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断地下沉,下沉,仿佛有什么扼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拖进深不见底的黑暗,要将她溺毙在其中。
她张了张嘴,无法呼吸。
忽然,火光冲天,一扫黑沉,赤色浓染!
天边出现了巨大的日轮,残败如血,泼洒在空中。
她仿佛触摸到了鲜血的热度,那些血,猩红,红得刺目,似被赋予了生命,蠕动前行,线虫般盘旋着纠缠上她的身体,并在瞬间将她淹没……
晨光突然惊醒,她本能地坐起来,却因为全身无力又倒回到床上。
“陛下!”正与沈润打斗的司浅仍留有一半心神关注着床上的晨光,第一时间发现她醒来,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以为她病发,下意识撤招,奔了过去。
然而沈润比他更快,沈润站的位置比他近,两个人算是同时收手,沈润是不可能在晨光的眼皮子底下和司浅打起来的。
他将晨光从床上扶起来,让她靠在他怀里。
司浅瞥了他一眼,心里还有因为架没打完积存的怒意,这时候发现原来他也留了一半的心思在陛下身上,便沉着脸将怒意压了下去。
晨光靠在沈润怀里,他身上的味道是她喜欢的,让她放松下来。虽已苏醒,仍有些如梦似幻,身体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算不上疼痛,是一种沉而闷的、仿佛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心脏突然消失不见了的痛苦感,这份痛苦并不激烈,但却缠人。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强行将她的灵魂撕扯出肉体,她手揉着太阳穴,头脑发胀,涨得厉害,似要冲破头骨裂开了。
秀眉微蹙,她知道她刚刚做了一场噩梦,可是梦里看见了什么她一点记忆也没有,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个梦,可是关于这个梦,她始终记不住。
她感觉这不是一件好事,因此闷闷的。
“头疼么?”沈润见她一直揉着太阳穴脸色很难看,忙伸出手帮她揉,忧虑地问。
过了一会儿晨光才回过神,推开他的手,询问:“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你才睡了一会儿。”沈润见她恢复了常态,似没什么大事,松了一口气,回答。
司浅站在床前沉默地望着晨光,他的心闷得厉害,她并没有恢复嗜睡的习惯,才睡了短短一会儿就惊醒了,联想到她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常态失眠,这样的状况让他忧心忡忡。
“陛下,奴婢煮了莲子汤,陛下用一点吧。”火舞捧着托盘,小心绕过地上的碎片,来到床前,柔声说。
沈润也认为晨光的睡眠时间如此短暂不是好事,他将晨光圈在怀里,取过火舞托盘上的莲子汤,舀了一勺送到晨光嘴边:“喝一口吧。”
晨光脸色发白,靠在沈润怀里喝了两口莲子汤,依旧提不起力气。
沈润将碗放回到托盘上,用帕子给晨光擦拭了一下嘴唇,这时候火舞说:
“沐将军求见,陛下可要现在见她?”
晨光惊醒之后没了睡意,她点了点头。
火舞本来是想把托盘放到桌上去的,可惜桌子已阵亡,她只好随便找个地方放,又去给沐寒掀开帐帘。她让开了位置,这个时候晨光才发现帐内狼藉一片。
沐寒从帐外进来,看到帐内一地混乱,眼角微微一抽,打得比她想象的激烈。她绕过地上的破木碎瓷,来至床前,行了一礼:
“参见陛下!”
晨光还在看杂乱的地面,越看那色彩鲜艳的碎片越眼熟:
“咦?这不是我的百花琉璃吗?”
司浅一听她说这话,眼光不由自主地移开,望向别处。
晨光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百花琉璃碗的“尸体”看到了四分五裂的鲤鱼纹小银壶,桌子成了两半,惨兮兮地躺在地上,腿断了的椅子歪歪扭扭地倒在角落里,还有断成两段的烛台……
她越看越惊,越看越怒,到最后怒涛汹涌:这些都是装备!都是银子!
“怎么回事?”她面沉如水。
司浅的眸光闪烁了两下,若是让陛下知道他在她睡着时和沈润动了手,陛下定会大发雷霆,陛下身体不好,不能让她动怒,可他不能对她说谎,因此选择闭口不答。
他的沉默大有将锅推给沈润的意思。
沐寒和火舞看了司浅一眼,又凉凉地看向沈润,她们倒想看看这两个人要怎么撒这个谎。
比起司浅的心虚,沈润表现得十分淡定,他含着笑,温声解释:
“刚刚来了刺客,打斗的时候弄坏了东西。”
话音落下,沐寒、火舞、司浅齐看向他,证物在前且打得全营都知道了他还能撒谎不眨眼,不愧为古今第一位伪君子!
“刺客?”晨光皱了一下眉。
“嗯。”沈润轻轻地应了一声,立刻转移了话题,“沐将军何事?”
沐寒还想看戏,沈润突然问她让她有点失望,张口正想回答,却听晨光忽然问:
“来了几个刺客?尸体呢?”
沈润面色一僵,幸好晨光是靠着他的没有发现。
晨光话音落下时,沐寒、火舞、司浅不约而同地看向沈润,全在等待他说明。沐寒和火舞是一脸兴味,参与者之一的司浅虽仍旧寒如霜雪,可眼底深处的亮芒落在沈润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在幸灾乐祸。
冷冷一笑,他以为他摘得出去吗?
“大概三四个吧,我忙着护着你也没用心数,是司浅追出去的,至于尸体,我还没来得及问。”沈润伸出手,替晨光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长发,温声笑答,嘲弄地瞥了司浅一眼。
司浅的脸刷地变了色,狠狠地看着沈润,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窝火过,沈润这个伪君子算是把他彻底惹怒了,明明是他先动的手,撒谎不说,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出去还把圆谎的事推给他,让他背这口黑锅,不要脸!
晨光看着司浅,平静的表情读不出喜怒,淡淡地道:“司浅?”
司浅从沈润得意洋洋的脸上收回目光,望向晨光,默了片刻,突然撩起袍摆跪下,垂着头,冷声道:
“禀陛下,是容王先动的手!”
沈润唇角的笑容一僵,脸刷地变了色。
在一旁看戏的沐寒只觉得小心脏砰砰乱跳,太精彩了,幸好今夜来了,有些遗憾不能嗑瓜子。
“怎么回事?”晨光对司浅的坦白并不意外,冷冷地问。
“容王嫉妒属下能服侍在陛下左右,出言讥讽,还对属下动了手。”司浅低着头,从容流畅地回答。
恶人先告状!
沈润的脸彻底黑了,怒瞪着司浅,明明是他出言讥讽,他这么一说就好像是在控诉沈润仗势欺人一样,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以为他是个老实人,谁知道竟如此阴险,是他小瞧了他,他这般颠倒黑白和从前宫里边那些装柔扮弱伺机反咬一口哭诉自己被欺负了的恶毒妃子有什么区别?
这个死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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