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会,说道:“这是一名相貌奇丑无比的男子,花重金去青楼找了两位头牌姑娘,三人尽兴之后大被同眠。而后这两名青楼女子密谋将男人勒死,连夜逃走,双宿双栖。”
“而后那名男子的朋友赶到,将他安葬,并杀了两名青楼女子为他报仇。”
画面上,那个被勒死的男子确实外形不佳,又留了一脸络腮胡子,即使话本插图上所绘的那青面獠牙的厉鬼,也及不上他半分凶恶。
不过就算人家长得丑,好端端花钱享乐,结果却倒霉碰上这样的横祸,心里面肯定也是气愤委屈的。
叶怀遥有点明白了,大概这样的结界都是依靠不同主题的执念幻化而成的。
他们这次碰上的,就都是那些被女人背叛的凄惨男人的故事。
三人静静等着怨灵问话,这次却半晌没听见声音,过了一会,欧阳松说道:“是不是这幅画上的怨灵能力较低,还没有修出开口对话的能力?”
管宛琼道:“既然能力低微,咱们是不是可以直接打出去?”
欧阳松道:“不行,这样整个结界当中的怨气都会被惊动,我上一次会受伤,就是因为这样做了。”
他问叶怀遥:“上一幅画管司主已经试过了。这次正好有两个男人的位置,既然无人发问,云栖君,咱们试着破解一下如何?”
叶怀遥笑道:“但遂君意。”
听听,这话的意思就是随他喜欢,做什么都成!
这小伙子,多可爱、多讨人喜欢!
欧阳松笑着说:“那真是太好了。”
叶怀遥不知道他在兴高采烈个什么劲,觉得这位跟自己师尊平辈的老家主真是古古怪怪。
欧阳松走到了画前,将一指点在上面,谨慎地注入灵力。
这幅画上的怨气要稍微薄弱些许,不能自动做出反应,但被欧阳显的灵力一激发,就逐渐显现出来了。
欧阳松手指所点的,是那名最后杀掉两个青楼女子,并为嫖客收尸的朋友。
此时他的脸也逐渐变成了欧阳松的模样,低着头悲愤冲着地上的尸体说道:“你瞧见了没有,我早就说过了,这些女人如此凉薄狠毒,被美色迷惑的结果就是尸骨无存!”
这句话过后,又没动静了。
管宛琼道:“刚才我跟画中的怨灵对话的,现在怨灵没办法出声,是不是得两个人配合一下?”
欧阳松看着叶怀遥。
叶怀遥道:“可是那个嫖客已经死了啊,不能说话不是很正常吗?难道要我假装诈尸?”
他刚说完这句话,便听那幅画上救人的朋友又说:“唉,算你命大,我这里有一枚可以起死回生的金丹,给你吃吧。吃过了之后就能复活了。”
画面动了起来,他竟然真的拿出一粒丹药,塞进了死者的嘴里。
叶怀遥:“……”
他怀疑地看着欧阳松。
他的眼睛生的极美,睫毛又长又翘,欧阳松被这眼神看的骨头都要酥了:“呃……”
他停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虽然他们不说话,但左右是化解怨气,稍稍发挥一下应该也是有效果的,我现在就觉得怨气好像变淡了一些。”
叶怀遥道:“那我配合欧阳先生试试罢。”
他也伸手冲着画面一点,灵气注入,躺在地上的丑陋男人顿时变成了叶怀遥的容貌。
与此同时,叶怀遥发现欧阳松倒是没骗人,他
——确实能够感到对方的情绪。愤懑不甘、委屈恼火,更多的还有迷惑,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世界怎会是这个样子。
他顺着这心声,就让画中的人把话说出来了:“就算我长得丑,那也是她们自己开门做生意的,凭什么杀我?我说不上媳妇,难道连花钱找女人都不配吗?!”
欧阳松连忙道:“谁说的,你一点都不丑,是那些女人有眼无珠,才看不上你!”
怨灵的心结果然在此,叶怀遥明显感到心中压着的情绪一松,连旁边的管宛琼都觉得怨气淡了许多。
叶怀遥道:“真的吗?是他们的问题?”
欧阳松道:“对、对,全都是她们的错。她们看不上你,我就很看的上你。你一点都不丑,快要把我给迷死了!”
听到这句话,叶怀遥本人以及画中的怨灵,同时升起了深深的迷惑。
这真是怨灵这名朋友的想法?
他有病吧!在说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叶怀遥不知道该怎么接:“……哦。”
欧阳松又道:“所以说,既然女人和女人能在一块,咱们男人之间为什么不可以?不如让我们一起享乐吧,像她们一样!”
叶怀遥:“……”
管宛琼:“……”
她觉得不提醒不行了,紧急冲着叶怀遥传音:“师兄师兄,欧阳松是个断袖,你小心一点!!!”
