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婳进去时,拉着盛寒的手,看着走在前面的宁焰,语气竟带了些感激之意,
“寒寒,多亏了你,焰焰身上终于有些烟火气了,以往可寡淡了。”
以往,寡淡?
高中时,宁焰肆意洒脱得像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实在和寡淡沾不上边,那何婳说的宁焰寡淡,就应该是这七八年的事了。
盛寒笑了笑,大概是何婳的平易近人,令她们的相处十分自然,她说:
“奶奶,我真的没做什么。”
“焰焰爱你,”何婳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有时候你不需要做什么,只是陪着他,就是最好的了。”
到了大门口,两扇木质镂花的门大开,宁庆近七十岁,头发夹白,竟也不畏寒,只着了半厚的中山装,背着手,看宁焰回来,不为所动,硬邦邦地说:
“回来了。”
宁焰主动叫他:
“爷爷。”
宁庆点点头,看似有些严肃。
何婳用指头戳了戳宁庆,怒嘴笑他:
“老宁,你就装吧你。”
说完又凑到盛寒耳边,带着笑意小声说着:
“你爷爷啊,前几天焰焰说不回来过年,虽然让你把他给带回来了,但老头子拉不下脸,现在正呕着气呢。”
梁叔、何婳、盛寒一起张罗年夜饭。
宁焰和宁庆则在外边贴倒福、春联,挂灯笼。
厨房有些挤手挤脚,盛寒便在餐厅里忙着。
她正在擀面皮,一边包荠菜虾仁馅的饺子。
宁焰过来了,他换了衣服,居家闲适的打扮,穿着件宽松的浅咖色羊绒毛衣,下面是一条米白色的休闲长裤。
盛寒穿的和他一样。
两身都是何婳给他们买的,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让他们去试。反正都清洗过了,也就没换下来。
款式都一样,瞧着是情侣装。
盛寒问他:
“春联贴好了?”
“嗯。”宁焰点头。
走到她身侧。
“会包饺子吗?”盛寒抬头问他。
他身形高而挺拔,盛寒只到他肩膀处,只能微仰着脖子看他。
“不会,”宁焰说,末了又接着说,“你教我吧。”
“你看着,像这样,包着馅,放在食指这里,大拇指一摁。”
边说边做,一颗饱满可爱的饺子躺在盛寒手上。
宁焰学东西向来很快,一会便驾轻就熟了。
冬日的落阳满屋,时光静谧。
两人的相处,平淡且温柔。
盛寒拿了一颗宁焰包的饺子,抿嘴摇头,
“看你这个,馅太多,都露出来了,像吃撑了似的,煮的时候可能会爆掉的。”
宁焰看着盛寒,第一次觉得一切都很美好,她说话的声音正正好,恬静安稳。
见她手里的饺子,真的跟涨着肚子似的,他嘴角不禁弯了弧度,脸上笑得明显晃眼。
餐厅门口,有两双眼睛正扒着门框,悄咪咪打探着。
何婳眼睛一弯,让宁庆赶紧看,“老宁你快看,焰焰笑了。”
宁庆也跟着笑得跟个孩子似的,“我看见了,你小点声,别被发现了。”
年夜饭时,宁庆到隔壁院子,把言南给拉来了。
言南的儿子媳妇都在美国,他过不惯那里的生活,便独住在自家老宅。
一大家子人,围坐着,笑谈着。
席间,宁焰夹一颗有些圆鼓鼓的饺子,白瓷盘里就剩一颗了,在他稍显生疏的筷子底下,跟长了腿似的,他也杠上了,耐心颇好地非得夹到。
宁庆、何婳、言南一桌子人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盛寒看着都为他着急。
暗暗叹口气,拾起筷子,瞄准、迅速、夹起!放到了他碗里。
宁焰转头看她,桃花眼熠着晶亮,闪着敬佩之意。
这很简单好吗?盛寒心想,同时用眼神示意他。
宁庆瞧见盛寒帮他夹饺子,如今两人又眼神交流,心下高兴,朝言南嘚瑟,看看小夫妻俩,再像言南扬了扬头,像是在说:
看,小夫妻俩感情多好。
言南自己孙子还是单身,羡慕得很,见宁庆老头儿的得意洋洋,撇开头不理他。
这样其乐融融的相处,或许是是一年里,最为期待的时刻。
年夜饭过后,兴致依旧盎然,宁庆精神正好,按照旧俗,拉着众人守岁。
爷孙俩,还有梁叔,在客厅看春晚。
宁焰温顺又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抱着个枕头,眉眼困倦,瞌睡不止。
宁庆瞥了他一眼,悄悄把音量调小。
另一边,何婳则拉着盛寒,去了隔壁房间。
她从上锁的柜子里,翻出一本厚重的相册,拿给盛寒看,
“这都是焰焰小时候的照片,趁他在打瞌睡,我们来看看,翻翻他的黑历史。”
盛寒接过,随手翻开。
宁焰小时候,眉眼精致,小嘴自然带笑,可就是鬼灵精怪得很,没一张是正经的。
“焰焰小时候,跟着父母生活,逢寒暑假啊、周末啊,会来老宅和我们住,他爷爷也就放下生意,尽情地陪他疯闹,上树下河,掏鸟蛋、摸鱼虾,娴静时,就练字品茶。”
找到一张照片,小宁焰大概八九岁,浑身泥浆,跟只野猴子似的,咧嘴大笑着,露出掉了门牙的小洞。
如今的宁焰,她再没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
“这张照片,是他疯玩回来后我拍的,浑身都是泥,被我训了好久,”
何婳忆及往事,语气也悠远了许多,
“他最后啊,到后院摘了许多柿子给我,一个个放在我面前,哄了我半天,叫我可别再生气了。”
“他还会哄人?”疑惑不已。
盛寒总是不自觉想起如今冷淡如风的宁焰,怎么也想象不到他哄人的样子。
“是啊,他小时候嘴可甜了,寒寒,你猜猜,他小时候我们叫他什么?”
