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摁下三个报警数字,却见里面的卧室出来个人,像是刚起床,还穿着睡裙,粉色带蕾丝的款式,素颜下,眼角有难掩的细纹。
但声音却很柔很清亮,
“寒寒?”
是林玲,盛寒看清是她,收起了手机。
“妈,你怎么来了?”
“妈妈想你了嘛,你怎么这些天都不在家?”
盛寒小时候很早就自己当家,养成个寡情的性子,对林玲也不亲近。
因此和宁焰结婚的事也没告诉她,林玲再婚搬去了湛风城,几乎不回长澜街老屋,所以也不知道盛寒不在家其实是因为住在潋滟浮天。
“我在外边工作。”她胡扯的时候,脸上依旧淡然如常。
林玲还想摸她的头,被盛寒习惯性地侧了一下,躲开了。
林玲见状,扁了下嘴。
离九点还有半个多小时,盛寒脱下外套,去厨房穿上围裙,拿了脏衣篓,将沙发上衣服捡起装进去,放到洗衣机里洗。
林玲随手拧开她放在桌上的杯子,问道:
“这是什么?”
盛寒正在扫地,随口回了一句,
“姜茶,祛寒的。”温姨知道她畏寒,特意为她准备的。
林玲皱着鼻子,只闻了一下,就把杯子扔回桌上,撇嘴道:
“咦,好难闻呦。”
盛寒没有答话。
收拾好之后,又给林玲下了一碗面,她一直在说饿。
盛寒九岁时,父亲突发疾病去世。自那以后,林玲常不在家,偶尔回来,满脸疲惫悲戚,带了一身情伤。
抱着盛寒哭,盛寒问她为什么哭。
林玲用了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回盛寒:妈妈难道不配追求属于自己的真爱吗?为什么那些男人都谎话连篇呢?
爱情于林玲,就是枝繁叶茂的大树,她是一株络石,不断地靠近、伸出藤条,渴望能依附上粗实的枝干,开出绚丽的白花。
林玲为爱痴狂,一离家就是几月甚至一年多。
盛寒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面,至于其他亲戚,对于她这个需要照顾的小孩,都是避犹不及的
盛寒有时能收到林玲汇的生活费,但更多的时候收不到。
于是,钱掰成几份花,自己做饭当家,有时难以维持长久无经济来源的生活,吃了上餐没下顿的日子常有。
正因此,不管多少年过去,盛寒对食物总是格外看重。
经年累月,她也练就了纯熟的厨艺。
九点时,狐狸发消息给她,说已经在楼下了,让她下去。
盛寒临走前,叮嘱林玲,
“妈,衣服洗完之后,你记得拿到阳台晾开。”
“妈妈等下还要去做指甲,你回来再晾好不好嘛。”声音天然带着小女生的纯真的娇柔。
林玲在盛寒高二,也就是她十七岁那年,嫁给了江海。
络石终于开出繁花。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追寻到了命中注定的真爱。
这么些年来,江海叔也确实爱她宠她。
盛寒没说什么,惯常地点头答应。
*
《蛮横》这部戏,女主祁星前期是个乖学生,受到同学霸凌,后期黑化,反虐了全校学生。
盛寒试了两场戏,一场是女主受欺负,无助流泪,另一场是黑化后在主席台出声反抗。
她将感情拿捏得很准确,乖乖女受欺时的那种无措,辩解时渴求相信的那种炙热。
情感转化后,主席台反抗时,受尽欺凌后的坚韧、愤懑,都被她表现出来,念出来的台词感情细腻,很得当。
结束后,工作人员给她递纸巾,丰沛的感情收放自如,礼貌道谢后,狐狸陪她出去。
回去时,已经是下午了。
狐狸开车送她回长澜街老屋,纵然见过多次,还是忍不住感叹,
“寒寒,你说你平时哎,脸上木木的,话也不多说,怎么演起戏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所以才当了演员。”盛寒说道。
