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看上去有点发蒙,有点出神。
方才还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沈晏清忽然就丢盔弃甲,显露出一点罕见的茫然。
即使曾经一万次设想过这种结果,这句话由谢景亲自说出来,杀伤力还是那么大。
他的亲口承认,远比想象中的动人心扉。
周围只有静谧的水流声。
谢景等的有点心焦,忍不住催促道:“你到底答不答应,给个准话啊。”
沈晏清回过神,缓缓说道:“不行。”
谢景:“???”
谢景满头问号。
什么意思,我他妈在这里短短几分钟之内大喜大悲,听了你一顿情真意切的表白,脸都豁出去了,就差抱头痛哭、互诉衷肠了,你最后给我来的不行。咱不能早恋。
逗我玩呢?
谢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决定再给沈晏清一个几乎:“你说什么?”
眼看着谢景情绪不太对,沈晏清又道:“也行,但我有个条件。”
沈晏清比谢景想的远。
他在听到宁浩远给谢景出馊主意的时候,还听到一点别的内容。
比如说,早恋影响学习,沈晏清去早恋了,第一不就是你的了吗。
沈晏清比谁都了解谢景,一旦他肯用心学了,拿个第一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那个时候,谢景会怎么想。
是他按计划影响了沈晏清,还是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他到底是为什么才有了这个第一名。
小神仙的第一名,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从来不是因为什么歪门邪道。
他甚至可以更好。
沈晏清可以等。
反正谢景早晚都是他的。
况且说法名分这都是虚的,只有心意是沉甸甸的。
只要这个在,就好了。
谢景追问道:“什么条件。”
“你考年纪第一我就和你早恋,”沈晏清又道,“不和第二谈恋爱,是我的准则。”
谢景:“?”
第二说谁,好像说我。
谢景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但是好像听着还没什么毛病。
从沈晏清转学过来,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箩筐,谢景参加的几场仅有的考试,好像确实没有考过第一。
谢景作为一个曾经的top癌,可以自己在后面晃晃悠悠,但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挑衅。
我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是我的自由,不是给我定型的标准。
谢景的重点立即被带偏了:“下次考试我绝对不会是第二。”
早不早恋先放一边,拿个第一扬眉吐气才是第一要紧事。
“行。”沈晏清笑了笑,“等你考年纪第一的时候,我就收拾收拾嫁妆嫁给你。”
谢景从短暂的雄心斗志中被拉了回来,思路又偏回来了。
这发展怎么不太对。
不是说早恋吗,怎么突然又跳到嫁妆上了。
沈晏清抬手从头顶的垂柳上薅下来一根细软的纸条,随手拢成了一个圆环,递给谢景:“我的婚戒给你了,到时候拿着这个来娶我。”
这个生产过程用时不到三十秒的藤条戒指非常简陋,青黑色,上面坑坑洼洼,还有未打苞的小细芽,因为条件有限,成品直径足足有三厘米,看着有点不伦不类。
谢景盯了两眼,问道:“请问您是巨人吗?”
沈晏清笑了笑,没说话,他伸手理了理谢景外套的领子,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行了,外面挺冷的,先回去了,未婚夫。”
气息温热,拂在谢景被冷风吹凉的脖子上,瞬间给谢景整个人从里到外提高了一百度。
谢景觉得他现在的心跳一口气飙到了八百码。
太他妈要命了。
谢景缓了口气,突然意识到:“等一下,咱俩这是私定终身了吗?”
沈晏清挑眉:“不然呢?”
谢景脑洞如同骏马狂奔:“你不觉得这剧情有点眼熟吗?”
沈晏清:“?”
