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青是个胖胖的青年,他沉闷寡言脚步飞快,甲鲲在后紧赶慢赶。
甲鲲则是路痴加上夜黑风高,完全没什么方向感,突然发觉前面就快到山脚,“万哥,你是送我回医院吗?”前面万青走的飞快,他紧走几步赶上去问。
“是的,不过我们要先到一个地方才能回得去。”万青对他解释。
“那我们去做什么呢?”灵体也会累,甲鲲喘着气问,“见一个人,他认识你身体被抢救的医院。”万青的声音很快被夜风吹散。
是的,生魂和游魂都会一定程度上被现实世界的物理规矩所左右,尤其是低阶的。
“哦,原来这样。”甲鲲也没多想。
路是越走越荒凉,灯火逐渐稀疏,广袤野地在后面延展拉长,山体越来越大,不舒服的感觉早已升腾。
山在暗夜中愈加沉重庞大,犹如蹲伏在不远处的巨兽。
终于走进山脚,那是无垠的竹林,晚风在轻抚梳理着这片竹海,“沙沙”声伴着各种动物们的合鸣。
走入一条曲折土道,两旁的黝黑处有一团团小小的青光在不断飞舞闪动,仔细看,左右两边都是坟茔荒丘。
“万哥,万哥,我们怎么跑坟堆里来了啊?”甲鲲压力越来越大,脚步沉重。万青宽慰他,“放心吧,没事的,这条路我们经常走,那个人住在那里不远。”
“为什么他要住在这么荒凉的地方?”人不都要住在热闹的城市么?
“唉,我们又不是人,灵体是阴性,失去了肉身这种阳性物质的保护,只能住在阴气比较旺盛的地方才适合,否则会受到伤害,变得虚弱。”万青解释着。
万青继续说,“自从我变成游魂后,只过一天就不再适应原来那个家了,只能晚上才能去一会,待久了会很虚弱,好像被什么东西抽掉气力。我很羡慕有肉身的人,唉,很想回到以前那种生活啊!所以我和父亲都很努力做事,期待找到解脱的法门,哪怕花上几十年。到时候我们一家就能解脱了,只是怕家人等不起!”
“哦,我懂了。”甲鲲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鬼市不也开在郊区么,方便各路人鬼集结在那里,因为很多术士和生魂也要到鬼市做交易,所以选择一个大家都合适的,郊区,这个既不远又不近,既不热闹又绝不太冷清的地方。
他们走得更快了,皎月照亮前路,尽管大部分月光会被高大的竹林遮掩住。
终于,万青停了下来,在前面右侧出现一个高大的小山丘,有一条向下的土道尽头是隐约可见的洞穴,深且黑幽。洞口的乱石块白森瘆人,如野兽口中利齿,甲鲲打了个冷战。
万青突然在甲鲲耳边低语,“你进去后,千万记住不要做任何事,也不要说什么,坚持几天再说!”
“为什么?”甲鲲心里一沉,不好的预感终于验证!刚想转身,但见身侧已经出现几条黑影,封住去路。
望向万青,他已经离开,惨白月光下,是几个蒙面大汉的魁梧身形,两只狼眼般发着绿光,为首的正摇晃着斧刃朝他逼来。
“你们想干什么?”
甲鲲吐出这几个字,先搞清楚对方意图再说,又转念一想,他本就是灵体状态,灵体也会死吗?
“哼哼,不许乱跑,更不许反抗,乖乖跟我们走,保你没事!”为首大汉对他低吼,利刃寒光在眼前乱晃。“不然,哼哼!宰了你个兽崽子!”声音在蒙布里翁声翁气。
“你们是谁?我去你们那里做什么?”甲鲲还是在试图想问出多点东西。
“你他毛的啰里吧嗦的干啥!”他再次欺近,单手把利斧扬起,大概在甲鲲面门高度,人已不到三米距离,显然他的身形就是十多岁的未成年人。
“欺负孩子你们真有脸呐!”为首大汉一怔,“哈哈,小孩不都是用来欺负的吗?哈哈哈!”他跟在身后的一些人也一起哄笑,随之跟上,包围圈开始紧缩。
“呦,需要我为你的狗兽头找块好墓地啊?”甲鲲嗤嗤笑出声,大汉显然吃了一惊,止住脚步,迅速往自己四周张望,发觉并无异常,大汉再次盯向他,“你小子吃了狗兽胆了?敢吓唬起你老子来啦?”但他却没再次跨步上前。
“是吗?那你上前一步试试?”甲鲲回瞪着他,言语很轻松。
大汉的瞳孔突然缩小,眼白在深夜里变得更惨白阴森,其余几个人都在齐齐望着他,大汉一挥斧,“给老子上!”
