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华乃是楚国公府二房嫡女,生得明眸皓齿,一张尖尖俏俏的瓜子脸,雪肤樱唇,乌发如云。尤其她身形纤细,打扮却又十分的华美,便使得她身上既有一种大家闺秀的贵气,又带着小家碧玉的娇俏。
正是萧乾喜欢的类型。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萧乾哪里有心思与她柔情蜜意呢?
当下微笑,“原来楚小姐也在这里。”
“是啊,自从元宵一别,与殿下有些日子没见了。”楚兰华轻声细语,眉眼间带着些许的娇羞。天气虽然还有些寒凉,她却已经换上了春衫,微微垂着头,便露出了一段雪白的脖颈。
她偷偷看了一眼萧乾,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只是,他面上虽然含着笑,眼中却似乎有着解不开的哀愁。
楚兰华想到今日一早听到的传闻,不由得为萧乾感到难过。
在她看来,七皇子是个温柔雅致的人,这样的男子,必然用情很深。听闻他府内就只有那一位庶妃,偏偏还红颜薄命,现下的七皇子,又该是怎样的强颜欢笑呢?
这样想着,她的眼圈便红了,只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带了点儿哭腔:“殿下……”
萧乾有些懵。
不过是打个招呼,这位楚家小姐怎么,就和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一样?
“楚小姐是要选买首饰?那么我先不打搅了。”萧乾说着,便对着楚兰华一拱手,匆匆出了金楼。
楚兰华看着他萧索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哽咽了出来。
“二妹这是怎么了?”楚萱华从楼上下来,就看见楚兰华正站在大厅的中间,正掩着口泫然欲泣。
旁边,是一脸无奈的小伙计。
楚萱华是按照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行事做派无一不是端庄文秀的。见楚兰华这般当众哭泣,只皱了皱眉,便下楼走过去柔声问道:“可是风迷了眼?”
因春日里京城中聚会多,作为楚国公府的小姐们,自然不能穿戴陈旧寒酸。故而,楚国公夫人早早就在这金楼里定制了几套金玉头面,方才楚萱华便在上班试戴。她并不知道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叫楚兰华见到了萧乾。
楚萱华想着,无论因为什么,楚兰华这样在外边哭哭啼啼总是不妥,传出去,难免叫人说楚兰华气度不足。
因此,她是想要帮忙圆过去的。
不过楚兰华并不领会她这番好意,哽咽了几声,便哭倒在身边丫鬟的怀里,去不发一言。
这金楼分两层,二楼乃是雅间,专门用来招待贵客。一楼便是极大的一间厅,里边设着桌椅等,是为等候的客人们预备的。因要做买卖,一楼的大门是敞开的。
金翠辉煌的楼里,衣着鲜明的少女哭得难以自制,便叫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由得驻足,伸着脖子往里看。
楚萱华又是气又是窘,索性也不再问了,只叫掌柜的将首饰包好了,一并送到国公府里去。她给自己的两个丫鬟使个眼色,耐着性子道:“二妹妹想必是身上不舒服,咱们还是快些回去,请太医来瞧瞧吧。”
那两个丫鬟会意,走过去一边假意安抚楚兰华,一边将人架了起来往外便走:“二小姐,咱们快快回去。”
将人塞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楚萱华揉了揉眉心,也匆匆上了马车。
却见楚兰华正扒开车窗,要往外看。
“你闹够了没有!”因到了车上,楚萱华也不怕别人看见了,只沉声喝道,“好好儿的,在外头发什么疯?看看你,可还有一丝一毫国公府小姐的样子?”
她是长姐,性子沉稳,平日里最得老郡主的喜爱。这一板了脸,楚兰华还真有几分惧怕。
只是这惧怕也不过一瞬间,随即便更加悲伤,只将眼泪滚滚落下。
“行了!”楚萱华按了按自己的额角,皱眉,“这是怎么了?欢欢喜喜出来买头面,就这么回去?”
楚兰华垂头落泪,却不肯说话。
楚萱华凤眸一眯,问楚兰华的丫鬟,“你说,怎么回事!”
那丫鬟缩了缩脖子,偷眼看了一下楚兰华,见她连连摇头,刚要开口,就听见楚萱华冷冷地说道:“你想好了再说。若是有半个字是假的,我管保叫你一家子在国公府里待不下去。”
小丫鬟吓了一跳。
她娘是楚家二太太的陪房,她爹却是楚家的家生子。虽然现下都在二房里服侍,但毕竟两房没有分家,且当家的是大房,楚萱华的话,几乎就等于大房太太的话了。
当下不敢扯谎,只小声说道:“方才,二小姐遇见了七殿下。”
楚萱华一怔,七殿下?萧乾?
“二妹你!”她不由得动了怒,“你是不是忘了祖母的话?”
老郡主是个很聪明的人,经历了三位皇帝,看多了皇室中的倾轧,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会叫自己的血脉陷入这种争端中。因此楚国公府近些年来,从不会与皇室联姻。
沈皇后一脉与丽贵妃一脉这几年争斗越发激烈,各个招数频出拉拢朝臣权贵。如楚国公府这种实权人家,两方谁也不会放弃。
这种情况下老郡主更不会叫自己的孙女与皇子多有来往了。
因此,元宵灯市楚兰华和萧乾同游,回来后便被老郡主狠狠训斥了,还罚她抄了几十遍的女戒以示惩戒。
楚兰华想到自己抄经书得手腕子都肿了,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的不满。
她就不明白了,祖母出身宗室,说起来,她楚国公府的小姐们,身体里都流着皇室的血脉呢。多么尊贵!
