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算是突厥人在大殷比较大的一个间谍活动据点了,闹起来之后动静可不算小,只可惜他们遇上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江湖好手,费不了多少工夫,就把人都给捆起来收拾了。
成星卓脑瓜子嗡嗡的响,赵宝澜则迆迆然坐在桌子上,晃着脚吹口哨。
成星卓对着她看了会儿,就觉得头更疼了,起身走到外边去,就着夜风透透气。
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扫尾也扫完了,左护法走上近前去,恭敬道:“宫主,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赵宝澜随意的夸了句“办的不错”,忽然发觉少了个人:“昌国公世子呢?”
左护法指了指屋顶:“在上边。”
赵宝澜背着手走出门,就见成星卓正坐在屋顶上思考人生,她朝他招了招手:“嘿,大兄弟,快下来吧,上边怪冷的!”
成星卓:“……”
成星卓就觉得自打遇见她之后,自己想吃速效救心丸的次数都显著增多了。
他长腿往下一伸,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语气疲惫的说:“郑闹闹你上来。”
“……”赵宝澜:“?????”
她左右看看,疑惑道:“谁,我吗?”
“没错,就是你,郑闹闹,”成星卓说:“上来吧。”
赵宝澜提一口气,纵身上去,坐到了他旁边。
要不是这是古代社会,成星卓真想搓根烟递给她。
他看着院子里规整有素的血云宫教众,叹口气,说:“闹闹,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宝澜:“你先说为什么要叫我闹闹。”
成星卓:“你真觉得宜静这个名字适合你吗?”
赵宝澜:“我觉得很适合啊。”
成星卓【地铁-老人-后仰-皱眉】的看着她。
赵宝澜满脸真诚的跟他对视。
成星卓食指隔空点了点她心脏位置,说:“这里,痛吗?”
赵宝澜摇头:“完全没感觉呢。”
成星卓:“……”
然后成星卓深吸口气,说:“闹闹啊,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宝澜想了想,诚恳的说:“一个想找到自己家人的普通姑娘。”
成星卓正对上她那双黑亮的眼睛,里边澄澈的不见一丝杂质,他点点头,问:“你真的是郑宜静吗?”
“本来我以为是的,”赵宝澜叹口气,有些颓然的道:“结果是我找错了。”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可太多了。
成星卓思忖几瞬后,说:“明白了。你想找自己的家人,郑家想找自己失散在外的女儿,两边条件合适,你以为自己就是郑宜静,就登门认亲了,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发现自己其实不是真正的郑宜静。”
赵宝澜应了声:“嗯。”
“自己的亲人怎么会找错?”
成星卓想到这一节,侧过身去,面朝着她,诧异道:“闹闹,你不会是失忆了吧?”
赵宝澜瞪他一眼,凶巴巴道:“不可以吗?!”
成星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反倒笑了。
赵宝澜不高兴道:“你笑什么?!”
成星卓也不回答她,一边笑,一边轻轻揉腿,这么过了会儿,他靠过去一点,轻轻叫了声:“喂。”
赵宝澜:“干什么?!”
成星卓斟酌着言辞,徐徐道:“你要是记不起从前,又不想继续留在荆州的话,就跟我一起往金陵去吧。六朝古都,江南烟雨,也是大殷最繁华的所在,我院子里埋着六十年的陈酿,你要是去的话,我请你喝。”
夜色无边无际,他的声音好像也跟着朦胧起来。
赵宝澜心动了一瞬,又摇头说:“算啦,我嫂嫂接到传信,马上就要来找我了,我不能走。”
“你嫂嫂?”成星卓吃了一惊:“你不是失忆了吗?”
赵宝澜说:“这不是又想起来一点吗。”
成星卓眉头微皱,看一眼肃立在院子里的人,说:“你那三个养兄真的是蔚家人吗?”
赵宝澜摇头说:“不是鸭。”
成星卓道:“他们是你的下属吧?”
赵宝澜道:“没错。”
成星卓一针见血的问道:“你既然失忆了,他们也不知你身份,想必是你失忆之后才跟随你的?这样一群武林高手听令于你,他们图什么?”
“我也不知道鸭,”赵宝澜想了想,两手托腮,开开心心道:“可能是臣服于我的人格魅力叭。”
成星卓:“……”
成星卓又给气笑了,笑完之后又靠近她一点,用肩膀撞了她一下:“闹闹,你是哪儿人啊?”
