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昌微微错愕,陈顼的话无头无脑,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微笑着说道:“嗯,天越来越冷了,父皇更不应该在外面多停留了。”
陈顼淡淡说道:“停留与不停留又有什么区别么?都已经快要入土的人了。”
“父皇何出此言?!”乐昌顿时惊讶的打断陈顼,同时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这等重要的事情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告诉的父皇?御医可是专门叮嘱过,现在陈顼的身子骨已经越来越弱,这种积劳成疾的症状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只能通过静养让人活的时间久一些。
陈顼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不用怀疑谁,没有人告诉父皇,可是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子,父皇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数?你也不看看,当初你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小妮子,现在都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那难道还不允许父皇变老么。”
顿了一下,陈顼喃喃说道:“这辈子,看够了,做够了,磨难过,享受过,也是时候了。”
“父皇!”乐昌有些不满,这种话怎么能从一个君王的口中说出来?这应该是山野老人自暴自弃的话。
陈顼笑了一声,不过这笑声却带着几分苦涩:“父皇这一辈子落魄过、辉煌过,也算是什么都经历了,如果说真的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没有看着自己的王朝称霸天下,反而已经能够看到它的结局,不过父皇终究还是胆小了,不想亲眼看到这结局的发生,到时候李荩忱应该会对我这个死人更客气一些吧。”
乐昌一时失声,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陈顼伸手指了指乐昌:“倒是你这个丫头,心结在那里,以后可有的苦受了。东宫的那些家伙给朕出主意劝你改嫁,可是朕的女儿心里怎么想的,难道朕一点儿都不清楚么,这种事还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丫头,如果你真的惦记他,趁着父皇还有一口气在,抓紧离开这建康府吧,走得越远越好。”
乐昌的手紧紧攥着衣袖,泪水已经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父皇,女儿一定会陪着······”
“好了好了,”陈顼笑着摆手,“总说这种意气用事的话。父皇倥偬一生,还用不到你个小丫头来给父皇保驾护航。反倒是你,再不走的话,这建康府就是个烂泥潭,就永远都抽身不出去了。”
顿了一下,陈顼忍不住感慨一声:“你看,聪明人都已经找机会离开了。剩下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你也是个聪明的丫头,且去吧,只要父皇还在一天,他们谁都拦不住你!”
“父皇!”乐昌一下子跪倒在地,伏在陈顼的膝上泣不成声。
而陈顼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松和杨。
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那个年轻人的影子。
若是自己再年轻二十岁,哪怕是十岁,都很想和他放开手脚较量较量啊。可是现在却是风烛残年,想要保全自己这个千疮百孔的王朝已经不可能了,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守护自己女儿的幸福了。
吴明彻、徐陵,你们都是聪明人,早就已经看穿了这局势,可是朕现在想的,却是如果自己能看不穿或许该多好,至少这样还有勇气站起来和李荩忱拼上一把。
只可惜岁月不饶人······
陈顼喃喃叹息一声,没有想到十年之间,桑田沧海,曾经的朋友,或是离去,或是成为敌人。
短短几年风云变化,那些熟悉的人,皆已成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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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想要放乐昌殿下西去?不行,这绝对不行!”江总拍案而起,果断的说道,同时他的目光在在座的人身上扫过。
陈叔宝正东张西望,不知道想些什么,似乎这些问题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需要做的就是等这些官员们拿定主意之后点头表示同意就可以。
左仆射裴忌端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一言不发。
而右仆射孔范不耐烦的打了一个哈欠,显然认为江总小题大做。
至于在樊毅离开之后代替他的职务执掌整个建康府军队的蒋元逊,则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这些人的表情各异,但是都表达了对于这件事的不关心,他们看向江总的眼神,让江总觉得他们在看耍猴。
“启禀殿下,”一咬牙,江总果断向着陈叔宝一拱手,“乐昌殿下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如此西去,无异于长他人士气、灭我们威风,臣以为应当向陛下劝谏,万万不可!”
陈叔宝皱了皱眉,说句实话,他并不想反抗自己父皇的命令,当了这么多年的乖宝宝,陈叔宝真的害怕自己会被父皇收拾,哪怕现在的父皇已经风烛残年,甚至快要被东宫架空。
而孔范此时不阴不阳的说道:“司空此言差矣,乐昌殿下本来就是李荩忱明媒正娶的正妻,是陛下指婚,骠骑大将军作媒,现在让乐昌殿下归去也是陛下为了殿下的幸福,司空如此指摘,是想要说陛下的不是、骠骑大将军的不是?更何况之前司空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太子殿下和陛下请求让乐昌殿下改嫁,对乐昌殿下的清誉毫不顾忌,不知道有是何居心呢?”
被孔范这么一说,江总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一声。这个该死的孔范,原来的时候在自己面前一向是客客气气的,现在成为了文官实际上的统领,竟然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更何况这件事非同小可,李荩忱已经毫不保留对南陈的敌意,如果在这个时候放乐昌西去,无疑是南陈向李荩忱服软,这对于士气的打击更是致命的,这个孔范当真是目光狭窄,为了能够和自己作对,这些大局都已经不管不顾了!
而蒋元逊轻轻咳嗽一声:“两位无须如此争执,老夫窃以为陛下之旨意,还是应当遵从的,不过如此草草送归公主殿下,未免有示弱的嫌疑,因此不如我们换一种办法。”
“此言怎讲?”江总对于蒋元逊这个时候跳出来和稀泥很是气愤,不过这个老家伙执掌京城兵权,有着话语权,而且平素里也很少开口,这个时候倒也不妨听听他想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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