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法律只是人类社会运营所需的N种行为准则之一,而且是最底限的一种。法律的价值从来不是教人做好人,只是教人别做坏人,而且它的滞后性和僵硬性,无疑会导致其在发展越来越快的社会中,愈发的不适应。
所以,只有在社会治理出于比较初级的阶段时,靠法律规范人的行为才是社会的主流。我们目前之所以天天谈依法治国,也不过是因为我们目前确实处在初级阶段——但是请对方辩友和各位观众千万不要被这个历史阶段的局限性蒙住了双眼,把这种特殊情况当作举世皆然的普遍真理。
古罗马共和国有无数的习惯法,在制约执政官成为独裁者,在制约独裁者成为皇帝——可是,当凯撒的铁蹄迈向元老院的时候,那些法条起作用了么?很遗憾,没有。最后,是被道德或者信仰驱使的人,用了法外的手段阻止了他。
同样,当某些国家靠严刑苛法规定“公交车上行窃被抓剁手”的时候,行窃被制止住了么?似乎并没有。可是当科技进步带来无缝隙的监控、让窃贼再也没有侥幸的机会时,行窃者又下降了多少?甚至有一天,当现今社会被支付宝消灭时,窃贼又会下降多少?当人类的每一笔转账和交易都要在支付宝上留下数据记录、灭绝现金收授时,贪G污L又会下降多少?
道德感召的和谐,信仰孕育的谦卑,科技进步的监视,它们在维护社会秩序方面所发挥的作用强于法律的历史阶段,我们翻开史书、展望未来,都比比皆是。
言及此处,我不禁想起了莎士比亚的《安东尼和克利奥帕特拉》中,布鲁图斯在制裁凯撒之前说的那句台词:‘不是我不爱凯撒,而是我更爱罗马。’
不是我不爱法律,只是我更崇尚道德和科学。
谢谢大家,我的总结陈词完了。”
阶梯教室内,随着冯见雄坐回位置、金色的夕阳从长条窗中斜射进来,在他的碎发上抹上一层金黄的那一刻,满场的同学都意识到了一个结果:
商学院,卒。
除了鼓掌和助威,更多前来捧场的法学院同学已经进入了轻松的闲聊吹捧模式,内容无非是“没想到冯见雄做四辩也那么给力,总结陈词好有气势哦”或者“看上去比外J部发言人有魄力多了——那几个不说‘严正关切’、‘强烈谴责’的除外”。
这一幕发生在10月9号,长假结束后回来上课的第二天下午。
也是冯见雄和史妮可、虞美琴K歌练台风后的第三天。
今天的比赛辩题,是“法律是否应该是社会治理的主要行为准则”。
虽然比赛不是非常重要——所谓的不是非常重要,是指新传院没有派人来采访——所以赛场只是用了普通的阶梯教室,没有挪到礼堂。
不过观战的人数倒是比小组赛的时候多了很多,与上一场和新传院在礼堂里的比赛也不遑多让了。冯见雄一开始也没搞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看,赛后跟几个同伴讨论了一下,才知道是因为国庆放假前那场,被丁理慧的“师大之声”转播了,闹得他在校内名声颇为大噪,才有这么多女生来看。
从量的层面衡量,如果说上校广播台之前的冯见雄,在学校里只有五六百人认识他——起码七八CD是法学院本院的。
那么上过广播节目之后,估摸着校园里能有两三千号人知道他这号人物的存在了。
对于一个刚刚上了一个多月大学的新生而言,校台这种“推荐位”对知名度的扩张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
当然了,那期节目也不光是让冯见雄一个人出风头了,虞美琴同样得到了不少曝光机会。加上她是大小姐型的美女,只怕在校园内的人气指数增长比冯见雄还多些。要说有五千人听说过“虞美琴”这个名字,也不奇怪。
“表现不错。”虞美琴亲昵善意地捅了捅冯见雄的胳膊,以队长的身份以示嘉许,“这下子,你除了一辩之外,其他位置好歹都体验了一场。我看你的进步还真是快呢。下一场要不要试试一辩?”
“当然不用了,一辩还是留给妮可吧,那个位置又不用怎么随机应变。”冯见雄和煦地报以微笑,一边淡定地分析,
“这场不也是看在对手太弱,才调整人员安排,互换磨合的么。半决赛会遇到的社科院,可是比新传院强,就算不考虑上一场的辩题对新传院更有利这一因素,至少应该也是社科院更难对付。”
原来,这一场对商学院的四分之一决赛,在开始之前,法学院队所有队员就都觉得挺有把握的了。虽然还是认真准备了,却也不怕临场换阵练兵。
毕竟根据历年传统战绩,乃至此前几场本院同学去现场刺探总结出来的对方实力,商学院都是确实比新传院还弱的——不然当初翁得臣也不至于小组赛最后一场要放水避开新传院了。
所以秒掉新传院后,再秒一个杀进四强,这是没有悬念的。
今天花团锦簇的辩论,也无非是正常发挥。
换句话说,要是搁十几年后,冯见雄开个斗鱼直播间直播自己的辩论。那他一定会在粉丝们刷屏“666”和“还有这种操作!”的时候,当众澄清“基本操作!喊666的都坐下!”
