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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要填学生信息表,从第一组传到最后一组,传到了盛寒手里,她从正在思考一道物理题,没有多想,迅速填完了。
然后往后传,给了宁焰。
宁焰接过,视线停了一会,停在盛寒那一栏,出生日期他暗暗记下了。
这天,大概是十一月二十几号,对于日期,盛寒只隐约记得一个大概。
晚自习过后,伍峰死活拉着她,不让她走。
一会说:“盛寒,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盛寒正收拾书包,往窗外瞥了一眼。而后怀疑伍峰是不是睡傻了,她轻缓地说:
“窗外明明黑得跟乌叹的脸一样,哪里有月亮?”
伍峰尬笑几声。
一会又说:“盛寒,教我写这道数学题。”
盛寒扶额,嘴角抽搐,“你明明拿的是物理五三!”
伍峰挥手,“都差不多啦,反正我都不会。”
伍峰就这么一直拖着她,拖到班上人都散了,江渔也先回家了。
教室灯被灭,落下一片漆黑。
宁焰才捧着一个可爱的粉白蛋糕,上面有一只憨憨傻傻的兔子,眼睛是红的。
乌叹和邢靖远跟在他身侧,护着蛋糕上闪烁的蜡烛。
蜡烛的方寸盈盈光亮,映着宁焰无比认真的脸。
宁焰使用眼神逼迫其他三个,于是,教室里便回荡着犹如鬼哭狼嚎的、跑调的生日快乐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四个人,四个调,一点都不整齐划一。
只有宁焰在正确的调上。
宁焰出声制止:“行了行了,你们跑调跑得老子的气氛都没了!”
他们三个在心里整齐地控诉宁焰:那你还逼我们唱?
走到盛寒身边。
宁焰敛起身上的不正经,换上沉敛又温柔的语调,他看着她说:
“盛寒,生日快乐。”
她恍然觉醒,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二号。
自从爸爸去世,她一直没过过生日。
如今,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她,恍惚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焰提醒她,“许愿啊。”
盛寒“啪”地一下,手劲带力,双手合十成了一个竖掌。
反应后,调整过来,许愿的姿势应是两个手掌弯曲,合在一起。
她没什么愿望,胡乱在心里念叨了几秒。
“你许一个愿望吧。”她对宁焰说。不想浪费一个许愿的机会。
宁焰以为她许完了,还白送自己一个愿望,他心底深处的念想关不住,就要说出口。
生生忍住了,转而说:“告诉我,jiujiu到底是哪个jiu?”
盛寒鼓起嘴,吹灭蜡烛,像是愿望实现似的,告诉他,“喝酒的酒。”
小时候,爸爸偶尔小酌一杯,她便在旁边闹着要喝,爸爸不让,说小孩子不能喝酒,久而久之,就得了这个小名。
蜡烛光芒熄灭后,教室灯管亮起。
伍峰还不明就里,“什么喝酒?我们还小,不能喝酒。”
宁焰笑得扶腰,蛋糕险些脱手了。
吃蛋糕时,宁焰把那只红眼睛的白兔子给吃得半点不剩。
这个简单的生日庆祝,是盛寒父亲去世后,她第一次得到生日祝福。
所以,就算成年了、工作了,她依然深记着这天。
结婚后,她怀揣回忆,想和宁焰一起吃生日蛋糕,可对方的态度却如同忘记了一般,这才令她心冷不已。
*
十二月份。
双旦会时,盛寒在晚会的后勤队伍,负责服装道具方面。
宁焰负责晚会摄影。
他脸上的伤全好了,又是一张白玉无瑕的脸,眉峰一挑,嘴角噙笑,校服下,挺拔颀长的身形,随便在后台或观众席上一走,都能惹得回眸无数。
双旦晚会是高中不可多得的大型活动,每个人都是殷殷期盼着的。
下午六点时,学生便陆陆续续入场。
后台忙着修整妆容、换演出服、检查道具。
盛寒正在搬第一个合唱节目需要用的话筒。
后台道具间,一条带着亮片的裙子被甩在她眼前。
“你负责租的裙子?”是化着舞台妆的常静思。
近看,眼影睫毛很夸张。
她是晚会的主持人之一。
“是我,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这裙子还能穿?”
盛寒拾起淡蓝色的抹胸长裙,腰侧的线散了,破了个大洞。
“我租回来的时候,是完好的。”
她仔细检查过后,才从店里带回来的。
本来彩排时,常静思穿的是一套深黑的礼服,但晚会老师说太过老气,让盛寒又重新租了一套。
眼下裙子竟然破了,可晚会还有半小时就要准时开始了。
“你说好的就是好的?我刚拿到就破了这么大个洞,你让我怎么穿!”常静思看起来很急。
声音有些大,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
“她就是故意弄破的,之前宁焰因为喜欢你,得罪了江渔,她现在吊着两个男生,肯定把你当情敌了。”是同班的许皎皎。
“不是我弄的。”盛寒冷淡地说。
“呵,”许皎皎不依不饶,“你说起话来,平平淡淡,只能当个后勤,你就是嫉妒,嫉妒思思是主持人!故意弄破裙子,想让她上不了场。”
盛寒本想当个观众的,但学生会人手不够,江渔让她帮帮他这个哥哥,她于是充当了后勤。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盛寒看了眼常静思,问她:
“距离开场不到半个小时了,你和许皎皎还要拉着我,在这里胡扯吗?”
