宫梦锦仍上前劝道:“师尊,那我总可以帮您吧!”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确能帮得上忙,她还指了指那些鬼气,“我刚刚还用您教的引梦术清了附近的幻境呢!”
“引梦术?”织梦夫人表情一滞,旋即皱眉道,“不需要,回去。”
“可我真的可以……”
“你可以什么,”织梦夫人瞪她,“你的时间是浪费在这儿的吗?”
宫梦锦讷讷。
“你当下第一要务,就是给吾好好修炼,别等到明年织锦之宴的时候丢吾穹鸾的脸。”织梦夫人背过身,一字一字道,“吾就剩你这一个得意弟子,别叫吾失望。”
宫梦锦心头一震,再说不出其他话来,只得把头深深低了下去。
“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回天贤庭的路上,有人抱怨道,“还不是怕我们插手,到时候分了他穹鸾的功劳!搞得像伯奇有多稀罕似的!”
另一人赶紧拉了拉他:“嘘!别说了,梦锦还在这呢。”
“……”
宫梦锦确实听见了先生的怨言,却也只能装没听见。她不是不能理解织梦夫人对天贤庭不满,毕竟送来的弟子全是她的得意门生,最后却都惨死在了某个“天贤庭学生”的手中,作为一派掌教来说不再信任天贤庭也是必然的;而作为天贤庭的学生,她又觉得自己师尊如此的傲慢与抵触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守庭……”她悄悄靠近虞守庭道。
“吾晓得你担忧,”老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吾会派人定期探看鬼隙情况,如有变故,会及时增援。”
宫梦锦有一丝赧然:“多谢守庭。”
“你不必谢,”虞守庭转过头去,“埋在下面的不单是你的师姐,也是吾的学生。”
.
沈蕴二人并没在外面耽搁太久,正好和虞守庭等人走了个前后脚,而他这次回庭,收获可比宫梦锦那边多多了。
“这是什么?”崔兴言问道。
“书啊。”沈蕴道。
“我知道是书,这不是问你是什么书么。”崔兴言拿起一本,光看了眼封皮便嚯了一声,“《剑圣二三事》《剑圣就在我身边》《风流回忆录之我与江夙》……这都什么玩意!!”
“没时间淘,干脆把所有跟江夙有关的话本全拎回来了。”沈蕴拍拍桌子上薄薄厚厚各色书本,“我和弥远两个人肯定看不完,所以把你们都叫来,大家一起看会比较快。”
钟秀林问道:“沈哥,我们为什么要看这个啊?”
“帮我找找有哪些写江夙少年时候的,”沈蕴道,“以及有哪些写过他飞升之前那几年的事的。”
“既然想知道剑圣的事,为什么我们不能去问龙玄的人呢?”陶星彦举手道。
崔兴言道:“那你去问?”
陶星彦一缩脖子,怂了。
江夙这个人是个传奇。是个神州人人都知道的传奇。
他出身龙玄,却不像他父亲江棐一样去哪后面都乌泱泱一帮人跟着,自从天贤庭中毕业后,江夙便独行来往,连龙玄也甚少回去,这也就导致关于他的各种流言传言真话假话混杂在一起,就连真正的龙玄弟子都搞不清他们家剑圣在什么时间做过什么。有人说他这一日正和六臂鬼物鏖战;有人又说那会他明明是在金极城揽着娇女在怀……就连江夙的性格样貌也被人诌得乱七八糟,什么样都有。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理想与臆念堆积到“剑圣”这个形象上,将其膜拜意淫亦或是妄想,投射出的不过是每个人自己内心的欲望罢了。
而种种谣传却也不约而同地证明了一点——江夙的确是个传奇。
想要在这些堆成山的谣言里找到几句真实,着实不是一件容易事,好在这些俚俗话本当个乐子看也挺能打发时间,阅读的过程倒也不算太煎熬。于是这几日沈蕴的剑范小院俨然成了“剑圣文学读书会”的集会地,每天都有对江夙的新发现。
“……怎么我感觉是个人都是剑圣的拜把子兄弟,”钟秀林长叹一声,“喝过的结拜酒比我喝过的水都多。”
“杀过的鬼物比诞生的鬼物都多。”景颉接道。
“习惯就好。”沈蕴又拿起新的一本,“你看我跟弥远就已经习惯了……哦,这本来了点新套路,《我和剑圣是情敌》。”
“……”路弥远一言不发,身边的话本已垒了一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呀我这本也肉麻了吧!我必须念给你们听!”崔兴言乐得直拍大腿,他捏着嗓子开始念道,“……‘剑圣又如何,你得到了我的身子,也得不到我的心!’我眸中的倔强让江夙的眼底露出三分惊艳三分玩味一份欲.火,他如刀刻一般的薄唇露出一抹邪笑——”
“等等,眼里才七分啊,是不是还少了三分?”被拉来帮忙的张沛雨掰着手指算道。
“没事,哥给他把这三分补上!”崔兴言提笔就写,“那就三分……三分不羁?有点俗了。三分冷酷?都一分欲.火了就不要冷酷了吧。我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给我点意见——”
崔兴言话未说完,只觉得四周好像静了下来。
“……”
他茫然抬头,正好看到站在院门口脸色铁青的,江子鲤。
崔兴言:“知道了,三分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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