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弄个外室子出来,这丑事儿倒是没有在京城里引起什么大的波澜。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街面儿上悄悄传着一股子流言,前段时间京城里那段关于以稚童炼丹入药的传言,幕后之人就是为皇帝做事,事发后更是直接躲进了宫里边。
顺天府尹得知流言后遣了衙役四处查探拿人,试图弹压,却又哪里能有半分的作用?相反,倒是叫人愈发相信了。
朝中震荡,宗室们几乎要闹腾的翻了天,直接就闹上了金殿,要几位代掌朝政的皇子给个说法。五皇子素来机灵,当流言传到耳朵中的时候,就借口身体不适闭门谢客。至于老三,本自平庸,又胆小懦弱,被两个年纪大辈分高的宗室指着鼻子问到了脸上,脑子里早就乱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看那模样,简直就能给他亲爹直接定了罪。
巫蛊和丹药,一直是皇室中最为避讳的东西。宗室中人见了三皇子这般形容,也是欺他软弱无能,就此闹将起来,整个早朝比先前那场混乱还要热闹。萧坤几次喝止无用,被气得胸闷心疼,甩了袖子干脆直接退了朝。
他也没有回皇子府,进了宫去见沈皇后。这儿子是沈皇后的全部指望,见他怒气冲冲进了龙翔宫,眼里都发红,沈皇后也是惊得够呛,又心疼儿子,便叫人晋了一碗雪蛤汤给儿子。谁知,萧坤一口汤下肚,立时就喷出了一口鲜红的血,翻着白眼往后就倒。龙翔宫里头一个昏迷的皇帝,外头一个昏迷的皇子,沈皇后恨不得丈夫立刻就死了自己当太后去,但是眼见儿子也成了这模样,哪里还能忍得住?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后的仪态风度,哭天抢地叫人唤了整个儿太医院的人进来给儿子看诊。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只说是中了毒,但中了什么毒,又是如何中毒的,却全然不知。
沈皇后又想起萧坤是喝了雪蛤汤才中毒晕倒,立刻又命了侍卫将御膳房的上下人等一一缉拿了严审,也是没有头绪。
皇帝和嫡皇子都倒下了,沈皇后生怕三皇子五皇子趁机夺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下懿旨想将二人进宫来,美其名曰侍疾。
三皇子胆小,不敢不来,乖乖地收拾了进宫。至于五皇子那边儿,沈皇后却是晚了一步——人家大张旗鼓地去了白鹤寺,理由和沈皇后的一样,替父皇诵经祈福去了。
气得沈皇后几乎倒仰。
偏偏这个时候,又是一场异动。
京城直隶一带,翻了地龙。
翻地龙的时候,凌妙正扶着顾琬在园子里散步,身后跟着一溜儿丫鬟婆子,都生怕顾琬有个什么好歹。正走着呢,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天晕地转,脚仿佛踩到了棉花上,根本站立不住。幸而凌妙身手不错,反应也快,抱着顾琬稳住了下盘,侯府内外,却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叫声。
“这,是怎么了?”顾琬惊魂未定,煞白着脸看凌妙。
凌妙咬牙,“怕是地动了。”
立刻又转头冷声吩咐,“海棠,清云,你们马上去看看,府里头可有人受伤,房屋是否有坍塌的。若有,里边儿有没有人。有的话叫人赶紧着救出来,我的琳琅阁里有红伤的药,都取出来预备着。再告诉他们,都聚到校场去,千万不要在树下或是水边儿上。快去!”
海棠和清云两个知道事情紧急,连礼都来不及行,连忙就跑了出去。
顾琬的手心里冰凉,“好好儿的怎么就地动了?我听人说,咱们京城这边儿还是前朝末帝时候……”
说到这里意识到了什么,忙掩住了口。
凌妙回头看了看,都是近身服侍的心腹人,只吩咐了不许多嘴,便送了顾琬先去了校场。校场那边儿空地极大,倒是安全得多。
侯府的损毁并不严重,只有几间厢房和下人房塌了。又听着周遭邻近的人家先前的混乱过后,也没了喧嚷,想来也是在自救了。凌妙想了想,又叫人将清云找了回来,自己则急匆匆写了封短信,交给清云送去给萧离。又打发人去武定侯府看,知道凌肃无事,便放了心。
如侯府这样的高门府邸遇到了地动,损失几乎可以忽视。但普通的百姓就不同了,尤其是穷苦人家,房子本就不结实,再有些年久失修的,一场地动,等待着他们的就是流离失所的命运。
京城里,混乱成了一片。
白鹤寺又传来了消息,寺中禅堂塌了一间。这本来没什么,只是禅堂里住着的人有点儿特殊,五皇子。
也是五皇子倒霉,想着躲出去避开沈皇后母子的锋芒,好歹等着亲爹醒来再说别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百余年没发生过的地动,竟然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为了叫自己看起来更加纯孝,五皇子特意选了间陈旧些的禅堂。地动了,庵堂倒了,可怜的五皇子一命呜呼。
京城里,一片混乱。宗室官员各顾各的,百姓却无人管。
正值秋日,接连几天的大雨落下,有时候甚至裹挟着鸽子卵大小的冰雹。受灾眼中的灾民,吃没得吃穿没得穿,无奈之下,竟有人悄悄地打算着来一场“劫富救贫”。
萧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挺身而出的。
稳定朝堂局势,安排官员赈灾,甚至亲自到京城各处去看望灾民,将自己郡王府中的粮食拿出来赈灾。不过,灾民人数太多,有些杯水车薪。凌妙悄悄给他出了个主意,在京城各粮铺中的存粮征集出来布给灾民。当然,并不白要,凡献粮出来的铺子,都有顺天府的欠条为证,等到灾情过去,再有官府或是返了粮食,或是照价补偿。
凌妙又叫木槿整理出来不少的旧衣裳旧被褥等送出去给了灾民,又往几个与定北侯府走动亲近的人家去,也带动了那几家子捐衣捐物的。一时间,又有纷纷效仿的,竟然也闹出了不少的动静来。
她又懂医术,从别院里接了小少年阿七,和楚子熙师兄妹三个人在京城里开了三个药棚子,给病了的灾民看诊熬药。
于是乎,在京城人的嘴里,凌妙的名字头一次没有伴随着嚣张跋扈,狠辣彪悍一起出现。
相反,她容貌绝丽,换下了花衣美服,摘下了金钗玉簪,一袭朴素青衣,细细为人诊脉看病,无论老人还是孩子,哪怕再肮脏邋遢的过来,也分毫不显不耐。许多人见她如此,倒是送了个玉面仁心的美名儿。
沈皇后丈夫儿子都倒下了,又遇到这样的大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倒是有心插手到朝政里去,只可惜有心无力。这等事情与混乱之下,她只觉得身心俱疲,焦头烂额。又有宗室和朝臣不断上折子,直接指出都是帝王失德,才引得地动。
这年头,讲究的就是个神神鬼鬼的。
哪怕沈皇后怒不可遏,面对着众多宗室的怒火,朝臣的愤恨,也是心里肝颤儿。
又有儿子的毒一直没什么进展,更是焦心,在华美的凤仪宫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宫务,自然也没什么精力打理。
好在如今宫里人少,妃嫔都去念经了。剩下的岑媛和沈慧,以及几个低位份的,也都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她倒是没有什么担心。
永宁钟翠两个宫殿都是新修缮的,没什么损毁。岑媛知道沈皇后无暇他顾,索性自己守在钟粹宫,与沈慧之间的关系倒是愈发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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