赵宝澜说:“北方人。”
成星卓看她面容双手,不像是吃过苦的,又娴熟弓马,想来是出身武家:“令尊令堂想必十分了不得了?”
“这倒是真的。”赵宝澜没见过这个世界里的父母,却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恶龙之家的赫赫威名?
“我父母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出了名的乐善好施,与人为善,”赵宝澜侃侃而谈道:“而且我们家还特别注重教育,家里边的孩子没一个不成才的,个顶个的优秀,一谈起来,大家都竖大拇指!”
“……”成星卓:“是像你这样优秀吗?”
赵宝澜洋洋得意道:“没错!”
“……”成星卓意味深长道:“哦。懂了。”
……
突厥人的事情自有成星卓去帮忙料理,赵宝澜要做的就是回去睡个觉,催促人继续搜寻真正的郑宜静,吃喝玩乐,乘船游湖,顺便等待着即将抵达荆州的嫂嫂。
汪鸿说了,不出两日,嫂嫂便要到了。
……
赵宝澜那边是岁月静好,郑家那边却是腥风血雨不断。
郑氏与邱姨娘合伙买凶/杀人的案子被揭发出来之后,两人就被收押到了一起。
邱姨娘不过是郑家的一个侍妾,认罪之后便要伏法,好歹是给了郑家人一点脸面,没被押送到菜市口去斩首,而是给了一根白绫,叫她自己了结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虽说郑武跟邱姨娘算不上是夫妻,但感情总是有的,更别说他们一起生育了三个孩子,有共同的血脉。
郑武先迫于形势跟李氏和长子分了家,心里边便堵了一口郁气,待见到了邱姨娘的尸身,将其收敛安葬之后,当即便吐出一口血出来,仰面倒了下去。
先是邱誉死了,然后是邱姨娘,用不了多久郑氏恐怕也得嘎嘣,郑武尚且撑不下去,更别说是郑老太太这么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了。
郑武吐血之前,郑老太太就卧床不起了,得知郑武出事之后,当即便不省人事。
请了大夫过来一看,对方连连摇头:“不行了,早点准备后事吧。”
长房闹成了这个样子,现在简直就是个烂泥坑。
二夫人罗氏看得心忧,私下里跟丈夫说:“大哥那边都分家了,咱们当叔叔婶婶的还住在一起干什么?早点分了拉倒,更别说咱们家现在没有官身支撑,这座府宅怕也留不住多久。”
郑文深以为然,趁着郑老太太还没死,请了族老们过去,开祠堂忙活一通,急匆匆的把家给分了。
郑武膝下几个儿子,长成了的就是李氏所出的长子**和邱姨娘所出的次子郑炜,现在分了家,郑老太太和郑武又都卧病,管事的当然就是郑炜。
如此一来,庞琴安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郑宜舒当初给她当了多久的舔狗、对着她吹了多少彩虹屁,现在就有多恨她,三天两头的上门找茬,话里话外把她往死了挤兑。
庞琴安又不是泥捏的,忍耐一两天也就罢了,天天如此,岂能不火冒三丈。
这天郑宜舒又去生事,她想也不想,便一个嘴巴子抽过去了。
“郑宜舒,我劝你安分一点!风水轮流转,我是落拓了,但也不至于被你这样的低贱之人折辱!”
庞琴安冷笑道:“我乃是庞家之女,正经的官家千金,即便生母触犯了律法,也不会改变我的身份,而你呢,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低贱侍妾的女儿罢了,生父也无官无爵!你真以为我再也爬不起来了?!”
郑宜舒怂了,捂着脸说了句“你等着”,就灰溜溜的走了。
庞琴安冷眼目送她离去,回到自己屋里坐下,眼泪就出来了。
金陵庞家那边已经得知了郑氏身上发生的事情,深以为羞,若非郑氏是命妇,须得回京受审,恐怕庞家都不会叫她再回去,直接投一封休书过来了事。
庞琴安也接到了父亲的信,道是此事已经在京中传遍了,蒯家更曾登门怒骂,叫她暂且在郑家暂待些时日,风平浪静之后再行返京。
可是郑家现下这个样子,她又岂能呆得下去?!
外祖母还活着,郑宜舒便敢这样折辱于她,若是外祖母去了……
庞琴安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行,她要回去,她必须要回去!