怎么祖母就不肯叫这尊贵,更进一步呢?
还是她娘说得对,祖母的一颗心,都偏在大房的身上,从来就不会叫二房有什么荣耀的。她就不相信,若与萧乾或者其他皇子走得近的是楚萱华,祖母还是那副态度!
楚萱华见她垂头不说话,但面上分明是不服气,便也不再说,这冷冷一笑。二房里的人,从她二叔二婶到几个堂弟妹,都憋着一股子劲与大房较着。
尤其她那二婶,这些日子说话便夹枪带棒的,当着祖母还好些,别过去那就要多酸有多酸。若不是怕祖母生气,她早就告诉祖母了。
好容易车到了国公府,楚兰华下车便要回二房,楚萱华也不拦着她,见她带着丫鬟走出不远,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在了那小丫鬟的脸上,只摇了摇头,一径来到了老郡主所住的忘忧居。
忘忧居里并不奢华,一应的陈设都以舒适为先。
老郡主正在与楚国公夫人说话,见楚萱华面色有些不好地走了进来,楚国公夫人便先笑问:“这是怎么了?不是和你妹妹去采买首饰了?是不是式样不合你们心意?”
一连声问下来,老郡主也笑了,“你倒是叫孩子喘口气。”
楚萱华解了身上的斗篷,先给老郡主和楚国公夫人请了安,才坐在了老郡主身边。
心下里几番思量,还是将楚兰华见到萧乾,后便哭了一路的话说了。
老郡主不听则已,一听之下,当即大怒。
带着碧玉镯子的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真是孽障!”
又连声叫人去叫了二房的人过来,楚萱华连忙劝住:“祖母好歹给我留下点儿面子。这会儿您叫了二妹来,虽是一片慈爱之心,但她心中岂有不恨我的?”
“她敢!”老郡主气咻咻道。然而终究,还是听了楚萱华的劝说,只是眉宇间难掩怒气。
楚国公夫人觑着她的脸色,便说道:“不是我说,二弟二弟妹也太纵着兰丫头了。虽说如今比前朝开化,然一个未出阁儿的女孩儿,见了个男人便要流泪,这叫谁看,也说不出好话来哪。”
这话说的其实有些挑拨了,然而却也是实情。老郡主知道两个儿媳妇明里暗里的谁也不肯服谁,二房心思不少,也难为大房两口子容了下来。因此也不肯十分地苛责楚国公夫人,只淡淡道:“他们两口子不会教导孩子,你这做大伯娘的,也该尽心。“
楚国公夫人含笑道:“是。”
心里却在撇嘴。
二房两口子的小心思谁看不出来?一门子想着把女儿往贵人身边送,不就是想着压大房一头?
只可惜了,楚萱华和楚兰华这两个姑娘,老郡主早就有了计较。
果然,就听见老郡主叹了口气,对她道:“孩子们都大了,这亲事上头,也该提上日程。萱儿……”
楚萱华面上一红便要站起出去,被老郡主示意坐下,“萱儿已经过了及笄之年,按说早该定下来。当初,我瞧着她与卫家那丫头走得近,原还想着将她定给卫家丫头的哥哥来着。那也是一等一的人家了,人口简单,且两三代人里都没有纳妾的。只是没想到,卫家竟被……算了,幸而这婚事没有提起,否则,萱儿便艰难了。”
听得老郡主提起卫子枫,楚萱华便低下了头。她见过那如青松玉竹般挺拔的男子,与京城中其他的高门子弟不同,卫子枫随时随地都是极为严谨的,端方,冷肃,永远带着疏离,却叫人看了,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心头掠过一丝痛楚,楚萱华连忙掩饰了。
没有忽略掉孙女瞬间变得苍白的面孔,老郡主心生怜惜,她知道孙女心事,但无论如何,卫家已经没了。卫子枫,不管是死是活,都注定了与萱华这孩子无缘。
“定国公府,与咱们家也是世交。他家的二公子,听说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这意思,便是想要将楚萱华许配给定国公府了。
楚国公夫人早就听丈夫提起过,并不意外。楚萱华却抬起头,轻声道:“祖母,孙女并不想嫁人的。叫孙女在您跟前,不好么?”
“真是个傻丫头。”老郡主笑了,“哪里有姑娘大了不嫁人的?你放心,定国公府这些年虽然不在京中,然前些天打发人回京城,来请安的时候说了,回京也就在这两三个月里了。到时候,自然会见上一见。”
楚萱华便低头不在多说——横竖,无论说什么,自己的终身,自己也是无法做主的。
老郡主见她温顺,也很是满意,又想着若真的定下亲事,往后便不能如做女孩儿时候那么自在,只对楚萱华笑道:“天气也快暖和了,萱儿可要与你的小姐妹们多走动玩耍了。”
“阿媛前几天还说,要请我们一干小姐妹去骑马春猎。”
楚萱华想到岑媛,嘴角露出笑意,“还有阿妙,我们都很是说的来。”
听她提起凌妙,老郡主点点头,“顾氏这个女儿生得极好,小小年纪便有那般的容貌气度。”
说着看了看楚国公夫人。
楚国公夫人面上就是一僵。
老郡主意思她明白,是觉得凌妙容貌性情都堪配楚子熙。只是叫她说,凌妙生得再好又如何?武定侯府那种新荣爆发的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又怎么配得上自己的二儿子?
更何况,这凌家小姐的名声,可不大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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