虞美琴听了冯见雄的表态,也不多说什么,沉默了几秒钟,才淡淡地附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进了四强,就没有弱旅了。”
冯见雄心中一动:“是么?另一边是哪两个队,结果也出来了?”
“出来了,他们比我们还早一点开赛——刚才我让小白去那场踩点刺探了,结果一出来她就发短信回来了。”虞美琴说着,翻了一下自己那台粉红色的三星D508手机,翻到白静的那条短信,然后递给冯见雄看。
这果真是一个看脸的颜控手机。在05年还算罕见的滑盖设计,让屏幕下方只需要布置方向键,其他数字键则藏在了下半部分的机身上,这种设计也让手机的屏幕比同时期的其他型号大出了一半以上。此前罕见的粉红色机壳,更是摆明了宰妹子的钱。
当然,虞美琴的手机上,还有一个更加足以证明机主是歌喜爱萌物的妹子的特征——手机下面居然挂了一个卡通青蛙的挂坠。
冯见雄是怎么看怎么欣赏不能。
“四分之一决赛第四场,心理学院对教科院,心理学院胜,半决赛将对阵地科院。”冯见雄默读了白静的短信,
“这么说,目前的四强就是我们对社科院,地科院对心理院。剩下的都是口才牛逼的高手啊。”
搞教育和心理学的人,明显都是应该比较能循循善诱扯淡的。不过和常年冠军的地科院应该还有些差距。
而金陵师大的社科院,设置的专业主要是社会学、历史学这些。一般而言专业学历史的人也比较能考据抠细节,知识面也普遍比较广泛。
不过,对手强一些才有挑战么。
而且,也能避免和新传院那种只扯广度、不扯深度、不肯正面交锋的辩论模式。也更能体现出辩论高手的水平。
冯见雄把手机还给虞美琴,虞美琴接过的时候态度很大方,对于不小心握一下手什么的毫不介意——当然,本来就是虞美琴握的冯见雄,她想介意道理上也站不住脚。
那一刻,冯见雄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的也是一股无所谓的释然,似乎遇到什么敌人都一样。
会心一笑,不必多言。
窃窃私语的当口,本场比赛的主持人、一名校辩论队的学长重新走上讲台,宣布了评审团讨论的结果:
“现在我宣布,本场比赛的获胜方,是法学院代表队!本场最佳辩手,法学院四辩冯见雄同学,和商学院一辩王彤同学。请获奖的同学上台领奖。”
“不错,不过决赛的时候肯定是我。”虞美琴微笑了一下,目送冯见雄上去领奖。
领完奖之后,主持人也没让他们散。而是把此前另一场比赛的获胜队、社科院队的代表也喊来,当场宣布了半决赛的辩题,并且当场抽签决定正反方。
冯见雄和虞美琴自然只能耐心等待。
大约15分钟后,观众差不多都散场散完了,社科院队的队长总算赶到,跟虞美琴当场抽签。
主持人在讲台上展开一张纸条,宣布:“下一场比赛的辩题是:人口控制是否有利于经济建设?请双方代表上来抽签。”
虞美琴和社科院的队长上前一步,从两个纸团里各自拿了一个。虞美琴展开一看,上面写的是“正”。
主持人看了结果,说道:“好了,现在我宣布抽签结果:法学院代表队为正方,观点是‘人口控制有利于经济建设’,社科院代表队为反方,辩题为‘人口控制不利于经济建设’。请问双方是否有疑问?是否一致希望交换立场?”
“不需要,我们就辩这个。”虞美琴非常干脆,显得一点都不挑题目。
“我们也不需要。”社科院队长赶忙也补了一句,似乎还在懊悔自己开口晚了,输了气场。
双方各自收好东西,出门闪人。史妮可和虞美琴自然而然一左一右夹着冯见雄聊天,巧笑嫣然,却又坦荡自如、纯美无瑕,看不出一丝暧昧。说的话题,也是正的不能再正的辩题。
那是一种好搭档之间的哥们儿感情。
“呦,还真是让人羡慕的纯洁友谊呢。”一声萌萌哒的夸张赞美,打断了虞美琴和冯见雄的思路。
众人抬头,原来是校台女主播丁理慧一直等在门口、拦住了去路。
“你们的表现越来越好了,有没有兴趣来校台做一档校园时事的辩论脱口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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