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董思成的叙述,顾双仪最后得出的结论并不算坏。
顾父大概只是因为设备爆炸时往外跑被倒下的木架子压了腿,又因为一把年纪了骨质不好,所以有些骨折,但因爆炸的冲击力过大被震晕了过去,又吸了不少的烟雾才暂时失声。
“今天师父本来是休息没去车间,中午吃了饭之后因为想起还有些事没做就去了,但是还没进门就发生了这种事,算是幸运的,爆炸车间今天上班的五个同事全都没了。”董思成语气涩然,又有后怕,更多的是不忍和悲伤。
顾双仪被他的话惊得腿一软,忍不住就往下滑,坐在了客厅的地板上,等挂了电话又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发觉背心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她不敢去想,如果今天父亲不是恰好休息,是不是此时她接到的就是医院或派出所下达的死亡通知单。
顾双仪抱着腿坐在地上,半晌之后哆哆嗦嗦的摸了电话,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告诉祁承淮这件事,然而她摁了好几次都没能摁对按键,直到她强迫自己稳了稳神才终于将这通电话打出去。
祁承淮接到她的电话是在刚进书房坐下的时候,面前的电脑还在打开,图标都还未完全显示出来,他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哭着对他道:“祁承淮,我爸爸……我爸爸住院去了……”
几许委屈几许害怕全都通过电磁波传入他的耳中,继而重重砸在他的心头,他愣了愣,也跟着着急起来,“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顾双仪立时就像是找到了倚靠的小孩,抽抽搭搭的将自己回家没见着有人觉得害怕到如何发现纸条,又是如何从董思成那里问了事情经过的一五一十断断续续的说了一遍。
言语里仍是掩饰不了的恐慌,祁承淮到底比她冷静许多,先是安抚道:“弯弯,你先别哭,听我说……”
顾双仪就静了静,听见他道:“你妈妈已经赶过去了,你爸爸自然有人照顾,还有董……思成在,也算是有人帮忙,你暂时不需要那么惊慌。”
他说到董思成的名字时顿了顿,想到黄闵中曾开玩笑的和他提过顾双仪与董思成的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来不及多想,继续道:“你要相信你妈妈能处理这些事,她没有打电话给你,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她觉得这些事不必要告诉你,要是真有事,自然就会告诉你了。”
“你不要那么着急,也别怕,我打电话去了解下情况,然后再告诉你,好不好?”祁承淮平静的说着劝解的话,又问她顾父在哪个医院叫什么名字。
之后祁承淮顾不得还要处理的工作,忙着打电话给相熟的朋友打听消息,所幸医生这个圈子不大不小,要探听些消息还是很快的,谨慎起见,他又通过父亲的一位旧交验证了一下董思成所说的情况与事实出入有多大,毕竟有些事经过几次口口相传后总会变样。
等他掌握了全面的消息后,已经距离顾双仪打电话给她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叹了口气,又忙打电话给顾双仪,因顾父的情况的确如董思成所言并不算很重,尽管仍在监护室,但伤势也算是稳定,于是便将打听来的事原原本本转告于她。
提到车间爆炸原因,他叹了口气不无遗憾,“说是新去的学徒不够谨慎,一时不察才酿成大祸,不大熟的人没了还不是最打击你爸爸的,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恐怕是共事多年的老同事也一起没了,之后要及时给他进行心理干预……”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将自己的事说出来,这时候说,大约她也没什么心情想听罢。
他将心里的念头按下,转而问道:“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顾双仪愣了愣,想答应又不好意思,强撑着拒绝道:“不、不用了……我那么大个人了,可以、可以一个人的。”
祁承淮听她说话声气有些嗡嗡的,知她许是害怕但又不好意思,但也觉得没什么,他以前住校时周末室友都出去约会不回来住,也是他一个人住在宿舍两天,反倒有些自得其乐。
于是便又叮嘱了一句道:“那你早些休息,注意反锁好门窗。”
之后便挂了电话去忙自己的事,他手头的课题才刚开始,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但他不知道顾双仪在逞了强之后一个人抱着膝盖缩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空隙里坐了多久,直到夜深她才勉强做好心理建设去洗漱,然后立刻躲到了被窝里。
她怕是有缘由的,两年前前面的那栋楼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续发生了三起命案,一起是独居老人烧炭自杀,一起是某个富商包养的二奶被大婆打上门后争执间不甚被对方用剪刀扎破了脾脏内出血而死,最后一起则是真正的无妄之灾,系被入室抢劫的歹徒杀的。
