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循声望去,不远处的街边,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遗留在了人群奔逃方向的末尾,身上的衣服凌乱又肮脏,大概是在和人拥挤的时候摔倒了。虽然万幸没有被慌张逃窜的人群踩伤,可他现在跌倒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杀手和凤冥国近卫交战的范围。
刀剑无眼,在真生死相搏的交手中也不可能有人会瞻前顾后,眼看着哭泣的小男孩就要被交战的双方误伤,小男孩大概被吓傻了,躲都不会躲,因为惊怕,僵在原地哭得更大声。
就在他即将被卷进战圈时,离他三步远的晨光突然挣脱火舞的手,极快地跑过去,猛地抱起小男孩滚到一旁,躲过了杀红眼的杀手。
晨光活了这么多年一直是乌龟,这大概是她最快的速度,看来,她想快起来还能快的,坐在茶馆里的沈润心想,他笔直地望着楼下,眼里掠过一抹意味深长。
杀气腾腾的杀手见正主终于出现了,眼里的杀意更浓,高声吼叫:
“妖女纳命来!”
长刀向着晨光的方向狠厉地劈砍过去。
晨光手里抱着小男孩,她动作又慢,刚刚的拯救行动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眼看着那把长刀对着自己的胸怀刺过来,她的怀里有一个小孩子,杀手却不会顾忌。晨光无奈,她实在躲闪不了,只得抱着怀里的小男孩转了个身,那一刀就落在了她的后肩上。
霎时,鲜血横流。
沈润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拧紧了眉。
对面酒楼的人显然也被这突然的状况惊了一下,目露错愕。
来不及逃走阻塞在远处的苍丘国百姓亦被这突发的情况惊呆了。
凤冥国的凤主殿下居然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一个普通的苍丘国百姓的小孩子,而她受了伤。
杀手那一刀没刺在要害,举刀再来,却被从后面一剑刺穿了胸膛。那杀手一声惨叫,血淋淋的长剑抽出,杀手瞪着眼睛倒地之后,从他背后露出来的是司玉瑾的脸,司玉瑾的手上还提着一把滴着血的宝剑。
被晨光保护的小男孩因为恐惧,比刚刚哭得更厉害,鼻涕一把泪一把,身体僵硬又冰冷。
晨光没有去在意后肩上如泉般涌出来的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裳,她将大哭不止的小男孩艰难地抱起来,用手颠着,温软地笑,一遍一遍,柔声哄道:
“乖乖,不哭了!不哭了!”
她特地让孩子面对背面百姓们逃跑的方向,因为身后,凤冥国的车辇旁,已经是一地尸首了。
没来得及逃走的苍丘国百姓吃惊地望着她,她在软声哄一个小孩子,今天的宜城阳光明媚,明媚的阳光从天空中洒落下来,落在她美丽的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灿的圣光。
她真美,如仙女一样。
宜城人在心里惊叹道。
一个布衣妇人大哭着,跌跌撞撞地狂奔过来,她颤抖得厉害,对着晨光怀里的小男孩高声哭叫道:
“栓儿!栓儿!”
她往前快跑了两步,却因为害怕晨光没敢过来,一直在那里哭。距离她一步远后赶过来的是一个青皮汉子,看见晨光怀里平安无事的小男孩,差一点就哭出来了。
“娘!娘!”小男孩对着妇人声嘶力竭地哭喊。
晨光抱着他走过去,和气地将孩子交还到他母亲手里,忍不住责怪道:
“你们也太不小心了,差一点就没儿子了。”
儿子失而复得,妇人又是欢喜又是后怕,哭得更厉害,她的丈夫上前来,拽着她一块跪下来,冲着晨光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道:
“谢凤主殿下!谢凤主殿下!凤主殿下救命之恩,草民死也愿意报!死也愿意报!”
这句话一点都不通顺。
“孩子没事就好,快回吧,这里不是孩子呆的地方。”晨光说。
那对夫妇感恩戴德,因为恐惧激动痛哭的样子连远远旁观的百姓都受了感染,要知道,就算一个不经心牵连殿下伤到凤体那也是死罪,这位凤主殿下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温暖得跟太阳光似的,旁观的人看了心都热了。
夫妇千恩万谢,也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抱着孩子赶紧离开。
“殿下。”火舞走过来,凝着眉扶住她。
晨光耗光了大部分力气,握着火舞的手,勉强站稳,她在宜城百姓的注视下,突然偏过头,对着嫦曦低声说几句话。
嫦曦点点头,启口,玄力十足,声音清亮,传播出很远:
“南越会的人听着,凤主殿下言,南越会若是有不满和怨恨尽管冲着殿下来,无论你们是恶意污蔑还是明杀暗杀,殿下都接着,只是有一样,不要殃及无辜百姓,若再发生今天伤害百姓的事件,殿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南越会铲平!”
他的声音在场的人全都听见了。
宜城人开始私语,议论纷纷,有知道南越会的立刻将南越会是乱党的事说给不知道的人听,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传遍宜城的大街小巷。
宜城是苍丘国中心,这件事在宜城传开,就等于是在苍丘国传开了。
南越会为了一己私欲,不仅污蔑凤主殿下,还妄图伤害宜城百姓,而凤主殿下为了不是自己国家的百姓,居然以身挡刀,救了一个孩童的性命。
这南越会真可恶。
那凤冥国的凤主殿下哪里像狐狸精了,那分明是个小仙女嘛。
晨光转身,登上凤辇,在她转身时,阳光下,她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异常夺目。
嫦曦留下来和衙差交接杀手的尸体,在苍丘国境内发生的人命案自然要由苍丘国处理。
凤冥国的队伍绕开尸体继续前行,都已经前行了老远几乎看不见影子了,宜城的百姓还在街角里议论,南越会真可恶,凤冥国凤主是小仙女。
沈润重新坐下来,对这则突发事件,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论,心情复杂。
对面酒楼三楼,半关的窗扇后面,晏樱已经笑出了声。
楼下的包间里,窦轩沉默半晌,突然嗤笑了一声:
“这出戏,真精彩!”
窦穆回过神来,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淡淡地道:
“是作戏么?”
苍丘国皇宫。
兴德宫。
顾盼坐在纯金雕花的椅子上,沉默地听完郭钟的汇报,这件事太蹊跷,凤冥国凤主刚刚抵达宜城就惹出来这么一个幺蛾子。
她禁不住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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