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伤得很重。我在医院,听到那些大人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我妈妈是怎么样怎么样严重。四肢怎么了,大脑神经又怎么了,全身的筋骨怎么了……”
在当年陆乔天崩地坍、浑浑噩噩的意识里,她只知道大人们说的意思是,她的妈妈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她的妈妈残存着生命却还不如无知无觉的植物人……
“那个酒驾男人负起全部责任,他既没有逃逸行为,也认罪良好。法院判了他两年,并且负起我妈妈后续所有的费用。他是精英阶层,大城市来的,听说是来做生意的。挺有钱,法庭上全程没有任何辩解。”
可不管对方怎么样认罪良好,对于陆乔姐弟而言,带来的全都是伤痛。
“我妈妈生不如死地在医院熬了三年,三年之后,在全身插满大大小小的仪器管子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年幼的陆乔,甚至不知道她可以以恨来发泄命运带给她的巨大悲痛,她可以恨那个造成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但是等她从漫长的巨痛中渐渐缓解过来,懂得可以恨的时候,她已经不想去恨了。
妈妈离世,意味着她们姐弟彻底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接下来的事,她不说许嘉爱也能猜个大概。
“后来,你们就被你家那个远房亲戚收养了。”许嘉爱握紧陆乔的手,希望能借此给她一些力量。
“嗯,是的。李叔叔忠厚老实,吕阿姨对我姐弟俩虽算不上苛待,但我们也明白,她并不欢迎我们。我能理解她。突然多出两个孩子,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接受的。更何况李叔叔家生活条件也普通。”
听到陆乔说女主人不喜欢她姐弟,许嘉爱心紧了一下,轻声问:“她没虐待你俩吧?”
陆乔哑然失笑:“没有。吕阿姨虽然不喜欢我们,也会经常阴阳怪气的说话,指桑骂槐,但其实也从没真正苛待过我们。他们家有三个孩子,都是女娃。和我们关系也还行,和我们最好的是大姐李琪。大姐为人像李叔叔,憨厚。”
“李叔叔家经营一个水果档口,规模不大。家里的孩子在平时放学和假期都要帮忙看档口。我和弟弟也一样要去帮忙。”
姐弟俩出事就是在李叔叔家生活两年之后。
陆乔至今回忆当年的事,虽然经久年深的伤口早已经愈合,但谈起来,心底还是被当年的阴影蒙上一层寒意。
“那年冬天,我初二。冬天,临近年关,档口的生意都会比淡季时忙碌许多。通常要忙到凌晨一两点才关门。守夜都是李叔叔一个人,我们几个都是白天到夜里十点轮流。那一天,我和弟弟像平常那样,匆匆吃过晚饭,就过去档口接替大姐守档口,让大姐回来吃饭。我们守到夜里十点,李叔叔过来替我们,我们就可以回家。”
从水果档回家,半途有一段路,虽不热闹,却也不算偏僻无人。
姐弟俩走了两年,只在那个晚上发生了意外。
“那天晚上下过雨,行人比平常更少。四五个流里流气的不良少年,不知道刚从哪里喝了酒出来,耍着酒疯在路上嘻嘻哈哈玩闹。我和小楠就那么凑巧撞上了。”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耍着酒疯的不良少年,看见陆乔,其中两个突然就起了兴头,打着口哨调笑说些难听的浑话,又看了看四周无人,一下子几个少年便全堵上来围着姐弟俩耍弄。
“小妞好水嫩。陪哥哥们玩玩——”
“来嘛小妞,别走啊。很好玩的——”
“哈哈哈,看她害羞了。青哥,快抓住她——”
年轻的少女,遇着这样的事,怎会不害怕。
“我当时紧紧抓住小楠的手,一句话不说,只想躲开那几个少年,走得飞快。”
许嘉爱听着她回忆当年旧事,才开头,就不忍再听下去,“乔乔……”
她很想让她不要再说了,那可是揭她的伤疤啊,让她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
可是陆乔对她柔软地笑笑,反而安抚她:“没事的,嘉爱。”
她越是风轻云淡,许嘉爱越心疼。
“但那几个少年没让我们走成。他们上来拉扯,分开我和小楠,把我拖向不远处一个拆建的工地。”
陆乔被少年们粗暴地拖过去时,她经历了和父母猝然出事时完全不一样的惊骇恐惧。弟弟陆楠尚未变声的嘶喊怒叫在她耳边回荡。
【姐、姐、姐】
“他一声声喊我,让那些人滚!其中两个对他拳打脚踢。”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我姐姐!】
“我也惊恐地大喊大叫,挣扎,踢他们!”
剩下三个少年将陆乔摁在地上,七手八脚撕扯她的衣服,嘴上也不停:“快快快!捂住她的嘴,别让她叫,把人引来!”
“妈的,你没吃饭,还不快摁住她——”
在粗俗的嬉笑和动作中,陆乔激烈起伏的胸腔爆发最深的恐惧和寒意。
嫌陆楠一而再的碍事,打他的两个少年再无耐性,其中一个抓着他头发把他脑袋往墙上撞,“砰砰砰”的一下一下撞,
一边啐骂:“臭小子找死,我让你多事!看你还多事!”
姐弟俩相差一岁,从小感情好如双胞胎。弟弟头上的血惊怒了陆乔双眼,她迸发极限的力量去反抗。
“小楠!放开我弟弟!住手!别打他!——”
变故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陆乔挥舞的手在混乱中碰到一块砖头,她就那样抓起来朝身上的一个黑影砸了上去。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动作全是人体的本能反应。她疯狂地挥着砖头。
父母对她姐弟俩从不娇生惯养,陆乔从小干家务,父母死后,在李家也干各种累活苦活,她的力气比一般女孩子都要大。
不知道是哪个被砸到了,
“啊”的一声惨烈的嚎叫,让其余几个少年惊慌松了手,
陷入疯狂恐惧当中的陆乔还在挥舞着砖头,不过片刻,倒下的少年头上倾漫而出的鲜血刺激了剩下几个少年的眼睛。
他们慌了!
“喂、喂喂、他好像死了……”
“好多血……”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哆哆嗦嗦惨白着脸连滚带爬逃离现场。
陆乔满脸的泪、泥土和抓伤,她扑过去抱起弟弟,哭着喊“小楠”,全身哆嗦得不成样。
那个晚上在陆乔后来的生活中,变成了许多许多年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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