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吹着,夜里又转凉了。
潋滟浮天的庭院灯盏光芒亮如白昼,驱散着四周紧逼的黑暗。
温姨终于回来了,周放给她发了消息,她提前将灯打开了。
宁焰下车,盛寒跟在后面。
从车库出去,走进庭院散着光亮的大理石小路,直到上了二楼,他往左侧走,经过走廊和书房,回了自己的房间。
盛寒定在楼梯口顷刻,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门板合上,隔绝一切。
自从聚餐结束,两人不欢而散,近十日的温存如同黄粱一梦。
宁焰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公司,偶尔回来,两人面对面撞见,他也视若无睹,径直走过。
盛寒只能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这天,宁焰回了一趟。
他脸色淡淡的,仿佛带回一身倦怠,几日不见,他似乎消瘦了些。
从玄关进来,路过客厅,有一扇门能望见餐厅的景象,盛寒正抬头,便瞥见了他归来的模样。
盛寒低头,接着用餐。
他转头,接着上楼。
温姨在后边叫住他,说:
“宁先生,外边有女士要见你。”
温姨见盛寒在场,眼神闪躲着,有些犹豫,但都已经说出口,也不好再收回,只能接着说:
“是个叫余似影的人。”
宁焰颀长若树的身形微顿,凝滞片刻后,启唇道:
“让她进来,带她来书房。”
末了,看向盛寒,
“你回避一下吧。”
盛寒捻着勺子的手僵在空中,而后点点头,
“好。”
这一瞬,如同是他那幅宝贝的色彩灰白的画,以及那段避讳不谈的过去,又一次在心底埋下了一根刺。
她只要一天和他在一起,就总是拔不掉。
利尖深入娇嫩的皮肉,痛楚和在乎是无法释怀的。
只能宽慰自己,余似影同是演艺圈的人,若自己被撞见,那被她曝光出去将彻底瞒不住这段关系了。
为了避免和余似影见面,她到厨房帮温姨洗碗。
温姨上楼送了两杯咖啡,下来后,见盛寒在厨房。
语气带着安慰,说:
“寒寒,你可别多想,那位余似影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她肯定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来的。”
盛寒淡笑,拿干抹布拭碗的动作停了下来,说:
“温姨,我没有往男女关系那方面想歪。”
余似影的年龄明显是能做长辈的人了。
温姨觉得欣慰,
“你没想歪就好,余似影刚才直接叫宁先生的名字,她……该不会是宁先生的亲戚?”
她上楼送咖啡时,见余似影称宁先生为“宁焰”,一开始并未告诉盛寒,是怕她多想。现在见她没有多想,就说了出来。
盛寒闻言,点头边说:
“也有这个可能,总觉着宁焰和她的眉眼有些相像。”
顿了顷刻,语气有些落寞,
“我其实……觉得他不信任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想让我知道……”
不管是八年前他消失的原因,还是如今他和余似影的关系。
“或许不是不信任,而是太喜欢了呢?喜欢到害怕你会厌恶他过去的样子。”温姨说。
接着,温姨又天马行空地猜测,
“或许那个余似影不是个良善的人,她心肠歹毒,宁先生为了保护你,才想把你藏着不让她见到!”
她只想全力撮合他们小夫妻的关系,也不知道有没有抹黑余似影。
盛寒嘴角抹出一弯笑,“怎么可能啦。”
同时,心底微微疑惑,
“宁焰他……他过去是什么样子的?”
“三年多以前,宁先生回国起,我就一直这里帮忙,听老先生说过,宁先生他……有过轻生的念头,所以让我格外关注宁先生的情绪。”
曾经那样热烈如火的人,怎么会有轻生的念头?