她明白,自己心里比谁都敏锐细腻,就是表情木,寡言少语,常年如此。
大学刚毕业没多久,有那么一天,遇见了狐狸,他谈起演员这个职业,她面上仍旧是淡淡的,但心里如灶上的水,温热了起来。
上班的日子平淡如水,盛寒寡淡,日子就像是一眼望到头的直线。
而那天,这条直线颠簸了一下。
有很多人说她面如平波无澜的潭水,幸亏生了张颜值高的脸蛋,不然指不定得吓跑多少人。
狐狸那时初出茅庐,想给公司签几个有发展潜力的新人,共找过盛寒三次。
第三次时,她和狐狸签约了。
那些天,忽然厌倦了自己的木然,想试试笑喜嗔怒,情显于表面。
她其实是温水里的青蛙,跃起跳入另一个世界,用足了骨子里的力气。
当时,隐隐觉得重要的是,在荧幕上,或许能被他看见,填补一些缺口。
“估计这角色是十拿九稳了,另一个女演员,就那个连芸雨,演技完全不如你,外形上就更别说了。”
狐狸边开车,边和她说,
“这个角色,也能给你拓宽戏路。”盛寒之前演的都是冷淡禁欲系的蛇蝎坏角色。
盛寒点头赞同。
到了老屋楼下,狐狸露出个坏笑,
“开灶吗?”
“你饿了?”盛寒看见他的狐狸尾巴在摇。
狐狸笑分外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尾巴摇的更厉害了。
“我给你下碗面。”
“我想吃家常饭菜。”狐狸跟她上楼。
“那就做饭菜。”熟稔之后,盛寒向来好说话。
林玲不在,桌上留着半碗剩下的面汤。
将碗收进厨房,狐狸坐在客厅看电视。
当屋内愈来愈昏暗,灯亮起,狐狸无聊地换了一遍又一遍的台时。
盛寒端上了三菜一汤。
狐狸很捧场,风卷残云,半点不剩。
“你做的菜,味道太像我妈做的了。”
狐狸有个毛病,吃饱后容易伤情感慨。
盛寒不想听他提了八百遍的童年回忆,及时打住,
“别说了,等下你又哭,哭了还要我递纸巾。”
狐狸甩她一眼,
“去去去,老子才没那么脆弱。”
盛寒没戳破他。
狐狸下楼时,碰见一人。
名贵齐整的西装,侧脸弧线很柔,脸又小,单看脸,会以为这人很奶很甜,但矜贵清冷的气质浑然天成,打破一张脸给人的假象。
他周身的气质与陈旧且墙皮脱落的楼道格格不入。狭窄的楼道里,两人擦身而过时,狐狸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盛寒正打算收拾桌上碗筷,门铃响起。
她以为是狐狸又回来了,径直开门,
“你怎么又……”
话音戛然而止,门外是宁焰。
“你怎么来了……”
“接你去城北晚宴。”宁焰简明而言。
盛寒仍记得这件事,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是助理周放,又或者一通电话。
她打开门,让他进来,
“等我一下,我马上收拾好。”
盛寒回房间,脱下围裙,穿上外套。
出来时,宁焰正看着桌上的两个空碗。
她越过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放到厨房水池里,结束了他凝集在她晃动的身影上的目光。
“走吧。”她说。
宁焰自己开车来的,盛寒坐进副驾驶。
早几十年,宁氏集团主营房地产,宁焰接手后,在时尚行业迅猛发展,占据了一席之地。
集团旗下有专门的造型公司,在最繁盛的街段有门店,早已有人等候,车停下,经理上前,领着两人进去。
盛寒被领进了化妆间做造型,宁焰则是在外边的意大利定制沙发上坐着。
造型老师们边给她化妆做造型,眼光独到、技术娴熟。