荆州毕竟只是荆州,金陵才是皇朝都城,万千高门子弟所在,她不能再继续在这里虚度时光了!
只是在走之前……
她一定要给郑宜静那个小贱人一点颜色看看!
……
对于庞琴安的打算,赵宝澜一无所知。
她最近迷上了划船游湖,每天都得出去溜溜,宝蝉跟着去了几次,发觉自己有变黑的征兆,就对此敬谢不敏了,只剩下赵宝澜一个人,乐颠颠的出门游湖。
蒯兴义死透了,蒯兴怀现在也被收押下狱,整个东湖都成了游乐园,尽着她四处折腾。
这天她吃完晚饭准备睡觉,左护法就带着人过去了,毕恭毕敬的行个礼,说:“值守的下属发现有人在您的游船边鬼鬼祟祟,唯恐是突厥人的后手,便不曾打草惊蛇,等人走了过去一看,才发现您的游船底下被凿了个洞,而跟着动手那人的下属,却一路来到了郑家……”
赵宝澜听得眉毛倒竖:“郑家?这群王八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还敢打我的主意?!”
左护法看她要发飙,赶忙出声安抚:“这等不识抬举的小人,宫主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没的折了自己的身份。那下属做事倒也谨慎,见人进了郑家,也不曾松懈,一路跟了进去,却见那人在庞琴安的院外停住了,跟个妇人低语了几句,方才趁夜离去。”
他顿了顿,方才道:“属下叫人去查了,那与他低语的妇人姓王,是那男人的婆娘,也是郑氏的陪房,现下就在庞琴安身边照顾,想必凿船一事并非郑家人所做,而是庞琴安暗中吩咐。”
“庞琴安?”赵宝澜冷笑一声:“跟我玩是吧,那咱们就来玩个痛快!”
第二天她就开始装病,对外则说是出去游玩的时候吹了冷风,须得在家歇息几日。
庞琴安吩咐人暗地里去凿了她的船,就是希望能接到个郑宜静溺水而死的好消息,哪成想那条船还没用上,郑宜静反倒先一步生了病。
她暗道流年不利,心下愈加郁郁,这时候却接到了永平伯夫人送来的帖子,邀请她出门游玩。
接到请帖的时候庞琴安还在纳闷:“永平伯夫人虽说也是荆州人士,却不曾听说她此次也回到荆州来了啊,怎的会给我下帖邀约?”
传了送信的婆子前来,那婆子便行个礼,柔声道:“我家老夫人与小姐祖母有旧,蒯家无礼,倒是害了您,庞老夫人便托了我家夫人,要请您去赴宴,也是抚慰开解一二。”
庞琴安听到此处,当真是百感交集,转过身去拭泪,又道:“老夫人如此爱护,琴安实在感激,贵府夫人这般善心,更是令人三冬觉暖。”
婆子温和的笑了,又着意劝解了几句。
请帖收到了,永平伯府的人也到了,一干印鉴都毫无差错,庞琴安自然不会怀疑,第二天妆扮整齐之后,便带了嬷嬷王氏与两个丫鬟,乘坐马车准备出门。
郑宜舒知道了,差点流出来柠檬汁,庞琴安出发的时候,就巴巴的在她的院子门口看。
伯府夫人啊,她什么时候也能搭上这种人物?
庞琴安看出了她的艳羡和妒恨,眼底不禁闪过一抹哂意,擦身而过的时候,难掩得色道:“麻雀终究是变不了凤凰的,所以说,人最要紧的还是得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宜舒妹妹,你说呢?”