画面上,长着欧阳松面容的那个人物撅起嘴,凑过身,便要去亲刚刚死而复生的青楼嫖客。
虽说只是画上的人物亲吻,但是此时分别是两人的外形,感官又相通,差别跟真实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管宛琼见叶怀遥收到自己的提醒之后,竟好像根本就没躲开的意思,也有点着急了,简直都想上去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开,但又怕叶怀遥另有用意,被自己破坏。
真是的,为什么她一个当小师妹的,要反过来去担心自家师兄被男人调戏啊!
在这种时刻,管宛琼竟然悲伤地想到,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调戏过……
这样一晃神,欧阳松已经如愿以偿地亲了上去。
他风流惯了,撩男人这种事简直是手到擒来自然而然,但是看叶怀遥像个正经人,欧阳松也就是试探一下,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真能得手。
他欣喜若狂,狠狠地亲了一大口,觉得绝对能回味个十年八年的,但是亲上之后,却觉得不是那么对劲。
叶怀遥应该……没胡子啊?
欧阳松睁开眼睛,近在咫尺是一张非常丑陋的面孔,三角眼冷冷望来,满脸的络腮胡子和疙瘩扎的他皮肤生疼。
是那个嫖客的脸!叶怀遥在最后一刻把灵力给撤回去了!
管宛琼一把捂住了嘴,好不容易才忍住即将出口的爆笑,欧阳松在这个瞬间的表情足够她回去乐二十年的。
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欧阳松这个有诚意的献身都达成了惊人的效果。
大概是让怨灵意识到“虽然女人看不上我还杀了我,但是男人爱我啊”这一点,怨气尽去,大门“砰”一下子开了。
那触感太过真实,即使是脱困都无法将欧阳松的注意力引开,他受到了巨大打击,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幅画,踉踉跄跄地退后两步:“我、我竟然……”
叶怀遥不给他说出什么冒犯之语再触怒怨灵的机会,一把捂住了欧阳松的嘴,硬将他拖了出去。
玄天楼的弟子们好不容易脱困,结果发现明圣和管司主竟然都被关了进去,简直都急的团团转,在外面想尽了各种办法破门。
好歹没过多久,便见叶怀遥他们就成功从里面闯出来了,众人大喜过望,全都松了口气。
巨大的宫殿在风中逐渐消融,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玄天楼的弟子们纷纷围拢上前,连声问道:“叶师兄没事吧?管师姐没事吧?”
“里面发生了什么,有妖怪吗?”
是有妖怪,但是发生了什么可不能跟你们说。
叶怀遥刚答了句“无妨”,旁边的欧阳松就是一口血喷了出来,随即剧烈咳嗽,生无可恋。
他为了泡男人无所不用其极,连身上的伤势都不顾了,强行将嫖客与朋友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扭转了到了另一个诡异方向。
这招虽然化解了怨气,但也难免会受到反噬,欧阳松觉得能够亲近美人也是值得的,谁料到机关算尽一场空,反倒亲错了人。
欧阳松身心俱伤,憋了半天的血再也忍不住了。
叶怀遥过去给他搭了下脉,淡定地说:“欧阳先生再吃几粒药罢,不用担心,吐血败火,没有大碍。”
欧阳松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半真半假地说道:“……明圣好狠的心啊。”
叶怀遥微微一笑,说道:“您却是很大的胆。”
两人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一语双关打了个机锋,谁也没说破。
叶怀遥耍了欧阳松,在心里暗暗偷笑,正要走开,忽听到旁边有个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轻轻地说道:“阿遥姐姐?”
叶怀遥一转头,也很意外,脱口道:“姮娥?”
这不是他在幻境中的死斗场里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吗,怎么会出现在现实当中?
管宛琼:“???!”
欧阳松:“……!!!”
说出这个名字,叶怀遥就接触到了师妹惊恐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他第一次跟姮娥见面的时候,一直是女声女装,姮娥本来还想自己碰见的会不会是明圣的妹妹。
但不光是长相,对方说话的语气和容貌神态,全都跟她在梦中遇到的“神仙姐姐”非常相像,姮娥没忍住就叫了一声。
要是叶怀遥不接茬也就罢了,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脱口说出了她的名字,这就令人很惊恐了。
所以到底是他现在女扮男装,还是那个时候男扮女装?
听管宛琼叫的是师兄,师兄……应该是男的吧?
所以说自己当初还沾沾自喜,以为火眼金睛,当初看见他一个青衣女子举止亲密,就以为这两个姐姐是那种关系,真是太蠢了。
其实人家就是挺正常的一男一女,只不过当时叶怀遥穿了女装呗?
姮娥看着管宛琼,发现管宛琼也一脸震惊迷茫。
她问道:“师兄,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叶怀遥:“……你们,听我解释。”
叶怀遥对于姮娥来说是梦境,姮娥对于叶怀遥来说则是幻影。
两人的相遇本就离奇,竟然能保留住那时的记忆,并在现实当中相见,更是不可思议。
叶怀遥都不知道这事应该从何说起:“先回门派,边走边说罢。”
一行人御剑而起,结果还没等他将自己扮女装的缘由说清楚,忽然便感到一阵灵力波动。
叶怀遥警觉地抬头,抬手一抄,指间就多了一张传信符。
管宛琼认出符纸来自玄天楼,便不再调侃叶怀遥,问道:“是大师兄?他着急催我们回去了吗?”