盛寒猜不到,摇头,
“是什么?”
“小甜!不过啊,到了高中时,他怎么也不认这个小名了,说这名字叫起来半点也不帅气。”
盛寒怎么也猜不到,宁焰被叫小甜,他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模样,被人叫小甜,反差感巨大。
不过,总隐约记得,高中时,“小甜”这个小名,曾经听谁这么叫过宁焰。
从小学、翻到初中、再到高中的照片,时光仿佛戛然而止,再往后便没有照片了。
盛寒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塑封照片里,宁焰穿着一身高中校服,熠熠生辉的眼懒懒瞥向镜头,颇有几分不耐。皮肤冷白,唇色殷红,最惹眼的是,头发被染的火红,像他身后满天的落霞。
何婳见她对这张照片有兴趣,便说起照片后的故事,
“这张呀,焰焰高中时,最喜欢红色,趁着暑假时,染了一头红发,我说开学了,可该把头发弄回黑色了,可他不舍得,说要给他兄弟朋友们看看。”
大概是当时的宁焰真的很有意思,何婳总是说着说着便笑起来,又接着说:
“他爷爷在旁边泼他冷水,说如果焰焰顶着这头红发,肯定要被老师抓着去全校面前做检讨,焰焰不服气,和老宁打赌,如果能安全躲过老师一天,那老宁就要把头发染成红的。”
下面有一张照片,是爷爷和宁焰,一老一少,两头惹眼的红毛。
盛寒问:
“宁焰赌赢了?”不应该呀。
“没有,他赌输了,开学那天被抓到全校面前做检讨。”
高二时,开学典礼那天。
盛寒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主席台上的一头刺眼的红毛,五官明明飞扬跋扈,语气却故作蔫巴,讪讪地做检讨。
“那爷爷怎么……”
“他爷爷一向暗暗宠着他,怕他丢了面子,也染了一头红毛,”何婳笑道,“而且呀,焰焰会输,好像是因为一个女孩子。”
盛寒想起什么,五官带着笑意,
“我知道。”
何婳正在回忆什么,没听见盛寒微淡的三个字。
看着宁焰一张张的照片,渐渐长开的五官,越来越精雅逸致,唯独不变的,就是脸上古灵精怪的表情,咧嘴的、大笑的、鬼脸的、嘟嘴的。
和现在很不一样。
盛寒有几分感慨,说:
“宁焰他……他小时候很可爱,和现在挺不一样的。”
提及现在,何婳欲言又止,最后说道:
“焰焰他和你结婚后,也渐渐有了笑脸,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情绪了。”
盛寒想起时尚星夜,有些心虚,宁焰哭得伤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有关。
宁焰敲门进来了,他眉眼还带着难掩的倦意,耷在疲倦的柔脸上,显得整个人都乖顺了不少,
“快十二点了,该点烟火了。”他说。
这清清淡淡的语气,哪里和小甜沾得上边?
盛寒想起他儿时的小名,脸上便暗暗漾着笑意。
去院子放烟火,宁焰问她:
“笑什么?”
“没什么。”
说完小跑开了,她不能出卖奶奶。
院里,星夜灿烂,仿佛能见到耿耿银河,混入人间的灯火里,是可以用眼看得到的温暖。
言爷爷也在,他旁边站立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盛寒觉得很是眼熟。
言南正在和宁庆聊天,拍了拍身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身影的肩膀,中气十足地说道:
“瞧瞧我家这小子,平时没白疼他,忙完工作,连夜回老宅来陪我呢。”
言南平时可没少听宁庆吹捧自家孙子孙媳妇。
如今,自家孙子回来了,他立马带着来隔壁串门了,借口要看宁家的烟火,实际上是要杀杀宁老头儿的威风。
等走近了,盛寒吃了一惊,
“言殊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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