听过后,太过惊愕,手里的白瓷盘蓦地滑落,摔在地板上,瓷片碎裂四溅的脆响声令她反应过来。
难怪他要和徐闻切医生来往。
她原先一直以为宁焰只是轻微的心理压力问题。
“为什么?”她喃喃而言。
温姨叹息着摇头,
“具体的原因,老先生和宁先生都没说过,我也没问过。”
其实,前年十二月份圣诞节那场车祸,温姨一直觉得心悸,猜想会不会是宁先生想不开才撞上护栏。
但在去年,宁先生出院后,和寒寒领证之后,有了显见的好转,不再是之前那样像个机器似的拼命消耗自己,仿佛无念无想,随时便能随风离去。
所以,她也就不再提车祸的事情。
二楼书房。
余似影呷了半口咖啡,悠然地说:
“怎么样,我的要求你考虑好了没?”
宁焰冷淡的眸色看她,眼里满是陌生的意味。
她放下咖啡,语气陡然拔高了些,
“你别忘了,当初是因为谁我的事业才陨落的,现在,想要你给我做点投资,过分吗?”
空气是哀寂的。
“最后一次。”
撇开在她身上的目光,仿佛已经失望透顶。
余似影得到想要的,优雅起身,随口说:
“照顾好自己。”
声音没变,长相也没变,就是多了层虚情假意,天花板的灯光镀在她脸上,仿佛是她这出戏的灯光道具。
余似影离开后,盛寒从厨房出来。
撞见宁焰,他已经洗完澡,穿着见宽松的米色卫衣,裤子是墨黑色休闲款。
热气氤氲后,脸上的白有了红晕,发丝和睫毛都是微润的,他身上更有些烟火气了。
宁焰立在原地,一时没有开口。
一瞬的视线相汇,空气凝滞了片刻。
她越过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上次高中同学聚会后,宁焰的情绪浮现剧烈抗拒,他对有些回忆是避讳和厌恶的。
这次,盛寒收起内心的好奇,没有再询问或试探他和余似影之间的事情。
两人照旧是相顾无言的状态。
如同回到了刚领证那会。
对比那时,如今两人更有些在温油里被煎的感受。
比如说现在,正逢周六。
娴静的午后时光,冬日的煦阳铺在潋滟浮天那方碧湖上,风吹波澜微起,水里便闪烁着亮白耀目的光芒。
小楼二楼的露台上,正是一览湖光水色的好地方。
一张垫着奶白厚绒的躺椅,盛寒正躺在上边,睡得正熟,脚上勾着的拖鞋掉了一只,脚丫子晒在暖阳下,也不觉冷。
没过多久,一个转身。
盖在脸上的小说掉落,发出声响。
她微微醒来,少了书的遮挡,她在阳光下眯着眼,逐渐看清楚前面的人。
隔着不远的另个露台,宁焰正俯身立在栏杆前,手搭在横栏上,看她的方向。
他们两人房间本就相近,露台也是能相望的。
眨眼的瞬间后,他又成了侧身对着自己,在看湖边的景色。盛寒以为自己眼花。
这时,楼下除草的温姨在喊:
“寒寒——让宁先生下来接电话,是老先生打来的。”
温姨的嗓门大,响亮的声音很轻易便传到了毫无遮挡的露台。
盛寒闻言,歪头看了眼隔壁露台的宁焰。
他仿佛没听到似的,不为所动。
不管是温姨还是爷爷,都把她当成了呼叫宁焰的媒介。
比如让她和宁焰说回老宅过年的事、让她喊宁焰吃饭、让她喊宁焰下去接电话……
真是……他俩现在正互不说话呢。
她往楼下回了一句,
“知道啦。”
然后进了房间。
他只要不是聋的,就能自己听见,然后下去接电话。
十分钟后。
温姨自己上来了,敲敲宁焰的房门,说:
“宁先生,老先生一直等你接电话呢,在楼下客厅。”
她见小两口最近互不搭理,故意撮合他们俩,制造两人说话的机会。
“知道了。”他有些懒洋。
温姨疑惑,“寒寒刚才没喊你?”
“她没有。”
盛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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