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李书意吃过早餐,按例靳言该送他去康复中心的,被他拒绝了,让靳言问好白敬住哪儿,送他过去。
白敬住的也不远,就在同一栋楼里,离他们也就几分钟的路程。靳言看李书意神情不悦,实在怕他们起冲突,路上劝了又劝。
等他们到了,是白敬亲自来开的门。他见了人,脸上满是意外,看着李书意问:“怎么过来了?”
李书意从昨晚开始就窝了一肚子的气,瞪着白敬,斥责的话都滚到嘴边了,眼角突然扫到他手里拿着根棉签,滞了下,声音冷硬地问:“你在干什么?”
白敬顺着他的视线看回来,也不多说,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微微低下头,让坐在轮椅上的李书意能看清楚自己后颈上的情况,轻声解释:“过敏了。”
李书意看着那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的小红疹,一下就皱紧了眉。
白敬很快站起身,视线扫过两人,最终落在靳言身上,笑着问:“你们来的正好,要不然,劳烦靳言帮我擦个药?”他也不是非得要人伺候,手臂上还好,但后颈的位置确实有些尴尬。本来平常送药来后顺便帮忙擦药的是一位年长些的护理,今天不知怎么的,来的是个小姑娘,说话间羞羞怯怯的,递药时恨不得贴到他怀里。这种戏码白敬从小到大不知经历了多少回,虽心下厌烦,但看对方年纪实在很小,也没有说重话,就冷淡打发了自己上药。
靳言一时间瞳孔都放大了,站在原地迟迟未动,嘴巴里“我我我”了半晌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光让他在脑中想象一下自己近距离站在白敬旁边擦药的画面……他就差不多要窒息了。
靳言在他身后,李书意看不见他的脸,都能感受到那股战战兢兢的气息。动作蛮横地拿过白敬手里的棉签,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吓他干什么?”
白敬目的达成,也不说话,笑了笑,又转身去拿了药膏递给李书意,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李书意把他衣领往下拉了些,看那红疹没有蔓延到背上才微微松了口气。快速给他擦了药,又扭头道:“靳言,你先出去。”
靳言简直求之不得,留下一句“李叔我在门口要走时你叫我”就飞速离开还带上了门。
等李书意再回头,什么君子之交普通朋友的定义和界限都忘得干干净净,开口便骂:“你犯的什么毛病?你爷爷怎么教你的?白家这些人这么大个公司给你办家家玩呢?你以为这么做我就该感动得痛哭流涕?你他妈这么瞎胡闹外面骂的还不是我李书意!”
不怪他这么生气,他醒来后,好不容易想通了,觉得自己和白敬都三十多的人了,没必要成天坐那儿斤斤计较的计算“你对不起我多少我又对不起你多少”,好心好意给大家留了台阶下,两人也算体面平和地分开了。结果呢,这人非要逼他撕破脸。
白敬等他骂完了,才笑着说了句:“也不是多大的事,用不着这么生气。”
李书意被他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激得怒火更盛,若不是碍于身体不便,真的要扑过去揪住这人的衣领给他一拳,嘴上接着骂:“你他妈真的有病!”
“李书意,我劝你最好别这么跟我说话。”白敬脸上的笑意终于没了,声音中暗含警告,看着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李书意冷笑一声,正想说怎么你这副自以为什么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游刃有余的样子终于装不下去了?就听对方道:“要不然我这么亲上去,你也别躲。”
李书意顿时一口气哽在喉中,跟白敬对视几秒,看对方没半点跟他开玩笑的意思后,气得连骂人都不知该如何骂。
白敬心里暗笑,想伸手碰碰他的脸,手才抬起又收了回来,轻叹一口气。李书意动手术前,他成天为此事烦忧,就算晚上跟人睡在一起,脑海中也挂念他的病情,根本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李书意昏迷这一年就更不要说了,除了守着人期盼他快点醒来,就是在公司家里两头跑,闲暇时至多逗弄逗弄两个小孩,更起不了其他念头。等人好不容易醒了,最初连话都说不了,看了只让人心疼。现在这人日渐好转,骂人的样子简直跟以前如出一辙,白敬看着他因染了怒火越显生动的眉眼,几乎全身上下都叫嚣着想要他。也不是他精虫上脑,他跟李书意以前还不就是这么吵的,吵着吵着就吵到床上去了。要不是顾及李书意的身体确实不能承受**,尚且有几分理智拉扯着,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敬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声道:“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你心情好就理理我,跟我说几句话,心情不好就全当看不见我。公司那里我有数,你别听左铭远夸大其词。”说着他走到床头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纯黑包装的盒子,递到李书意面前道,“你今天不来,我也要过去找你。这个送你。”
李书意嫌弃地看了一眼,都懒得伸手接,问:“什么东西?”
