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恬是什么认识的贺彦？
她自己都记不清。
好像一出生就认识了。
幼时的记忆已然破碎, 把记忆追溯到最早，那便是他揪着自己的小辫子，弄哭自己的场景。开场便是不好的回忆。
幼时, 他欺负她。
青春期, 他欺负她。
成年以后, 他欺负她。
他好像一直在欺负她。
虽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欺负，但容恬是个记仇的小姑娘，都记着呢。
上初一前，容恬回了外婆家过了个暑假, 许久不曾见到贺家的几个小伙伴，她可惦记了, 回来的时候是开学前一天，她马上跑贺家去了。
贺瓷也好久没见到她，两个小姑娘欢欢喜喜地搂在一块儿，搂完了就手牵着手进屋去。一抬头, 却对上了一道灼灼的目光——是贺彦。
容恬这小姑娘这时候年纪小, 还是很心大的, 屡屡被欺负还能扬起笑脸：“二哥好。”
她跟着贺瓷叫的。
贺彦扯了下唇：“说过多少遍了喊我名字。”
容恬默默腹诽, 就知道你不喜欢我，连二哥都不让我喊。
贺瓷瞪了一眼贺彦, 拉着容恬进屋去，“别理他, 他坏。”
贺彦没狡辩，看着她们离开。心道, 总算是回来了。
这一走就是两个月, 啧。
-
那一天还算太平, 真正撕破脸是在开学不久后。
容恬长得漂亮人又大方, 在班级里人缘不错。
她前桌连思琪是个也很漂亮的小姑娘，见容恬的人缘比她好，起初是很不高兴的，也不爱搭理容恬，直到某一天，下雨了，容恬没带伞，贺彦过来接她，在门口等着。连思琪看到他的时候，感觉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主动上前去问：“你来找我们班的人吗？我可以帮你叫。”
容恬的动作素来慢，现在应该在收书包，贺彦拒绝了连思琪：“不用，我等一会。”
连思琪不死心，“你等谁呀？”
贺彦没再理她。
连思琪咬了咬唇，倔性上来了，也不肯走。她就在旁边等着，倒是要看看他等的是谁。
容恬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出来，贺彦睇她一眼，“走了。”
连思琪瞪大了眼，“容恬，这是你的？”
“我……哥。”
贺彦在学校也是个风云人物，容恬可不想跟他传出什么绯闻。反正，软软的哥哥就是她的哥哥。
贺彦冷冷瞥了过来，连思琪总感觉他的脸色中隐含怒意。她不敢再问了，看着他们离开。
他们一走，连思琪就开始思考起容恬那话的真实性。
贺彦只有一个妹妹，楼下班级的贺瓷，这是谁都知道的，容恬算个哪门子的妹妹？
……难不成是表妹？
连思琪将信将疑。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容恬总不至于骗她。
想到这里，连思琪后悔了。早知道容恬跟他的关系，她应该早早跟容恬处好关系的。
连思琪咬了咬唇，面上含春。她想追贺彦了。
长得那么帅，成绩那么好，家世的话就更不用说了。更别提在学校还那么出名，跟他在一起肯定很有面子。
伞只有一把，可能是为了两人都不被淋到吧，容恬感觉贺彦搂着她肩膀搂得好紧。
见容恬心不在焉地，贺彦开始算账：“谁是你哥，这年头还流行乱认哥？”
容恬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我怕她出去乱传绯闻嘛。反正你是贺软软的哥哥，也就是我哥哥了嘛，干嘛那么小气啊喂。”
贺彦冷着眉眼，“你别做梦了。以后叫我一次哥我就惩罚你一次。”
“惩罚什么？”
“先不告诉你。”
“……”容恬心生退意。可知的惩罚或许她还不怕，不可知的惩罚未免太恐怖了。
她撅起嘴，嘟囔：“不叫就不叫，小气死你算了。”
贺彦终于挑了唇笑，手下收紧，鼻间充盈着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
这小丫头最近喜欢上一款香气很浓的沐浴露。
“容阿姨说了，让你去我家做作业，做完再回去。”
容太太应该是辅导作业时被她气得头疼，想躲掉一晚。
而且她知道贺彦妥帖得很，会把容恬的作业辅导好。
容太太也是有愧疚之心的，决定等他们放假的时候再弥补弥补贺彦。
做作业这种事情对孩子和家长其实是双向折磨，容恬闻言，也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脱离我妈的魔爪了。”
其实她成绩很好——除了数学。
唯一需要操心的也是数学。
但这可能是遗传，因为她发现面对数学题，妈妈的表情跟她一样挣扎。
贺彦默道，的确挺好。
吃完饭，他就把人拎走了，无视她和贺瓷看肥皂剧的请求。
贺瓷在跟贺遇吐槽他：“二哥怎么回事，霸道无情。他不会欺负恬恬吧？”
贺遇打着游戏：“你想多了。”
“哥哥，陪我玩，别打游戏——”贺瓷缠住他，趴在他背上开始骚扰。
“贺软软，你皮痒了？”