常静思脸上尬了一瞬,幸而粉底打得厚。
裙子怎么破的,她自己清楚。
“裙子并不是我独自去租的,要是你们还怀疑是我弄破的,可以把学生会的小媛叫来作证,她和我一起去的,直到交到你手上,她都看着。”盛寒悠然淡定。
既然对方不急,还有闲心玩这种小把戏,那她也就奉陪。
常静思低头咬唇,眼看盛寒淡然如常,丝毫不慌忙,她慌了。
主持人是她,要上台的也是她。
裙子的事情要是不解决,闹到老师那里,更不好糊弄和收场。
最后,常静思不再盛气凌人、设计陷害。
而且她的神色是真的慌张着急。
盛寒才在学校宿管阿姨那里借了针线,三五分钟,将两指长的破洞缝好了,针线缜密,丝毫看不出破绽。
这件事就像一颗小石子,落入盛寒的碧潭,咚的一个闷声,连水花都没溅起。
在台上幕后奔走时,有人叫她,
“盛寒。”
她转头,远处入目的是宁焰被相机挡着大半的脸。
蓦地上半身像后转,马尾在昼白的灯下划出一道弧线,眼底映着白炽灯光,像星月交辉。
小西装、百褶裙。
画面定格在镜头里,宁焰扬眉,脸上挂笑,
“拍到了。”
“你怎么来了后台?”盛寒问。
“我来候场,马上到我们的节目了。”
他脸上带妆,显得格外有几分妖艳。
上台前,他向盛寒掷出一句话:
“记得看啊。”
盛寒是在舞台侧面看的。
伍峰、乌叹、邢靖远三个人分别是鼓手、贝斯手、吉他手,宁焰是主唱。
唱的是一首日文歌曲《好想大声说爱你》。
宁焰站在聚光灯下,话筒架离在身前,他微微低头,光晕在身上,有一张像水墨画一样的侧脸。
随着激扬的伴奏,他发音标准的日语,传进盛寒耳里。
学习轻松之余,她曾自学过日语,所以她能听得懂。
他唱着:
顶着耀眼的阳光我在街头奔跑着,
你像平时一样地拍打我的肩头,
却从来不曾挽上我的手臂,
不知从何开始,
我毫无理由地迷恋上你,
我的眼睛总是追寻着你,
离不开你,为你疯狂,
好想大声说爱你。
……
盛寒一字不落听完了,她的心跳罕见地加快速度。好像在这首歌里,宁焰是热烈又沉敛的。
就像现在,教室里。
盛寒帮他卸妆,他目光清淡,可每每无意对视一眼,总能有种被灼烧的感觉。
卸完眼妆、脸上的粉底。
“还痒吗?”她问。
晚会的化妆师是外请的,化妆品很多人共用,质量也并非上乘。宁焰刚下台就说眼睛痒,不舒服。
可化妆师正忙着,后台也找不到空位置。三班教室离礼堂不远,盛寒于是在这里给他卸妆。
他坐在靠窗自己的座位上,微微仰起脖子。盛寒站着,俯下身,离得有些近。
他的睫毛是被卸妆水沾湿后的湿润,一扇一扇,脸色也恢复成最初自然的白皙。
“不痒了。”
最后,是嘴唇上的口红。
沾湿卸妆棉,食指尖瞬间是丝丝凉凉的,敷在他下嘴唇,略微用力,口红颜色透过棉片,越来越深。
宁焰眼眸幽深的视线看着她,忽然撇过头,呼吸一下一下,有些清晰。
盛寒眼睛盯在他的唇瓣上,忽然觉得,口红对他来说就是累赘,他的唇色本就是恰好的朱红。
“我、我换一片。”她回过神。
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左手一抖,卸妆水有些倒多了。
灯乍然灭了,一室黑暗。
礼堂狂欢,教室人静。
盛寒放下手上的东西,要从口袋拿出手机,借手机光亮视物,
“应该是九点半了,每天这个时候,教学楼的总电闸会被老师拉下。”她一边解释着。
黑暗静谧,让人紧张。
她翻找手机,袖子蹭过口袋边,衣料磨擦,是清晰可闻的声音,包括每一道悠长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右手忽然被拉住,宁焰在她耳边低声说:
“我现在亲你,你会哭吗?”
气息是轻柔的,幻化成风,声音像揉在风中的细雨,砸在她的心上。
她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回答。
黑暗中隐隐约约的轮廓里的越来越近,左唇角落下一枚浅吻。
温热的感觉,带着卸妆水。
盛寒能感受到那种味道,涩涩的。
时间像是被拉长、定格,秒针跳动的每一瞬间,都可以抓得到。
她的心像擂鼓似的,砰砰跳动。
这是两人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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