谢景倒抽了一口气,咬牙道:“清妹妹,等我高中状元,一定回来娶你过门。然后,一般就回不来了。”
沈晏清哭笑不得,谢景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景哥哥,回不来我去京城找你总行了吧。”
谢景掉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打住了自己狂奔的思维。他跟在沈晏清后面,慢慢往往教学楼走。
谢景这一楼走回去,脑子都没怎么转动。
知道他在座位上发了两个小时的呆,才渐渐从湖边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开始有点平复了。
刚才在湖边,一直被情绪推着往前走,谢景后知后觉,他怎么突然就成了搞基预备役了呢。
都怪沈晏清太心机。
作为奋斗在第一线,时刻关注前面两人动态的先知人士,施红红从活动课刚进门就感觉到前面两个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两个人虽然现在没有说话,但是又有千丝万缕地联系。
距离施红红不完全统计,谢景和沈晏清在夜晚的两节自习课里一共对视了十八次。
也就是说,在沈晏清偷偷瞥谢景的时候,有十八次谢景刚好也在看他。
这两个人怎么就过了一个活动课,长达三天的冷战就结束了呢。
最要命的是,施红红最觉得他俩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于是戳着吴齐的胳膊,做贼似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俩两个今天有点不对劲?”
吴齐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啊,很正常啊。”
施红红:“……”
太废物了。
完全没有一颗敏感又纤细的心,永远走不到八卦的第一线。
施红红久经观察未果,决定亲自问谢景。
他又戳着谢景的后背,暗搓搓的问:“你们和好了?”
“谁?”谢景问。
施红红用笔尖暗指沈晏清的方向:“就他啊,那个信封。”
谢景已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恨不得那封情书永远从历史上消失,一想到上面的内容就尴尬地无以复加,要是被施红红他们知道是谢景搞得,这张老脸往哪搁:“什么信封?”
装聋作哑地无比自然。
施红红迷茫了,难道是我记忆出现了错乱。
夜晚放学,宁浩远带着顾善杰一起过来找谢景。
宁浩远不敢一个人过来。
把谢景一个人丢下独自承受狂风暴雨,自己一个人跑了,宁浩远想想还有点不好意思。
下午那种情况,估计露馅了一半。
但是听下午沈晏清那语气,估计也不想他和那个半路冒出来的小姑娘待在现场。
顾善杰没参加他俩的这个活动,一听宁浩远讲,气的七窍生烟,真他妈是个好主意。
这是沈晏清发现不对了,要是没发现,一个人满怀期待地在寒风里吹个把小时,那还得了。
宁浩远欲哭无泪:“那不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了。”
其实宁浩远还挺惊讶的。
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沈晏清看着不动声色,其实非常难搞,谁想到一份没署名的信,就能把他骗到了。
宁浩远特别怕谢景和沈晏清最后在小湖边打起来,拉着谢景上下看了好几眼,确定平安无事才彻底放下心来。
三个人蹲在阶梯教室后面的冷风口,冻的瑟瑟发抖。
宁浩远问道:“景儿,沈晏清今天和你说什么了?”
谢景道:“也没说什么。”
宁浩远有点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没发现那封信是我们写的吧。”
谢景:“他知道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收到了情书,结果还是假的,要是宁浩远估计能当场杀了作假的人。
宁浩远差点从台阶上蹦起来,拉着谢景的手,眼泪婆娑:“景儿,你真没事吧?受了什么委屈,你可要直说啊。”
谢景拨开宁浩远的手,嫌弃道:“你想什么呢?我俩在一起了。”
考个第一不是轻而易举,这个小小的限定条件,谢景直接就当不存在了。
宁浩远掏了掏耳朵:“你说啥,你俩一起干嘛了?”
顾善杰都快不会说话了:“什么意思?”
“处对象,懂吗?”谢景换了一种表达方式,“我是他的男朋友。”
谢景瞥了旁边两个人一眼,宣布道:“我脱单了,我和你们单身狗不一样。”
宁浩远惊呆了,看了看旁边同样一脸震惊的顾善杰,缓缓说道:“杰子,我真的没听错吧?”
顾善杰艰难地点点头:“好像没有。”
宁浩远忽然靠在顾善杰的肩膀上,悲痛欲绝:“孩他妈,咱家孩子咋就被猪拱了。”
谢景骂道:“滚蛋,别瞎叫唤,和你说个正事。”
宁浩远坐正了,回过头:“啥事啊?”
“你去和你的小风说一声,让她死了那条心吧,”谢景是个很记仇的人,“沈晏清有主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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