见几个人没怎么动作,大喝一声,“妈的,你们这群废物,上去给我抓住他!”那几人终于骚动起来,开始你推我让,终于其中两人把套索隔着几米向他这里抛过来。
为首汉子见终于有人动手,也赶紧跨前一步掀起斧背向这里砸来。
甲鲲退后一步让开套索,一把夺过,迅速将其绕到了大汉身上。大汉没料到这一招,身形踉跄,却是又被甲鲲一击飞脚踹过去,正中手腕,大汉利斧脱手,掉在甲鲲左侧。
大汉惊骇之下,也不忘扑向甲鲲,双手欲掐咽喉,一边嘶吼,“快套住他!”甲鲲退后一步,旋即蹲下找到斧柄,大汉身影已扑来。但见一道斧影寒光在夜空闪过,伴随着“哎呀!”一声惨嚎,他的小腿已被斧砍断,噗通栽倒。
其余几人抛来的绳索有一个已套住甲鲲身体,有两人在用力向后拉,甲鲲也被横摔在地,绳索一下勒紧。甲鲲忙调整斧刃,并转身将绳索再次扯紧,认准紧绷绳子双手握柄,砍过去。
但绳索抖动几下,却并未断,又有套索扔过来,甲鲲索性朝着扯拽方向奔跑几步,绳索顿时松弛,甲鲲立刻双手举起来,箍在臂膀处的绳索一下子被脱开。
幸好不是在脖子!暗自庆幸着,身影急速前驱,斧影再次闪动在这几人跟前,惨叫,一人胸口被划过,另一人手臂则被砍断。
好快的斧子!甲鲲暗自称许。
剩余三人见大事不好,发力奔回墓穴,甲鲲却不急追赶,走到大汉跟前,后者抱着小腿正呻吟。
“最后再问你一句,不说另一条腿也会这样。”大汉连连点头。甲鲲一把将他面罩扯下,原来是个中年汉子。
“万青是你们这里的人吗?”
“不是,他,他的妹妹在我们这里关着,所以他们只好送人过来,好把妹妹赎回去。”大汉脸上疼出了汗,龇牙咧嘴。“你们把我骗来做什么事情?”甲鲲奇怪。
大汉有些支支吾吾,甲鲲没多废话,斧柄重重拍在那条伤腿上,“哎呦!”大汉嚎叫着,托起斧身,连声告饶,一五一十把整个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一年多以前的那个老者,是从西洋过来叫卡尔焚的老吸血鬼,他在那次把幻化成王者的恶灵打残并吞噬后,又宰杀了几个恶灵,强逼其他恶灵一起吞噬了他们。那些恶灵从此丧胆,连同那些幻化为宫女的精魅,统统被其收服,卡尔焚就成为这古墓的老大。
卡尔焚盘踞在这里,据说是为了培养一批能净化世间的血灵。
精魅们会出去欺骗和引诱那些游荡在世间离体的生魂,让他们来到这里,然后被吸血鬼利用禁术禁锢起来。
卡尔焚会在生魂的被囚禁期间,对他们做思想转化,这也是他所癖好的,如果被囚禁生魂被吸血鬼染上心魔,会让卡尔焚很兴奋。他更喜欢让原本寻常的生魂激发出原始兽性,让他们自相残杀和屠戮生灵。
他把这个称为对人间的净化过程,如同人对害虫做的那样。一切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他声称。附着了心魔的生魂,就让他去威逼甚至残杀和吞噬其他关进来却不肯服从的生魂,卡尔焚把他们称之为血种。
血种会被卡尔焚放出去诱骗其他生魂,如果成功诱使过来五个生魂,并且吞噬两个不愿被同化的生魂。一旦开始屠戮,这颗普通生魂从此就会由血种成为血灵。
这些血灵一旦重回身体,就会在人世间兴风作浪,清洁人间。
近一年多以来,被引诱过来囚禁的已有几十个生魂,其中一部分染上心魔成了血种,几个血种还吞噬了其他十几个不愿意染上心魔法的生魂,让自己彻底成为了血灵。
剩下的生魂还在苦苦抗拒着卡尔焚的心魔法,其中就有刚来的万倩。
“聊完了吗?”
不远处的墓穴口,已经陆陆续续站立了十几个人,一个身披红色斗篷头顶高帽的人正望向这里,嘶哑难听的声音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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