郑宜舒脸色且青且白,丢下一句:“我才不稀罕!”转个头难掩气恨的离开了。
庞琴安轻嗤一声:“不自量力。”
一路乘坐马车到了东湖边,便见岸边早已经立着好些仆妇婆子,另有人设了围帐,庞琴安打眼一瞧,颇有种重返金陵、参与高门盛会的荣耀感,略微整了整衣装发饰,含笑走了过去。
昨日登门的那婆子手里边捧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正在跟几个婢女说话,见她到了,忙笑着往里边请:“夫人正在船上与刺史夫人、别驾夫人说话,庞小姐里边请——”
庞琴安一听来者身份,颇觉面上有光,递了个眼色示意王氏打赏,后者则会意的递了一个荷包上去。
那婆子收下之后,脸上笑意愈加深了,领着她上了船,请人往里走。
庞琴安走在前边,稍后一点是王氏,两个丫鬟在更后边,只听见内里隐约传来贵妇们的说笑声,却不曾注意到最后边的两个丫鬟已经被那婆子给隔开,逼退到了船下去。
船室里悬着几层纱帐,正随风飘动,庞琴安深吸口气,声音如珠落玉盘般的问了安,只等永平伯夫人传入,却听这时候内里安寂一片,再无声响。
庞琴安心里边一个“咯噔”,狐疑的跟王氏对视一眼,道了一声“失礼”,小心翼翼的掀开纱帐一看,登时便愣住了。
船舱里边坐着两个人,年轻些的是赵宝澜,年长些的却是个未曾谋面的男人,面前摆着小几、抚尺,竟像是在说书。
可是刚刚她明明听见里边有妇人言谈声……
口技。
庞琴安心里边忽然间冒出来这么两个字。
她满脸惊疑的时候,赵宝澜也是神情疑惑:“琴安姐姐,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是想跟宜静一起游湖吗?”
庞琴安脑子都炸了一半,面色苍白的盯着她,道:“怎么会是你?!永平伯夫人何在?刚才那些声音——”
王氏脑子里却还惦记着郑宜静说的“游湖”二字,匆忙间掀开船帐往外一看,立时便惊叫道:“怎么开船了?!刚才、刚才那些人呢?!”
庞琴安往外一看,也惊住了。
只是片刻工夫,之前岸边的那些人却已经消失无踪,再无痕迹,就好像一切都只是她们做的一场梦似的。
永平伯夫人、游湖、还有郑宜静……
这几件事连在一起,给了庞琴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候,游船猛地摇晃了一下,她手撑着船壁稳住身子,才发现这艘游船正在往湖中心去。
想起自己暗中吩咐人做的那件事,庞琴安原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再无半点血色:“回去!马上让人回去!”
“宜静才不要呢,”赵宝澜撅着嘴,婊里婊气的说:“宜静要去摘花花,要去湖心钓鱼,还想去湖中央的阁子里边去康康!”
庞琴安听得心头冒火,再看郑宜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又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再坏又能怎么样呢?
别忘了,郑宜静自己也在船上呢!
仔细想想,说不定今天这事就是郑宜静搞出来的!
她知道自己找人弄坏了她的船,所以才想方设法的骗自己出来,想吓唬吓唬自己。
她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庞琴安心下冷笑,脸上神情蔑然。
郑宜静想叫自己害怕,可自己偏就不怕,如意算盘落空,且看她如何得意!
庞琴安没再说话,只是一扫坐垫,迆迆然坐了下去,王氏见状,也跟着冷静下来。
赵宝澜见了不气不恼,反而笑嘻嘻的吹起了口哨。
游船往湖中心走了两刻钟,忽的听到一声惊叫:“船漏水了!”
庞琴安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王氏猝然站起身来,往船板上去一看,慌里慌张道:“还愣着做什么?破了那么一个大洞,赶快堵上啊!快,船上还有人呢!”
什么?
船真的破了?!
庞琴安白着脸站起身,赵宝澜也背着手上了船板,她摇摇欲倒的跟上去,就见郑宜静那个小畜生一拳打在王氏脸上,将她打落水下。
“马德,吵死了!屁大点事就大惊小怪!”
“……”庞琴安:“?????”
王氏扑腾着落了水,庞琴安亲眼看见这一幕,难以忍耐的发出了一声尖叫:“郑宜静,你在做什么?!”
她此前好歹也跟郑宜静打过几次招呼,知道这碧池有多难缠,这时候也不跟她讲理,只道:“救人!赶紧救人啊!”
“琴安姐姐,你不要着急,没事的,”赵宝澜从她头上拔下来一根簪子,在王氏掉下去位置的船板上划了划,体贴道:“那位妈妈是从这儿掉下去的,等我们上了岸,再从这儿往下打捞,肯定能找到的。”
“……”庞琴安:“?????”
庞琴安头大道:“郑宜静,你知道什么叫刻舟求剑吗?!”
赵宝澜茫然的看着她:“啊???”
庞琴安皮笑肉不笑的把那个楚人刻舟的典故同她讲了。
“原来是这样,琴安姐姐,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赵宝澜扼腕叹息:“我原本以为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今天我才发现,其实是我和那个楚人两个人!”
“……”庞琴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放朗哥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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