瞧着眼前五官明艳舒华的女演员,还是第一个被宁焰带到这里来的人,不禁都在猜测她和宁焰的关系。
不过,对于自家老板的情感话题,他们也只是私下谈谈,绝不会扩大到网络上。
一个多小时后,门被打开,盛寒穿了一身金色星光渐变长裙,衬得小腰极细。
长发微卷,身材姣好,面容冷淡,整体又冷又媚。
宁焰起身,目光掠过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未置一语,回到了车上。
晚宴在城北某个私人会所的宴会厅。
没有媒体记者的相机、镁光灯,有的只是华丽吊灯盏下,低调又奢靡的装修中,优雅大方的觥筹交错。
这个宴会表面是一个华敛城世家老爷子的生日宴,实则都在借着机会攀附关系,寻找商机或者姻缘。
宁焰曲起手背到身后,盛寒会意,挽着他一起进去。
有的人天生就聚集众人目光,仿佛就是为这金碧辉煌的奢华而生的。
宁焰一进去,便陆续有人围上来。
纵使他冷言少语,少有人能让他赏脸喝一杯,但生意场上的人个个摧眉折腰,恭敬得很。
谈论的事情盛寒听的半懂,她的作用就是在他身边,拿出拍戏的功底,唇角一提,笑得真情实意。
宁焰不近女色,以矜贵冷情的性子闻名华敛城,偶尔出席宴会,都是助理跟在身边。
如今,盛寒挽手跟在宁焰身侧,路过之地皆引起一阵喁喁私语,都在暗自揣测她和宁焰的关系。
而且,场上各家名媛众多,大多打过照面,唯有盛寒是个生面孔,偏还能跟在宁焰身边。
有人目光在她身上游走后,问:
“宁先生,这位是……”
宁焰抿唇不语。
似乎不在意气氛里一丝丝的尴尬。
“盛寒,”她嘴角的笑快要挂不住,主动言,“宁先生的朋友。”
既然明知他反感“宁太太”这个称呼,不如自己先找好台阶下。
对方笑了笑,当然不会真以为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借着笑思索顷刻,筛选华敛城是否有说的上号的盛家,无果后,以为宁焰不过是逢场作戏,又干笑一声,举杯和她碰了一下。
宴会厅的无人角落里,有一人鬼鬼祟祟。
他名叫吴方,从侍者那里端过一杯酒,避人耳目,将袖中粉末迅速融入杯中,粉末迅速化在红酒里,看不出异样。
转身后,冲一个身材火爆的红裙女人使了一下眼色。
红裙女人会意,微微点头,摇曳着火辣的身姿,朝场上最受瞩目的两人走去。
宁焰向来疲于出席宴会,他不习惯人多,意思了一番便要离去。
盛寒穿着高跟鞋,挽着他许久,手都僵了。
刚松开,便被一个人撞了一下。
对方的酒尽数洒在了她腰侧裙上,布料浸了红酒,贴在肌肤上,瞬间凉丝丝。
女人道歉声不止,盛寒不好责怪。
和宁焰说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宁焰的目光没有离开盛寒,说:
“我陪你去。”
这时,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向宁焰递了一杯酒。
宁焰没有理会,男人接着说:“宁先生,是我啊,吴方,上半年咱们公司还合作过的。”
盛寒见状,说道:
“我自己去就行了。”
问了侍者,弄清洗手间方向,一时走远了。
宁焰冷眸看了眼吴方,
“方圆建筑公司,吴总。”
生意上的事,他记得很清。
“是是是,是我。”
吴方点头,语气欣喜万分。又把手里的酒杯往前递了几分,猩红的液体散发着妖冶的光。
宁焰接过,语气轻淡,含运筹帷幄的定力,说道:
“你该记得,我们的合作并不愉快。”
宁氏集团旗下的房地产投资,承包给了方圆建筑公司,但对方压着工期,建筑材料也偷梁换柱,幸而被发现,没给宁氏集团造成太大的损失。
