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府中。
田蓁为嬴渊洗脚。
后者轻声说道:“你让朱雀与蒙恬赶来咸阳,帮了我的大忙,有你在,我总是能觉得心安。”
前者嘴角微微上扬,一笑倾城,柔声道:“当时我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总觉得,你身边应该会很缺人手。”
“你将所有人都派来,万一你自身遇到危险怎么办?”嬴渊笑问道。
田蓁正色道:“您是蓁儿的命,您要是出了事,蓁儿不愿独活。要是有一天,蓁儿说的是有一天,因为一些事情,蓁儿可能需要死,或者说为您死,那么,就请您让蓁儿死...”
“嗯?”
嬴渊皱起眉头,“好端端的,怎么说出这番话来?”
“你答应蓁儿。”田蓁与他对视。
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木讷的点了点头。
田蓁喜笑颜开,继续开口道:“蓁儿只是想说,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发生了某种不可预料的情况,只可蓁儿为您死,不能您为蓁儿死。”
嬴渊笑道:“在秦国,你的夫君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一能够威胁到我们的吕不韦已经死了,将来,我们只会活得更好。”
田蓁点了点头,“近几日,来府上拜访的客人明显比往日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各国勋贵,要求着都想见您一面。”
这件事情,在嬴渊的意料之内。
当初吕不韦担任相位的时候,府前门庭若市。
现如今,侯府的热闹景象,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但也远远超过了芈启府前的场景。
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除了秦王嬴政之外,真正能够算得上可做主秦国的,乃是冠军侯嬴渊,并非右相芈启。
“你没有收下他们送来的礼物吧?”嬴渊问道。
田蓁摇了摇头,“没夫君的吩咐,蓁儿不敢这样做。”
“那就好。”
嬴渊道:“我们终归到底,身份不是外客,乃是嬴氏宗亲,不好与山东各国的勋贵打太多交道。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等外客的风波过去之后,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侯府门前,将会和曾经的相府门前一样,门庭若市。”
“夫君。”
田蓁似乎是想到了一件事情,俏脸突然变得羞红。
嬴渊好奇道:“怎么了?”
“蓁儿...蓁儿想为您生个孩子...”
她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也舍弃了很大的脸面,才说出了这番话来。
嬴渊趁势将她抱在床上。
(中间省略一万字。)
一夜涟漪。
数日前。
魏国大梁城。
信陵君府上。
魏无忌正在房间内处理政务,惊鲵一直在他身边陪同。
他的面前,只有一盏烛光燃烧着,时不时会出现摇摆不停的状况,似是可随时熄灭。
但是好在,光靠这盏烛火,足以照亮整个房间。
当魏无忌翻阅到一篇竹简时,却突然盯着烛火怔怔出神起来。
惊鲵看到他神色阴晴不定,关心询问道:“怎么了?”
魏无忌唉声一叹,怅然若失,“秦王亲政,拜芈启为相,今后六国的日子,怕是愈加艰难了。”
惊鲵亲昵的依偎在他的身旁,掩嘴笑道:“有你在,有魏武卒在,秦国即使在强,又能如何?”
魏无忌思虑片刻,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瞬间变得信心十足,如拨云见雾般说道:“还是你说的对,既然事已成真,顾虑这么多作甚?更何况,对于秦国来讲,他们此刻要去面对的敌人乃是赵国。
李牧将军威压七国,有他在,即使秦国再多兵马,也无济于事。等过些时日,赵国对秦国的战事结束,天下稍微安宁些,我便带着你拜访李牧老将军。”
韩魏赵三国,打断骨头连着筋,彼此间的关系一直不错,私下里,官员也互有往来。
拜访对方这样的事情,倒是在三国中屡见不鲜。
惊鲵轻轻点头,“好,等战事结束,我们便去赵国。”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爽快答应,魏无忌感到些许忧虑。
他想到一件事情,正色道:“目前吕不韦已经死了,罗网也受了重创,你可以安心留在这里了。”
惊鲵面露为难,“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身份的吗?”
