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观风院,果然拒阵已经解开了,院子口围满了人,甚至连鲍爷爷张厨娘李花匠都在。
路弥远也在。他正被宁微拉着,絮絮问着些什么,少年看起来和昨日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再见到这张脸时,沈蕴却不由恍如隔世般有些怔楞。
对方未注意到他脚步的一瞬迟滞,在见到师叔后,路弥远立即朝他露出一个如平日一般柔和的微笑,墨色的眼瞳亮如点漆:“师叔怎么才来啊,掌教说让你……”
他后面的话被一个拥抱给堵了回去。
四周一时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一旁的宁微师姐瞪大了眼睛:“……阿蕴,你这是怎么了?”
路弥远也有些惊讶:“师叔?”
沈蕴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收得更紧了点。
弥远。
弥远。
弥远。
胸膛相贴,肋骨下的心脏勃勃跳动,无名指上的墨色戒指隔着背脊正对着它,一声声的默念几乎与心跳合拍,让路弥远把将要出口的疑问统统咽了回去。少年的眉眼从惊讶变为缓和,他也催动灵力,在心里唤了一声。
沈蕴。
沈蕴身体僵了一下,旋即枕着路弥远的肩扑哧一声闷笑了出来,他松开了手:“你还在就好。”
这话没头没尾,但路弥远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点什么,少年张嘴又合拢,点头道:“我一直都在。”
这一个长长的拥抱多少也让沈蕴整理了一下情绪,但尴尬也紧跟着涌了上来,他咳了一声,刻意忽略到四周那些揶揄目光:“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掌教在屋内等你。”
“嗯,那我先进去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会你也别走太远,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路弥远笑着点头。
.
走进观风院主屋,才一推开房门,沈蕴便嗅到一股血腥气,不算浓,但在屋内清癯的雪松香中显得格外突兀。
司君齐的声音自帏后响起:“阿蕴?”
“是徒儿。”
“过来。”
沈蕴绕过帷帘,来到司君齐的跟前。
他师尊换了一套家常的衣裳坐在席上,身姿依旧挺拔得如同风中劲松,只是眉间隐隐有着化不开的疲态。他右手不知为何戴了一副黑色的长臂手套,见沈蕴进来后,便将袖子放了下来,盖住了手套。
沈蕴眼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司君齐身上的变化:“您这是……”
“这次出去祓鬼伤到了手,不太美观,所以用手套遮一遮罢了。”司君齐答道,“我听弥远说,你有许多话想问我。”
“是。”沈蕴点了点头,说罢他退了半步,然后撩起衣摆双膝跪下,向司君齐行了一个大礼。
司君齐手指微动,没有制止。
“这一礼徒儿迟了四年,请师尊原谅。”沈蕴一字一句,极其庄重,“感谢您救了他。”
此话一出,司君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闭了下眼,摇头道:“你不用谢我。当时弥远的情形极其凶险,我并没有把握能让他复苏还原,只是庆幸我还认识一位高人,他倒是有办法,然而机会同样只有万一,一旦弥远熬不过去,他的结局或许会比化鬼还要惨烈。”
“你若要谢,就谢谢你自己,保住了他心口一缕残灵;当然,也要去谢谢路弥远,”司君齐道,“是他道心坚定,凭一己之力脱胎换骨,才能与你重见。”
司君齐如此说了,沈蕴仍坚持又拜了一下,才抬起头:“您好像并不意外我都记起来了。”
“我并未抹去你的记忆,它们始终存乎在你的脑海之中,”司君齐道,“只是重新想起的时间比我预计的早了一些罢了。”
“既然您并不是怕我记得这些,那为什么在我当时醒来后要让宁微师姐他们都对我撒谎呢?”
战斗比宁微所说的要凶险百倍,更没有什么师尊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赶到,他和路弥远在荒芜河滩上经历的一切,如果他不主动去小杜河寻找,他是不是会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差点失去了什么。
司君齐默然片刻后道:“……我有我的考量。”
“是怕徒儿醒来承受不住?”
“你是个坚强孩子。”司君齐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考量的并非是沈蕴所想的理由,但他并不想说。
沈蕴不禁咬牙:“师尊,徒儿今年已满双十年岁,不再是懵懂孩童了,我想为丹成分担责任,也想为师尊分担烦忧。”
“我没有什么需要你来分担的。”司君齐摇头。
“我见过龙王萩律了。”沈蕴道。
司君齐喉头一滞。
沈蕴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方才师尊说的高人,也是他吧?”
这一句话让室内又一次沉默了下来。司君齐定定地注视着自己这位徒弟。
他常年云游在外,师徒相见的机会并不多,而这个局面就是他自己刻意一手促成的。上次见到沈蕴是在赏剑礼那会,如今又是大半年过去,沈蕴的身量并没有什么大改变,不会再像少年时一样一下就冲起寸许的身高,叫人有些猝不及防,唯一变化的只有那张天工雕琢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分历练后的光彩。
“……”
司君齐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想要去拍一拍青年的肩膀,对他说一句你确实长大了,但耳边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冷笑——司君齐,你有什么资格!
他没有资格。
手突兀地收了回去,男人转开了视线:“萩律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了地核的事,还说了师尊曾有一位好友名叫沈丹成,您与他有一个可以颠覆天地的宏愿,打算叫世间鬼气彻底净化,”沈蕴仍然单膝跪着,“徒儿以为,这样的宏愿道路不该只有师尊孑然独行,我想帮您,弥远也想帮您,我还想让世间都晓得您和您的友人曾经付出了什么……”
“不用。”司君齐打断了他,“我们失败了。”
“失败了?”沈蕴眨了下眼,“可龙王跟我说的是您成功了一半,那么只要在努力另一半不就行了吗?”
“一半就等于失败。”司君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点灰败的笑,只是这个笑容转瞬即逝,他已恢复到了沉肃模样,“你还有什么其他要问的么。”
他说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差不多可以退下了,偏偏沈蕴肚子里还有一堆问题,于是他装做没听出话外之音,一脸坦然的点头:“当然有。徒儿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有些冒犯师尊私隐,但事情关系到一桩无主悬案,所以徒儿不得不问。”
“您和剑圣江夙是什么关系?”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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