白敬低身把盒子放在他膝盖上,嘴角带上了笑,声音温柔:“李书意,今天是七夕,要给自己喜欢的人送巧克力的。”
李书意愣住,回过神后上下打量了一圈白敬,简直怀疑这人被鬼上身了,问:“你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幼不幼稚?”
白敬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承认得还挺坦荡:“幼稚。”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这种把戏,不管是我几岁,还是十几岁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玩过。”他没骗人,虽然学生时代有过收巧克力的经历,但不管是送人,还是说这番肉麻兮兮的话,他的确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做过。
这主意也不是白敬想的。他来之前,跟严维他们吃饭,逼着一堆人给他出主意,怎么才能让李书意喜欢他。正好那段时间严维他侄子干了件轰动全校的事,买了几千盒巧克力,在学校操场上摆自己喜欢女生的名字,还用无人机搞了个航拍视频,一时间在严家沦为笑谈。严维当时说完这个事,打趣道:“你要不然也送他巧克力?”边说边拍自己大腿,越想越觉得实在是太傻了。结果等白敬听完,真的开始一脸认真地向这群情场浪子打听,从哪儿能买到独一无二,能定制的巧克力时,严维的笑就挂不住了,伸手指着他,颤声道:“你,你没救了……”
白敬不置可否。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无数回了,也不知道身边的人还要过多久才能习惯,才能不要他随便为李书意做点什么,就这么大惊小怪。
李书意哪里知道这些,只是他和白敬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撩拨对方,也是在床上。日常生活中,两人连句情话都没有,更不要说送巧克力,这种幼稚纯情到跟他李书意和白敬半点都不该沾上边的事。
他明明神情冷淡,甚至嘴上还能吐出几句刺人的话,可大脑跟断线了似的,一时间到底是来这儿干嘛的都忘了。李书意一刻也不愿意多待了,提高声音喊靳言的名字。
靳言急匆匆推开门,见两人虽不像他预想的那样吵得翻天覆地,但气氛莫名透露着一种古怪。尤其是白敬,竟然一副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在他们走前,还跟他说了句这段时间辛苦他了。
靳言受宠若惊,头摇得快出重影,等把李书意推回房间,才看着他腿上那个盒子好奇地问:“李叔这是什么啊?”
一直心不在焉的人好像才反应过来还拿着这么个东西,烫手似的丢到一边,面无表情道:“什么都不是,扔了。”
靳言走过去把盒子捡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才发现背面右下角有一行凸起的外文,最后还带了个点,接了三个大写字母。那三个字母莫名给人一种熟悉感,靳言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不就是他李叔的名字吗?他瞥一眼背对着他看起来在生闷气的人,偷偷摸出手机,对着前面那串不认识的外文快速拍了张照,然后发给白昊,问:“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呀?”
白昊很快回了消息:意大利语,我的挚爱。
靳言倒吸一口冷气,想了下这盒子是从哪儿来的,赶忙双手捧着小心翼翼放回到桌子上。
他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到李书意身边,趁着对方不注意,猛地把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悬空停了几秒。
李书意愣住,被迫看清了上面的话,瞬间咬牙切齿地喊:“靳言!”
靳言收回手机拔腿往外跑,嘴里喊着“哇,好浪漫噢!”砰一下关上了门。
李书意被气个半死,扭头回来时看到桌上的盒子,几乎是略带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只是就算他不看,“我的挚爱”四个字,还是异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什么七夕节要送巧克力,什么鬼规定,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不要说什么七夕节,他和白敬连情人节都没有当回事过,现在又来惺惺作态干什么。李书意对着自己冷嘲热讽,可不管再难听的话,也没有让失控的心跳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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