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为了见小润才来的。”晨光笑盈盈地回答。
沈润看了她一会儿,淡声道:
“你说谎。”
晨光笑问:“你不信我?”
“不信。”
晨光有些失望,扁了扁嘴唇,接着她笑了起来:“不信不打紧。小润,你想灭了烈焰城,对吧?”
公事公办来得太迅快,就好像他们之间的亲近只是一场游戏,真实的目的是想进行双赢的合作,以及随时准备着和平的关系崩坏,二人反目成仇。
他们之间的关系过于复杂,他们曾经是夫妻,沈润承认他很喜欢晨光,如果她肯一心一意地做他的妻子,那再好不过。可她不可能一心一意,因为她看似漫不经心,却有很强的野心。她不会去履行作为妻子的义务,甚至有可能会在他毫无防备时反咬他一口。
她和他现在代表的是各自的国家,是维持着微妙和平的盟友,然而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长久的友谊,当互利的平衡局面被打破,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尤其是在现在各国都蠢蠢欲动的情况下。
沈润自然不想有一个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狠咬他一口的妻子。
他是这样想的,但他不知道的是,晨光也是这样想的。
晨光亦有自己的担忧,沈润为了龙熙国,同样会在她没有防备时咬她一口。
这与感情无关,这是职责所在,他有他作为龙熙国帝君的职责,在龙熙国和凤冥国发生冲突时,他必然会优先选择龙熙国。而她并不会因为喜欢他就带着凤冥国屈从他,这种屈从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是想彼此亲近却又互相防备的关系。
沈润的确想灭掉烈焰城,在他得知烈焰城居然有六万马匪,而且武器装备精良时,他就知道他不能留下这个祸患。此时不除掉烈焰城,烈焰城一定会像马蜂窝一样越来越壮大,到时候想剿灭会更加费力。
龙熙国虽然因为之前的战事萧条下来,但是要下决心攻打烈焰城还是有能力的,只是第一沙漠战太难;第二关于烈焰城他一无所知,甚至连烈焰城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第三他并不想为了一个马匪城就四处调集兵马大动干戈。
“我知道烈焰城在哪里。”晨光笑说。
“你为何会知道?”沈润无波无澜地看着她,淡声问。
“我会占卜啊。”晨光笑吟吟地道。
沈润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相信她会占卜了,他觉得她传说中的占卜能力是骗人的,她就是一个骗子。
“在春天之前,烈焰城的马匪不会再来了,因为马上就要到沙暴肆虐的季节,过一阵子时令河也会干涸,不适合出兵。攻打烈焰城最好的时节是冬季,因为这边的冬季,大漠戈壁的气温同样会降低,虽然仍旧炎热,生活在中原地带的士兵还是可以适应的。水源是个问题,不过总会有办法解决。”
沈润看着她,一言不发。
“在派兵之前,我们一块去探探吧?”晨光笑说。
“我们?”
“烈焰城的首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要先去探一探,小润要不要跟我一块去?”晨光笑眯眯地问。
“我还没有答应要和你共同出兵。”
“小润,现在各国间互相戒备,战事一触即发,在这个时候,若不想引发大战,还是安静些为妙。闹得动静太大,被别国知晓了我们去打劫土匪城,会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她果然打着去抢劫的算盘,抢劫土匪,看来她是穷得不行的。
“一个土匪窝,即使不出大动静,龙熙国也能剿灭,为何要与你合作?”
“雁云国当年派兵攻打烈焰城,仗还没打就因为不熟悉沙漠死了一半,中土的士兵再彪悍,也是在平地上强悍,到了大漠里,不用打,就会被那一窝马匪玩死。我们凤冥国人却擅长沙漠战。”
沈润冷笑了一声:“所谓的凤冥国军队大半人是南越人和北越人,沙漠里的凤冥国不过是一个蛮荒部落,哪来的军队?”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晨光也不尴尬,她笑吟吟地说:“不管现在的凤冥国军队哪一族人占多数,开战时我会亲自监军,我跟军自然不会让跟着我的人死在沙漠里。而且我军为先锋,龙熙国只需提供粮草随便比划两下就能收下烈焰城,烈焰城存在这么多年,能养活那么多人家底肯定不会少,到时候两国平分,如何?”
沈润望着她。
有些时候他很欣赏她,敢于说出“我跟军不会让跟着我的人死在沙漠里”这样的话,是不是女人已经不重要,就算是一国之君都不会轻易出口这样的话。御驾亲征这需要相当大的勇气,需要顾虑许多,连他都不敢轻易出口,她却轻松简单地说出来了。她拥有十足的勇气,而能够将让所有人都不屑的凤冥国变成今天这般模样,她并非有勇无谋。
虽然不愿承认,可她确实不是普通的女人。
“晨光,”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轻声问她,“凤冥国对你来说,很重要?”
晨光微怔,她大概能理解他这句问话的意思,她笑了起来,反问:
“小润,你为什么会想做龙熙国皇帝呢?”
沈润一愣,他望着她,停了一会儿,轻声回答说:
“因为我想护佑龙熙国盛世永隆。”
晨光微微一笑,她说:“其实凤冥国好坏与否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像野猫一样默默无闻地死在街角,我想在我死去的时候,举国缟素,万民恸哭,所以凤冥国必须存在。”
沈润怔住了,与其说怔住了,不如说惊呆了,他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她的确身子弱,可再病弱她也好好地活着,好好活着的时候却去考虑许多年以后的身后事,这未免太悲观了。
沈润觉得好笑,但是他笑不出来,在望着她看不出一丝悲伤干净又无邪的笑颜时,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有那样的想法,说明她在担忧,她在担忧死亡这件事,这无关她身体的好坏,这是她心理上的忐忑。
女子很柔弱,一点小伤小病就会梨花带雨,自哀自怜,可是她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受伤了生病了永远是笑嘻嘻的。她总在笑,以至于虽然知道她病弱,和她在一起时却又常常忘记她的病弱,她的明朗坚韧让人愉悦。
然而,她其实是有不安的。
沈润的心突然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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