“这很重要?”魏无忌眉头一挑。
惊鲵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当然,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魏无忌长吁短叹道:“其实从一开始你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便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你的身份、经历,都可以伪装,但是你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却瞒不了我的眼睛。”
惊鲵低头,眼神中居然显露出一丝伤感,“那你为什么,还要执意留我在你身边?”
魏无忌道:“其实在咸阳城见过嬴渊之后,我确实生出要杀了你的念头,但是...后来你说,你愿意为我生个孩子,从那一刻开始,我就视你为我信陵君的女人了,无论你有着怎样的身份或者背景,我都不在乎。”
“你可真是个傻子。”突然间,惊鲵流出两行清泪。
魏无忌的目光,一直盯着眼前的烛火,并未关注她,“好在吕不韦已经死了,你可以安心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等我们老的时候,就远离世俗纷争,寻一处世外桃源,建个宅子,看着我们的孩子,我们孩子的孩子,慢慢长大。”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说的没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魏无忌一手握着她的纤纤玉手,一手抚摸着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
可是,幸福总是短暂的。
突然在这个极为幸福温存的时刻,门外闪烁出刀光剑影。
无数刺客现身信陵君府,而且每人都在大声说着一句话,“奉相邦之命,杀信陵君魏无忌,无关人等,一律让开!”
一时间,房屋外,魏无忌所养的那些门客,当即与突然出现的那些刺客厮杀在一起。
看着外面的刀光剑影,魏无忌冷哼一声,“真当我这里毫无防范?一个死人罢了!还敢在人间作恶!不自量力!”
他本想握剑杀出屋外,但是考虑到惊鲵怀孕在身,行动不便,万一刺客不小心杀进屋里,误伤了她,可就不好了。
于是,当即打开房间里的密室,让惊鲵暂去密室躲避片刻。
她也答应了。
可就当密室的门缓缓关闭,魏无忌背对着她转身即将离开屋里的时候,令人猝不及防的一幕发生了。
惊鲵居然掠出密室,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向了魏无忌的身后。
刹那间,后者瞳孔睁大,不敢置信的缓缓转身,目露惊恐,皱眉道:“为...为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嘴角还流出淡淡血渍。
这一击掺杂着些许内劲,已经将魏无忌的气血翻涌。
惊鲵悲痛欲绝,忍着泪水盈眶而出,开口回答道:“对不起...我奉了相邦的命令,无论他是生是死,我都要去完成我的使命。”
“任务,当真就有这么重要?”魏无忌咬牙说道。
惊鲵深呼吸一口气,强行止住哽咽的嗓音,决然道:“今世的欠你的,下辈子我会还。”
闻声,魏无忌凄惨一笑,猛然吐出一大口淤血,强忍着伤口上的疼痛,断断续续说道:“最...最后一...一个...问...”
惊鲵蹲下身子,在他耳旁呢喃道:“爱过。”
魏无忌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随后缓缓闭上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死前极瞬回顾一生,脑海里不断有画面浮现又消失,最终定格在与嬴渊再客栈中见面时的一幕。
他对他说:“爱美人不爱江山…”
他未曾后悔过说出这番话。
惊鲵连忙打开书信,却见信中只有寥寥两句:
‘若遇极大变故,你与孩子,可去秦国,寻找嬴渊,求他庇佑,他乃我此生唯一知己,定能好好照料你等。
至于我府中门客,令其自行散去,万不可逗留于魏国,唯恐惨遭魏庸报复。’
此为信陵君绝笔。
他在一开始,就安排好了惊鲵乃至那些门客的后路,但是,唯独没有自己给自己安排后路。
这一刻,惊鲵终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她真的爱过信陵君吗?
她不清楚。
或许从未真正爱过。
怀上他的孩子,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接近他,静待这一天的到来而已。
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任务。
他们之间,更多的或许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牵连出的羁绊。
罗网最恐怖的地方可就在于,这个组织能够将人性泯灭的丝毫不剩,让人彻底沦为杀戮的工具。
房间内的那盏烛火,也不知何时灭了。
四周变得灰暗起来。
黑夜里,有道身影陡然出现,留下一句话后,便消失在此间,
“相邦遗令,信陵君身死之后,命你即可动身,杀了剑圣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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