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的时候,又走不了了。
这人世间的变化实在太快,刚才是陈生希望多呆一会,谢迁死命的赶自己离开。
现在谢迁又死活的拉着自己,不让自己走。
这人怎么那么矛盾呢!
谢迁在客厅里盘桓了几步,突然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锦衣卫既然能够在老夫这里安插眼线,那顾佐的消息你不该不知道啊。”
陈生脸色微微一变,只是因为低着头,没有被谢迁看去。
陈生心里着急,知道要露馅。大脑里想了一百个理由,准备往下继续编。
结果让陈生没有想到的是。
谢迁自顾的说道:“不对。有些事情,我们这些老头子可以看出来,但是你们锦衣卫未必能够得到情报,看来是有人不想让你知道。”
陈生听的一脸迷惑,谢迁也不解释,反而对陈生问道:“说吧,到底因为何事?你要打听顾佐。”
“朝廷颁了银子,用于民间打井,缓解旱情,可是经过下官多方勘察之后,民间的百姓不仅一分钱都没有拿到。
反而民间流传谣言,说谁若是敢胡言今年的灾情,便是反对陛下,便是造反!这不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吗?
下官经过多方调查,负责此次钱粮的是户部侍郎顾佐,下官感觉有些蹊跷,所以没敢贸然行动,要先打听清楚,在动手。”
谢迁疑惑的问道:“你没有试着派人去要银子吗?要知道你可是顺天府尹,他没有必要得罪你吧?”
陈生皱着眉头道:“我以为我顺天府尹的名头好使,结果似乎没有效果。”
谢迁也颇为无奈,生了这种事情,陈生都不得不来找自己。
其实这是内阁的耻辱啊。
因为内阁高于六部,自己却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可见大明官僚系统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
陈生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对于内阁的气愤怕是已经到了顶点。
自己身为内阁大学士,更感觉脸面难堪。
“这个顾佐可不是一般人,在户部可是八面玲珑的人。要知道每个部堂想要花银子,都要经过户部,所以顾佐在朝中颇有人脉。”
陈生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这管财务的,可一般。因为一般的部门,要是想要有钱,就要巴结人家。
只是陈生可不是那种服输的性子,别说是侍郎了,惹毛了老子,就算是尚书又怎么样?
老子还当街打了个小公爷一巴掌呢!
阴沉着脸看着谢迁,陈生义正言辞道:“您是内阁大学士,朝廷出了这种事情,您作为大学士,岂有不管治理。”
谢迁的脸色也颇为难看,停顿了片刻,迟疑的说道:“侯爷或许还记得顾佐的西北之行,我们就粮草问题,曾经弹劾过顾佐,只是效果似乎并不明显,陛下并没有撤他职务,也没有处罚他,能够在我们内阁的压力下,保住官位,看来这个人上面有人。”
话都说的那么直白了,陈生若是在不明白,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人家内阁曾经想要处理过这个人。
但是被皇帝陛下压下来了,证明这个人的手段已经通天了,他是有后台的,有庞大的力量在保护他。
纵然是强大如内阁也不愿意屡次浪费力量,在这件事情上消耗,以免惹得圣上不满。
所以谢迁老爷子虽然拿了自己的银子,也不可能替自己强出头。
陈生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这顾佐的后台那么大。
能够跟内阁对抗的实力,那整个大明便只有内廷了。
这内廷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庞大的势力,其中真正领头的人物,便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只是这司礼监从来不甘于寂寞,他们会在内廷之外寻找自己的代言人。
这种代言人有个很难听的名称,阉党。
虽然这名头不好听,但是管用啊。
一般人是真的不愿意得罪阉党的。
因为这太监不仅记仇,而且属于狗皮膏药,若是跟他们产生纠葛,那便是没完没了。
陈生自然没有胆量跟内廷掰手腕,毕竟他们天天在皇帝身边,能够随时影响到皇帝。
自己虽然是侯爵,但是不代表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得罪谁就得罪谁。
萧敬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内廷的势力盘根错节,若是想整治自己,定然有数不尽的手段。
很烦躁啊!
堂堂的渤海侯,顺天府尹,竟然被一个户部侍郎给难住了。
陈生顿时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木斋先生,这种怎么能不除呢?”陈生愤怒且期待的看着谢迁,“就跟上次在皇宫里打我一样,您找一帮御史大人,再找上我大师兄杨慎,他最热血了,打架也是一把好手,直接揍死这个狗贼!”
“其实,这个……对吧。”
谢迁的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半天也没有说出句有用的话来。
显然,他还是不想出头。
“上次因为侯爷大杀四方,现在皇宫的防备明显加强了,若是在想公然打死某个奸贼,已经没有机会了。”
陈生对谢迁很是失望。
这些文人士大夫,就是一群软货,指着他们出头那是没有希望了。
心情不美丽了,陈生无语的瞅了谢迁一眼,嘲讽的说道:“一把年纪了,越活越胆小,朝廷用您做阁老,岂不是只能倒退,不能前进了。”
谢迁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反驳。
陈生从他的笑容中读出了答案。
“骚年,你行你上啊!”
老政棍!陈生行礼之后,默默的离去了。
走之前,陈生还拉着老管家的手,惺惺相惜的模样聊了半天。
惹得谢迁一万个不满意,将老管家叫到书房问道:“管家,老夫这十几年来,可对你有何不妥之处?”
那管教躬身施礼道:“老爷待人谦和,对待小人也颇为仁义,并无不妥之处。”
谢迁怒斥道:“既然并无不妥之处,那你为何要出卖我,在我身边卧底那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管家慌忙跪在地上,委屈的说道:“老爷,老仆不知道那你在什么?”
谢迁冷笑道:“演,接着演,你们锦衣卫都如此狡猾吗?今日你跟渤海侯勾勾搭搭的,说了些什么?”
被谢迁一通奚落,老管家委屈的痛哭流涕说道:“老家,老仆怎么可能是锦衣卫的人?老仆只是昨日买了一张船票,恰巧在寿生商行遇到了侯爷,今日侯爷把船票给了老仆,准许老仆明日做他们的海船回老家。您若是不相信老仆,老仆还有什么脸面做人。”
听到管家那么一说,谢迁顿时明白,自己一不小心中了陈生的奸计。
谢迁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半天,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是不怪你,是我让小狐狸骗了,不过那小狐狸也算不上占便宜,他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内阁做一柄杀人的宝剑!”
说道此处,谢迁颇为得意,果然有几分诸葛孔明那指点江山的色彩。
却听身侧的老管家颤抖的说道:“老爷,不好了,圣上赐给您的茶杯不见了。”
谢迁顿时感觉身体的力量似乎被抽空了一般,喘息了许久。
开口怒骂道:“这个小贼,着实可恶,你赶紧派人追,说什么也要把圣上赐给我的茶杯给我追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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