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洼已经因为罗袖的被掳引起过两次骚乱,好些村人,甚至还有女子,都聚集起来,要求罗家父子组织人手,出去找寻罗袖。
只知道杀手是小三子,而他也是出现一瞬就消失的,村人们其实想找人、想报仇也没有个具体的目标。
罗老叶和罗文再三的劝说,村里人才安稳下来。
但是一个惊恐都在众人心里产生,他们都担心罗袖会出什么意外,不管是为了这三年来她让他们过上以前从不敢想的好日子,还是为了有她在那些其实多少都在觊觎罗家洼的势力不敢轻动。
已经十二三岁的平旦这几天安排了很多人手,时刻注意着村外的异动,东山上两个能打造军工的作坊,他更是要求父亲和二叔跟他亲自去看守。
再加上张平的一些布置,罗家洼的安全防御已经达到了最高等级。
原封见村里只乱了两乱就又十分迅速的恢复平和,想起罗袖在时对那些小孩的教导,才后知后觉明白,她当初什么都教,说不定就是为防这一天的。
罗袖给的书,原封都已经看完,他自己留下来也没什么作用,这天一早便收拾好包袱,他要出去找找那个女人。
虽然以前一直看那个女人不顺眼,但到底是他原封的朋友。
就在这时候,一个守在村外巡逻的村人送来一封信,这两年罗家洼村民四十岁以下的都已经脱盲,这个村人自然能看懂信封上的简单字迹。
“秀儿送来的”,这人把信封交给闻声跑来的平旦手里,“快看看,到底是谁把秀儿带走了。”
原封也快速走过去。
平旦展开信纸,快速一扫,说道:“姑姑说她没事,她现在和小三叔在一起,那天晚上只是个误会。姑姑还让我们严守村子,不要再接待外客,也不要再出去做生意。”
“那不做生意咱们才刚做出来的几千根蜡烛怎么办?”
听到罗袖有信来而迅速聚拢来的村人们议论纷纷。
“秀儿怎么不回来,外面肯定没有咱们村里安全的。”
张平皱着眉头道:“平旦,信给我看看。”
平旦把信交给张平,对众人道:“咱们自己不点蜡烛吗?暂时不做就不做,反正现在不缺吃不缺喝也不缺穿。我姑姑的意思是,外面可能要起混战了。”
张平没从信里看出任何的被胁迫的意味,也没有借这封信传递什么信息,那么姑姑目前可能真的很安全。
“平旦说得对”,张平说道,“现在我们罗家洼也是外人眼中的一大块肥肉,好好守住家里,比什么都重要。”
“从今天开始,我们的护村小队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不停的巡守,其他人抓紧时间练习准头,争取人人一把枪,人人能打枪。”
罗家洼整个村子再次运转起来,三年来,很多别村的或者逃荒的人都紧靠着罗家洼而居,此时外面也形成一个不小的村子。张平还出村与那个混杂的村子商议了巡逻制度,另外特地赞助他们五十柄步枪。
于是不到半个月,罗家洼已经布防到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原封也就多待大半个月,确定罗家洼很安全之后,才再次提上包裹,离开村子。
村人都很舍不得他,更何况外面要乱战,太不安全了。
原封谢了村人的关心,转头就对那些刚长起来的少年们道,“如果有想经历跌宕起伏或者建立一番事业的,这是个最好的时候。”
刚才还依依不舍的村人,现在想直接把这个不靠谱的原先生给赶出去。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原封这一句话果然产生了一些效果,大概五六天后,以张平为首的几个少年人手一个小巧手枪,做了一番伪装后,便离开罗家洼。
他们还是想找找姑姑的,建功立业什么的都只是顺便。
现在吃饭都够不着饭桌的张弢焦急不已,他很担心母亲,那天也想跟着出去,但是没出村就被大舅抱了回去。
对于外祖一家,张弢还是有些印象的,也很亲近偶尔进城会给他捎个小玩具的两个舅舅。
“我要去找娘,姑姑。”
罗文看着仰头认真说话的小娃儿,心里好笑,这小娃儿比二弟家的老三福丫还小一岁,但是说话可比福丫清楚多了。
听张平说这小家伙吃过不少苦,罗家人都对他挺疼惜的,此时罗文便道:“你还小,你们姑姑也没事,等你吃胖了,姑姑就回来了。”
张弢很担心,很担心,因为只有他知道,那天晚上要杀母亲的,是在前世赫赫有名的震威大将军。
新朝统一的后期,好几方势力的大将都是死在他的剑下。
等他长大时,震威大将军季溟的声威比皇帝还盛,皇帝想要架空他,但连一点动作都不敢做。
后来他去了边疆,第二年的时候京城便传来皇帝被季溟杀死的消息,可怕的是整个军营,几乎没有一个认为季将军的行为是乱臣贼子。
又待了两年,他才知道,整个新朝有一多半的将兵,都是当初被季溟打降的,在他们看来,新朝能建立有季将军一多半儿的功劳。
皇帝坐上帝位就想处置功臣,那被杀了也活该。
季溟要是想当皇帝,他们这些将兵第一个举旗拥护。
而且在他死前不久,才收到父亲送到边疆的信,信中说裴相也被季溟杀了。
那天晚上张弢被扁担和枣青护着挡在车里,但他还是在车帘飘动间看到那个杀手的面容,那就是年轻了十岁的震威大将军。
所以母亲被他抓走,不可能会没事儿。
张弢怎么都离不开罗家洼,只能用尽一切方法提醒他们抓走母亲的那个人很危险。
罗袖在山崖房屋内住得倒是挺安稳的,现在改了名叫季溟的小三子差不多平均五天会来一次,第一次回来果然给她带了个戏班子,只不过是用泥捏的。
要不是罗袖有个苍生能在没人的时候给她放电影,她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会闲得长毛。
这天晚上罗袖刚看完一个专门给系统启蒙的动画片,正要睡,山崖洞口的门一动,一身湿漉漉的季溟走了进来。
罗袖手肘撑着床回头看了眼,动了动鼻子,问道:“你杀人了?”