“贺遇，你才皮痒了吧？有你这么跟妹妹说话的？”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贺遇讪讪噤声。
贺瓷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而贺彦那边，容恬听话地做着数学题，还撒着娇：“贺彦，我开学考排到班级第十了，都怪这数学，你帮我补补课嘛，其它都不用。”
“嗯。做吧。”
少年一身干净的白T恤和运动短裤，眉眼棱角分明，带着淡淡的冷气，唯独对她，带着少许柔情。
她在做选择题，贺彦看着她准确无误地在四个选项中避开了正确答案，贺彦轻笑。
他点了点某个条件，“看着这个，再算一遍。”
“噢。”
容恬乖乖按着他的思路走。
做完习题册，她松了口气，看时间，竟然才过去了一个小时。
容恬惊喜道：“哇，你好棒，竟然每一题都会，还会给我讲，我一个人做的话就得一整个晚上。”
他顺手揉了揉她的头。
随后，像是无奈地吃了大亏似的说：“算了，我跟容阿姨说让你以后过来这里写作业吧。”
“好啊！”这样的话，班级第一近在眼前哈哈哈哈。
这个小傻子。
贺彦扬起唇。
贺瓷悄无声息地推开门，想吓吓他们。可门打开后，她看到白炽灯下，少年眉眼疏朗，笑意深藏，少女天真无邪，梨涡浅浅……她忽然觉得这画面实在美好得如诗如画，不忍心打破。贺瓷又悄悄离开了。
她好像看明白了什么。
-
这样静好的画面终止在三天后。
这三天里连思琪突然一改冷漠，对容恬极尽谄媚，各种亲近。
热情到容恬有点害怕。
她在等连思琪点明目的。
这一天，她也终于按捺不住地挑明了。拿出一封粉粉嫩嫩的情书：“恬恬，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它给你哥哥呀？”
容恬先是一愣。她哪来的哥哥？
还好，她反应快，想起了前几天她撒过的谎。
给贺彦的情书啊。
这……
容恬有些为难。
但耐不住连思琪频频哀求，她拿起情书，视死如归地去了。
她到了贺彦的班级，探了探，发现贺彦竟然坐在最里面。容恬只好委托一个刚要进去的同学帮忙叫他。
那人问：“你是？”
“哦，你就说他妹妹来找他。”
反正，她誓死捍卫“妹妹”之名了。
很快，贺彦出来。
只是他以为是贺瓷，看到是她，脸色一黑，“你真不怕是吧？”
容恬苦着脸，“我有正事我有正事。”
“什么正事？”
她掏出情书。
贺彦挑了下眉，脸色瞬间和缓，甚至眼底都漫上了笑。他接过来，轻咳一声，“早说。”
“嘿嘿嘿，你见过的，那天下雨你来接我时问我你是谁的那个女生。”
“什么意思？”贺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喜欢你呀。”
手中这封情书是谁送的已然分明。
贺彦刚刚提起的笑顷刻间消失无踪。
他把情书塞回她怀里，出奇愤怒，只听他怒道：“我说过的话都是废话是吧？你算个哪门子妹妹？还帮人送起情书来了，怎么，我还要夸你一句厉害呗？你挺能啊。”
容恬被吓到了，反应过来时，眼角都挂着泪珠。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被凶成这样，她也生气了，“不要就不要，你凶我干什么！臭！贺！彦！”
容恬把谁也不要的情书扔在地上，随他爱要不要，转身就跑，眼里藏满了泪水。
她快委屈死了，她明明只是个跑腿的，他要凶怎么不去凶连思琪？
什么哪门子妹妹，从小一起长大的，连个哥哥都不让喊！不喊就不喊，谁稀罕！
放学后，连续去了三天贺家的容恬今天提前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来接，一上车就吩咐司机，“回家！”
看到容恬回来，容太太笑容微苦，“恬恬今天不去贺家吗？”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这辈子都不去了！”
“……”我信你个鬼。
容太太看出来俩孩子闹了别扭，摸摸她的头，“好啦，不去就不去，先吃饭，吃完再写作业。”
“好，我去洗手！”
她一走，容太太便跟出差的容先生打电话：“完了完了你闺女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不想做数学题！”
“请个家教？”容先生提议。
“你闺女不肯，嫌拘束。她说了，在家就得轻轻松松的。”容太太怨念深深。
“那……还得委屈夫人多做几天数学题了。”
“几天？”
“半个月。”
“……”
容恬洗完手了，来喊她：“妈妈，吃饭啦吃饭啦。”
容太太面对女儿，恢复笑脸：“好。”
她毕业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得到毕业以后竟然还要做数学题。
不生了，生一个就好，做一遍就够了。她实在不想做第二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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