之后这几处房子就空了下来,租不出去,卖也卖不掉,成了周围居民所说的凶宅,那栋楼在这两年间陆续有住户搬走,大都是些租客,渐渐也就空了下来。
白天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入了夜,从阳台或窗户望见前面黑黢黢的一片,总让人觉得瘆得慌,顾双仪除了住校就没离开过家,更没怎么一个人住过,偏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哪能不自己吓自己。
祁承淮挂了电话后没再打过来,顾双仪有几次差点就打过去,哪怕是哭着让他过来也好,但到底拉不下那个脸,又实在担心父亲的病情,生怕母亲会突然打电话来告诉她一些不好的消息,只好是强要面子活受罪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祁承淮特地早早来接她,见她眼底发青脚步有些浮,立时大吃一惊,以为她仍旧是担忧顾父,便安慰道:“你爸爸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顾双仪不好意思告诉他原因,只好含糊的点了点头,坐上车就眯起了眼,连祁承淮给买的早饭都没动过一口。
又过了两天,祁承淮见她精神愈发不好,怕她工作时出意外,便在午饭后拉了她道:“要不你请假回去休息,这样万一出事可是要惹事上身的。”
听到上身两个字,顾双仪就抖了抖,这两天她胡思乱想已经不再是那些杀人案了,更添了不少鬼怪之事,反倒是与母亲通了几次电话后不那么担忧病情已经稳定好转的父亲了,这下她愈发说不出口自己害怕的原因了。
她低着头绞了绞手指,半晌摇了摇头,“不要了,号都挂出去了。”
“那你就打起精神来,小心出了错病人寻你麻烦。”祁承淮见她不听劝,一时有些恼,忍不住板起了脸。
顾双仪有些怏怏的点点头,抬头匆忙看了一眼他严肃的脸孔,心里暗自埋怨他不关心自己,一生气,就沉默着走完了从食堂到住院部这段不长不短的路。
直到晚上下班她的情绪才彻底爆发出来,起因是邱辰光突然告诉大家他被选派去瑞士某医学院进修康复疗法,众人都恭喜他,毕竟他已经年过五旬,此时再去进修,回来后必定会更上一层楼,如张茹那样到时被返聘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果仅是这样顾双仪还不至于难过,最让她难过的是后来邱辰光私底下又同她讲姑姑顾芫也会同行,当作是进行一次为期半年的休假旅行。
顾双仪隐隐有些想崩溃,她已经就好没有休息好了,心里头那些情绪不告诉父母是怕他们担心,不告诉邱辰光和顾芫同样是怕他们担心,但他们到底就住在同一栋楼,她要是真有事喊一声就得了,了要是他们都不在家,就真的只剩她一个在大本营了。
原本还想着晚上干脆去姑姑家住的顾双仪顷刻间梦想破灭,瞪大了眼睛嗫嚅着道:“姑姑……姑姑也去的吗?”
邱辰光点点头,“是,她辛苦了许多年,难得有机会出去一趟,休息一下也好。”
又见她面色不佳,和祁承淮一样以为她太过担心顾父,便安慰道:“你要多休息,不要思虑太重,你爸爸定会没事的,我问过那边医院的同事,说病情已经开始好转,后天就能从ICU出来回普通病房了,照顾好你自己才要紧,不然等你妈妈回来她又要担心你了。”
顾双仪望着他关切的双眼,那句我怕一个人住着怎么都说不出来,邱辰光是因公出国耽误不得,又如他所言姑姑已经辛苦了很多年,她也不忍心让她担心自己,虽然她知道只要自己说出来姑姑就一定会留下来陪她。
但到底是不好意思又不忍心,她只是微微弯了弯嘴唇,点了点表示自己知道了。
邱辰光劝了她,又细细的问她现在喜欢什么,到时好给她寄礼物,顾双仪打起精神一一的答了。
等到傍晚见到祁承淮,还未说话她就先哭了,“祁、祁承淮……我不想回去……”
“怎么了这是,有人欺负你了?”祁承淮被她哭得先是一慌,继而面色一沉,“告诉我是谁,给你出气去。”
顾双仪摇了摇头,哽咽道:“没人欺负……就是不想回去……”
祁承淮从驾驶座上转身将她抱住,摸着她的脊背温声哄问道,“是不是因为姑父要出国了,你舍不得?不打紧的,半年一晃就过了。”
顾双仪又摇头,双手死死地揪住他前襟不放,看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我怕……”
“怕?怕什么?”祁承淮愣了愣,随即疑惑的低头将她的脸抬起来,定定的望进她的眼里。
怕字一出口,顾双仪就好似丢了大包袱一样松了口气,再说话时就不那么难出口了,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始终红着脸不敢看他。
说完之后她有些惭愧的低下头,二十几岁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胆小,实在是让人发笑。
祁承淮也是忍不住呵了一声,想调侃她却又看见她哭得通红的鼻头,脸上挂着泪痕好不可怜,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奶狗,就又心疼抱住她拍了拍,叹口气道:“我那天问你要不要去陪你,本就是怕你害怕,你偏要说不,这可好,吃苦了吧?”
他顿了顿又道:“那今晚我去你家陪你,还是你去我那里住?我在附近有个空着的房子。”
“不回家。”顾双仪飞快的做了选择,也不知是因为怕过了头还是其他。
祁承淮无奈的笑笑,摸摸她的发顶温声道:“既如此,就要辛苦你和我一起搞清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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