虽然血腥味已经被他冲得很淡,但她还是闻得出来那一点微腻的甜腥。
战乱年代当然不可能要求一个从军的人手上干干净净,然而想到那天晚上季溟突然出现就是要杀她的,他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显然不问自明。
他不是驰骋沙城的将军,反而是一把被当做刺客的刀。
季溟动作很轻地在自己手臂上闻了下,嗯了一声,走到床边拉住罗袖的手亲亲两下,“宝贝儿,你不是每天都会等我这么晚吧。”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声嗯?罗袖把手抽出来,坐起身,对季溟道:“点灯。”
季溟很想她了,就想直接把她抱在怀里快乐一下。
不过他的行动却很怂,起身过去把石桌上的蜡烛点燃了。
在灯光下,罗袖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说道:“以后战场上杀敌我不管,你再像当日杀我一样去杀无辜,我不会再认你。”
季溟毫不在乎地挑了下眉角,笑道:“你现在从里到外都是我的,将来还会生下我的孩子,你怎么不认我?”
罗袖突然觉得,再次见面的这个小三子,十分陌生。
她的眼神让季溟有些不自在,他抬手抹了抹鼻尖儿,妥协似的道:“也不是我想杀人,师父、师叔都说了,我从出生就带着杀人的使命,乱世本来便人命如蝼蚁。很多人还没出生,便注定是我剑下亡魂。”
“谁教给的你这些歪理?”罗袖对季溟口中的师门的反感直接从之前的三级提升到十级,“我告诉你,没有人天生该杀人,也没有人天生该被杀。”
季溟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生气,气得喘息都有些急,便赶紧上前两步在她后背抚了抚,“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听你的就是,以后绝不杀无辜。别生气了,不值当。”
罗袖:更生气了怎么办?
抬手拍掉他的手臂,躺下来侧身朝里闭上了眼睛。
这个小三子,不是变得陌生了,好像是失忆后,他曾经的二重人格,合二为一了。
小三子善良腼腆,但被完全剥离出来的那个第二人格,却是事儿精爱捣蛋,如今合成一个,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还真不奇怪。
只是别让她见到小三子的师父或师叔,否则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颈间喷来灼热的气息,罗袖抬手把季溟的头推到一边,“年纪轻轻别纵欲过度,睡觉。”
季溟放弃支撑力度,直接往罗袖身上一压,低声道:“我在外面又不偷吃,怎么就纵欲过度了?袖儿,我想伺候你,今晚我特别想做你的裙下之臣。”
罗袖又有些想笑,侧头看着他,“出去这几天去哪儿了?偷吃,裙下之臣,跟谁学的?”
季溟一下子撑在她身上,唇角勾出一抹坏笑,“我这就给姐姐一五一十交代一番。”
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季溟愣了愣,看着罗袖微带笑意的眉眼,突然头疼如裂。
罗袖赶紧抱住他的头在他眉心吻了几记,又担心又心疼,“头疼就不要想,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说给你听。”
季溟好一会儿才从头脑中那种尖锐的疼痛中抽离出来,第一次听她这么轻声细语,即便此时的疼痛在忍受范围内,还是紧皱着眉头一副受不了疼痛的模样,十分轻微地点了下头。
罗袖被季溟带着胡闹一晚上,两人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起来后,伺候着小祖宗吃过饭,季溟便穿上外衣,准备下山给罗袖采买七天的食物,七天后他就要作为胡家军先锋去攻打蜀州,到时便可以回来把她一起带走。
罗袖其实挺适应这种吃了睡睡醒吃的躺平生活的,但是听到季溟这次一下子要购买七天的食物,还是觉得要宅的时间有些长。
“你如果走的太久,不如让我去山下生活”,罗袖说道。
季溟立刻戒备地看向她,“你还是想走吗?”
“哪个正常人能在毫无人烟的地方闷这么长时间?”罗袖不客气道,“如果不是接受了你,你以为我能老实在这儿待这么大半个月?”
“我知道这些天委屈你了”,季溟挺讲理地道,“不过七天后就好了,到时候我带着你去蜀州。”
他不准备一直当胡肃的刀了,他得先搭个窝,把自己的宝贝藏好。
这第一个窝就是蜀州。
“乖,再忍七天”,大手把住罗袖的脖颈,季溟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到时候我找真正的大戏班歌舞班给你取乐。”
罗袖:“你跟我这代沟得有几百年吧。我不喜欢被男人当金丝雀养起来。”
季溟丝毫不打艮儿,点头道:“到时候咱们的窝、地方大了,你想怎么玩怎么玩想去哪儿去哪儿。”
罗袖有点头疼,但是对于总是有着奇奇怪怪诉求的她,季溟也有点头疼,这次去采买东西,终是没有抵制住她的再三要求、请求,把她一起带了下去。
下悬崖屋的时候,罗袖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那么放心让她待在上面,出门连门都不上锁。
整面悬崖平滑如镜,高达数百米,就算罗袖以前玩过攀岩,这样的岩壁也不敢随便下。
除非她可以花几亿点跟苍生买个直升机,要不然还真没办法下来。
季溟一直手臂抱着罗袖,脚下和另一只手时不时借一下力,很快就平稳轻盈地落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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