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衍缇很憋屈,从来没有过的憋屈。他在前面没命地跑,吴军在后面追,那个最先跟他交手的吴军汉子在他的军士头上一踩,把他的军士踩下马,借力纵身一跃,越过十多匹奔马,不断向他接近,眼看就要追上他了,这是要斩杀他于马下啊。还有没有天理了,他堂堂单于,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他的亲卫统领发觉不对,大叫:“放箭!”自己边策马奔驰,边从箭筒上抽出箭,回身朝后射去。
不少匈奴神箭手也拉弓朝黑子射箭。漫天羽箭如雨飞扬。
“射箭。”程墨下令,同时从箭壶中抽出箭,朝匈奴军射出,三年来,他每天勤练不辍,虽然不是神箭手,准头也是不错的,不说百米穿杨,也次次中红心。
吴军军士人人射箭,跑得慢的匈奴军有不少中箭落马,一时间漫天箭雨。
黑子挥刀拨打近身的箭,这么缓了一缓,离壶衍缇远了些,几支带着劲风的箭簇朝他胸腹射来,射箭的人准头和力道明显不简单。黑子身在半空,身下没有借力的匈奴,无法上跃,只好让身体下落一些,避过这几支箭簇。
程墨一边射箭,一箭一个,解决匈奴军,一边留意追击过近的黑子,见他遇险,疾声喊道:“黑子,快回来了。”
千军万马之中,马蹄声厮杀声震耳欲聋,黑子听不见,可他偏偏感觉到了,回头朝程墨的方向望来。
程墨又用力喊了一声:“快回来!”
三年相处,已经处出兄弟般的感情,程墨怎能让他涉险?
黑子很感动,他只是一个侍卫,哪怕是心腹,比匈奴单于天差地别,实在没法比,可是程墨担心他的安危,情愿不要他涉险,不要他再追杀壶衍缇。他气沉丹田,朝程墨喊话:“阿郎放心,我去去就来。”
程墨越是这样,他越想斩下壶衍缇的头颅。
他的话程墨听到了,眉头皱得紧紧的。千军万军斩敌将首级只是传说,哪能当真?哪怕现在不能杀了壶衍缇,也可以重新想办法,程墨真心不愿他这样涉险,可是他的话能传来,程墨的话传不到他那里。
壶衍缇跨下是宝马,本就跑得比别人快,这会儿更是一马当先,没命狂奔。黑子只略微受阻,已离很远,自身反而遇险,肩头中了一箭,痛彻心肺。没办法,他只能退回来。程墨见他回来,脸上露出笑容。
从日出追到日中,被追上的匈奴军士不是被杀就是投降被俘,可到底还是被壶衍缇逃了。茫茫草原中,不见他的踪影。
到下午,程墨下令鸣金收兵。此次吴军大捷,斩敌首五万多人,俘虏两万余人,壶衍缇十万大军,只有两万多人逃回王庭。
这样的战绩,实在辉煌,乔洁、康成等五路统领将军笑得合不拔嘴,康成更是不停地道:“天大的功劳啊。”这下子四安将军有望了,哪怕乔洁封侯,他也不眼红了。
程墨先去看黑子,随军大夫正在为他拨箭裹伤,幸好伤在左肩,要不然刀都举不起来,不能拨打射向他的箭簇,当场就会被射成刺猬了。
“什么都没命重要,只有活着,才能杀敌。”程墨板着脸训他:“壶衍缇什么时候都能杀,你要是小命没了,这辈子就完了。”
随军的大夫一头灰白头发,正低头为黑子包扎,听到这话,面露异色,抬头看了他一眼。难道不应该让部下尽力争军功,以求晋升吗?老大夫心里嘀咕,终究不敢问。
黑子本来疼得直呲牙,挨训后反而笑得跟一朵马尾巴花似的,道:“他好不容易中了埋伏,是杀他的好机会。可惜让他逃了,以后要困住他就难了。”
最恨这些匈奴人了,打不过就跑,一跑就没影儿,想抓都没地方抓去。
程墨道:“你杀了他,匈奴再立一个单于,跟我们接着打,济得什么事?只是白白搭上你一条性命。”
老大夫听着稀奇,忍不住道:“丞相,难道为保命,就不杀敌吗?”
他实在好奇,又见程墨很关心部下,这种人一般很好脾气,不是暴虐之人,要不然他也不敢胡乱开口。
程墨严肃地道:“在杀敌之前,先求自保。”
“啊?”老大夫嘴巴张得老大。他年龄已然不小,但保养得宜,一副牙齿整整齐齐,看样子身子骨很硬朗。他活了几十年,从没听过这样的话。
黑子笑着解释:“阿郎人很好,总认为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会危及我们的性命的事,情愿不做。”
上位者大多把自己的命看得无比重要,仆从的命就不大当回事了,像程墨这样,把部下仆从的命看得跟自己的命同样重要,老大夫活了偌大年龄,还从没见过。他怔了怔,让黑子牵住一边的布条,起身向程墨行大礼,道:“丞相以人为重,请受小老儿一拜。”
程墨赶紧扶他起来,道:“以人为本嘛。”
“以人为本?”老大夫和黑子同时发呆,这话听得人心暖哄哄的。
接下来程墨又去看受伤的军士,这一役有七八千军士受伤,接连几座大帐蓬,都是安置断了手足,幸运没有落马,不致于被马踏死的军士。这些军士见程墨来看他们,感动得眼泪洼洼。
程墨见帐中环境干净,大夫处理伤口都用他带来的白酒消毒,很是满意。这些征调来的大夫都曾集中培训过,其中最重要的环节,便是预防疫情、预防伤口感染,他们处理得非常好。
探望过受伤军士,程墨吩咐人去请华罗縻。
这一次,因为华罗縻保存实力,乌孙军伤亡最少。不过安营扎寨时,乔洁、康成等人没给他好脸色,他心里有些惴惴,还在想怎么找借口搪塞过去,程墨便派人来请了。
“程侯爷,出征时,太后说了,乌孙家底子薄,不及吴朝富裕殷实,我们伤不起啊。”一进帐,他便先嚎上了,一双牛眼骨碌碌地看程墨,拿出他们家太后的名号,不知好不好使?
程墨问坐在下首的于欢:“都写上了?”
“是。”于欢十分鄙夷地看了华罗縻一眼,放下手中的笔。
程墨道:“让他画押,送去给公主瞧瞧。”
华罗縻发呆,把他当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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