叶怀遥展开符纸,上面正是燕沉的笔迹:
“……欧阳显发难,质疑你与魔君旧事……弟速归,毋忧,必护你周全……”
光是看着这行字,就能够想象出燕沉此刻眉头微蹙,目带担忧的神情。
紧接着,容妄的面容又猝然在心头划过。
叶怀遥将符纸一扬,火焰转眼而起,将其烧作飞灰,他说道:“咱们加快一些速度吧。欧阳先生,这次回去,恐怕要劳烦你多多管教令郎了。”
无论是狠心追杀父亲,还是在玄天楼的盛典上公然向主家发难,欧阳显的目的都很简单,那就是成功上位。
欧阳家向来低调行事,飘然世外,对于修真界的一切纷争合作都不怎么参与,到了欧阳松这一带,同样也继承先祖遗志,继续发扬这样的家风。
对此,欧阳显已经不满很久了。
他们的实力明明不比任何一个世家差,却要一直守着那处所谓的清幽之地韬光养晦,看着别人出尽风头,也不知道到底是想等些什么,让人憋气的很。
他早就有这个心愿,如果自己能够当上家主,一定要真正体会一下仙道之巅,叱咤风云的感觉,这才不枉修炼一场。
但欧阳显也能感觉到,因为理念不合,所以父亲似乎不太想将家主之位传给自己。
大姐出嫁,他作为家中长子,本来应该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家主的继承人却迟迟未定,正是代表着父亲的不满。
更何况……他早已经在偶然间知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不指望欧阳松能对一个造出来的儿子有太多感情。
若非欧阳问实在是个蠢货,恐怕他连这次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欧阳问已经把他该发挥的价值都发挥干净了,欧阳显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但他毕竟根基薄弱,上位突然,地位还不是很稳当。
因此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就是踩着玄天楼更进一步。
如果让这些人知道,他们心目中那个完美无缺的明圣,其实竟跟魔君有着千年的渊源纠葛,那么玄天楼,还可以高居于云巅之上吗?
欧阳显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以便能将自己话中的效力发挥至最大。
他耐心地等待着,结果发现整个典礼还没结束,叶怀遥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欧阳显本来有些着急,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好。
毕竟叶怀遥和容妄谁都不是好对付的,少一个主力,也能让他更顺当地将话说完。
反正周围这么多人族修士在场,又是玄天楼的地界,邶苍魔君总不可能公然杀人灭口。
这也正是他一定要选择这个场合透露真相的原因。
眼看典礼结束之后,玄天楼和元家又出来宣称要解除婚约,请众位宾客来做个见证。
周围的人闻言都十分惊诧,欧阳显本来很意外,但转而就是一喜,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正是个好机会啊!
他当即笑着开口道:“做见证,当然没问题。不过在下奇怪的是,明圣不在场,这婚约未经过正主,就可以解除的吗?”
何湛扬觉得这欧阳显说话的时候虽然面带微笑,但浑身上下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劲,仿佛不怀好意。
何湛扬道:“不劳挂心,明圣暂时有事外出,很快便可以回来。烦请各位稍等片刻便好。”
欧阳显故作惊讶:“哦?原来还要等明圣回来。我还以为既然他与元少庄主之间的道侣法印已经解除,直接将双方的文书各自还回来,此事便成了呢。”
何湛扬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在说什么疯话,我师兄的道侣法印,我都不知道解除了,你还能知道?
但是这句话他没说出来,因为欧阳显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势在必得了。
何湛扬不由得回头看了燕沉一眼,发现大师兄面容沉冷,但却没有什么意外惊讶之情。
何湛扬心念一动,估计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若无其事地说道:“这契约解除的步骤如何,是我们的私事。”
他既不说契约在,也不说不在,只是这样含糊一句,就算欧阳显说的是真的,别人也只会觉得叶怀遥提前私下里跟元献解除了法印,今日再来走个形式上的过场,不会多想。
他平日里性格直爽,少有这样谨慎言语的时候,正是因为此事事关师兄的名声,意识到欧阳显似乎来者不善,便更不能让对方抓到什么漏洞。
欧阳显笑起来,说道:“何司主这话说得好。明圣愿意同谁成为道侣,愿意跟谁解除婚约,这确实是他自己的事情——”
“但身为修真界大派的领袖,若是因为一己私欲勾结魔族,被妖邪迷惑,那么我们众人就都有资格求个解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容妄猛地抬眼,目光如剑,落在欧阳显的脸上。
何湛扬刚才就觉得他鬼鬼祟祟,不安好心,但没想到这人竟敢当众诋毁叶怀遥,还说的这样难听。
这戳中了他的死穴,何湛扬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冷声道:
“欧阳家主,你要是喝多了想耍酒疯,就请回兰阳去吧。我们玄天楼不欢迎口出妄言者,更不会容许任何一个诋毁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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