宁氏集团将事扩散,方圆建筑公司的招牌毁于一旦。
“都是手下那堆人不懂事,我今天特意来给您赔罪的。”吴方说道,弯腰和他碰了一下酒杯。
宁焰抬眼,目光冷淡地掠了他一眼。
吴方愈发恭敬,酒喝得一滴不剩。
宁焰想打发他,未置一言,仰头喝了半杯。
而后往盛寒离去的方向去。
吴方看着他的背影,再看到桌上只剩下半杯的红酒,暗暗松气。
*
盛寒从洗手间出来时,远远瞧见了宁焰在壁灯微暗的长廊尽头。
稍微走近几步,隔着一段距离,在暗调的灯光下,他有些隐隐约约的颀长墨黑的身影渐渐清晰。
他靠在墙上,阖着双眼,呼吸急促沉重,身边腻着个一袭红裙的女人,纤长的手臂勾着他的白皙的脖颈,手指甚至还在解他颈间的第一颗纽扣。
身体也不闲着,红裙女人踮起脚尖,嘴唇贴在他耳边,气若幽兰。
从盛寒这个角度,画面尽收眼底。
细细看了几眼她的衣装面容,挺眼熟的,就是刚刚洒了自己一身酒的那个女人。
下一瞬,宁焰扯开她的手,推了她一把,
“滚。”
身体如烈火灼热,字眼却阴冷如寒冰。
眼神闪过清明的厌恶之色。
女人被推倒在地,娇声惊叫了一下,咬唇不甘,起身又要靠上去。
宁焰极力维持着清醒神思,眼眸清冷地看向盛寒,带着愠怒,
“你还要看着吗?”
盛寒算是看明白了,宁焰这是被下.药倒贴了。
她上前揽过宁焰,要带他走。
红裙女人拉着她不放,
“你谁啊?凭什么带他走?”
“凭她是我老婆。”宁焰语气已经阴鸷的要噬人了。
红裙女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高跟鞋跺得咔咔响。
从清冷无人的后出口离去,她在他身上摸到车钥匙,准备驱车去医院让他降温解除药性。
宁焰扯开领子,整个人呼吸粗重。
她伸进他口袋摸寻钥匙的动作更令他眸色幽深了几分,克制地撇开眸光,说:
“你……喝了酒。”嗓音十分沙哑低沉。
她原是急过头,这点都没想到。只能联系了周放,让他来接。
他们在门口等了大约十分钟,他便驱车赶来了。
一看宁焰的反应便知,话不多说,驱车往最近的医院去。
宁焰脸色红润,滚烫灼人,体内的灼烧感侵蚀着他的意识,只剩下趋近凉意的本能,将脸贴在盛寒微凉的颈间。
得到那么一点点的缓解。
盛寒仰着脖子往后躲,被他逼到后背紧紧贴着车门。
索取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满足,
“停车。”语调喑哑低迷。
盛寒心里咯噔空了一下。
周放明白,将车停在阴暗无人处,周围且有茂密的树景遮挡,他开门出去,在远处点燃一只烟。
约莫半个多小时,他望了眼黑色车身,已经恢复和夜一样的平静,于是上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放下,是宁焰平静的脸,略带潮红。
“宁先生,现在是回潋滟浮天吗?”
“嗯。”
*
潋滟浮天小楼,二楼卧室。
盛寒耳边是欲念的喘.息,从车上开始,宁焰的那层清冷自持、疏离淡漠便荡然无存。
默契十足,总能找到最契合的点。
宁焰的睫毛颤动,滚热的汗珠滴在盛寒的锁骨、平波无澜的脸上,激起涟漪,一声破碎的娇呼从牙关溢出。
一发不可收拾。
“关灯。”她最后要求。
明显感觉动作停了一瞬。
最后“嗒”一声,一室黑暗。
漫无边际的黑夜里,盛寒感觉身上的人贴得很紧,扣在腰肢的手像巨石一样沉重。
她最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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