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婈爹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他冷着脸,嗓音中从满不容侵犯的威严:“真好笑,本尊主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敢正面威胁本尊主的人!”
司寒对上季婈爹锐利的双眸,有点不敢久看,匆匆避开。
但避开后又觉得失了颜面,又色厉荏苒的直视回去。
“说实话,直接对上尊主,我还真没点把握,但是呢……”
司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难道尊主就不顾及女儿的性命吗?”
季婈爹脸再黑了一圈,恨不得马上将对方弄死。
可是对方也提醒了他,这里还有她的女儿。
假如地宫坍塌,他们可能都会被活埋。
如果硬拼,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动作前呢?季婈爹内心天人交战。
突然一行人走进他的视线内。
他的双眉忍不住拧起。
“南丹国的人?”
在场众人也好奇,怎么一向不太掺和这些事的南丹国人也掺和进来了?
并且还是南丹皇最疼爱的小王子带队。
小王子站在高台下,抬头眼神复杂的扫过季婈和季婈爹。
看到季婈对上他的眼神后,眼底满是看陌生人的神情,他狠狠压下心底的委屈和酸涩。
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竟然和天族有如此大的缘源,而他一眼便觉得亲切的木公子……
是男扮女装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小王子的视线缓缓移开,定在谢显华脸上,眼眶渐红,怒意蔼蔼生着恨!
“我找他,谢显华!”
谢显华平静的与小王子对视,对小王子找来的目的,也心底了然。
他从南丹皇后手中拿走救季婈的药丸时,虽然南丹皇后多为遮掩,但他还是能察觉南丹皇后可能不太好了。
后来陆陆续续收到来自南丹的消息,南丹皇后身患急病,广寻天下名医……
谢显华叹了口气,假如当时知道拿走药,是这样的结果,他想,他当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是谁?”季婈看着小王子,疑惑小王子浑身布满尖锐利刺,却对她露出温情一面。
谢显华看季婈,双唇翕动,不知该怎么与季婈说明小王子的身份。
哪里知道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小王子已是震惊的质问季婈,眼底满是受伤的神情。
"姐姐,你真不认识我了?"
姐姐?
季婈目光询问的看自家爹。
尊主头疼的揉揉眉心,承认的点点头。
“你们确实是姐弟,只是这里面的事情太过复杂。”
顿了顿,他缓缓开口:“你娘……她是爱你的。”
他也没想到,她会为了女儿,将药取出来。
之前让谢显华去取药,不过是一次试探而已。
即使谢显华没有将药取回来,他也可以在最后时刻将女儿的命保下来。
尊主将手放在季婈脑袋上,轻轻摸了摸,温蔼的开口。
“孩子,你很好,你娘也很好,当年的事我不怪她了,你出去后用你的医术去救她吧,别留遗憾。”
说罢,他乍然将季婈和谢显华送到小王子身边,严肃的说。
“刚才本尊主说的话你听到了吧?护好他们出去,你娘的命就能救回来。”
说罢,也不等任何人回答,突然按下旁边墙壁上一个凸起机关。
变故骤然生起。
整个地宫地动山摇,他运起内力,将季婈等人一把推到一个甬道内。
季婈还没从变故中回神神,身体已经被推着刀飞出去。
她手中被塞进来一张叠得方正的纸张,耳边是自家爹温和慈爱的低沉嗓音。
“孩子,天族的尊严怎容别人亵渎?爹想与你说的话都在这张纸上,快走!”
季婈不断倒退着,看着越来越远,已经和众人战在一起,一人对几百人,依旧洒脱豪放的爹,她的脑袋突然轰隆一声。
只觉得脑子里一声巨响,一个个画面从记忆深处炸出来。
小时候在天族无忧无虑小公主模样的自己。
小小的她躲在柜子里,本来想突然跳出来吓唬爹娘,哪里听到的是俩人不断的争吵。
娘说爹幼稚,整天只知道享乐,没有责任心。
爹讽刺娘心机深沉,嫁给他别有目的。
娘怒骂爹没有心,不可理喻。
小小的她吓得不敢出去,后来娘走了,爹整个人性格大变,易怒暴躁,对族内所有事放手……
出事那天,她记得天族到处都是血,旁系反了!
他那好像永远尊贵,永远嬉笑人间的爹在死士的保护下,带着她仓皇逃出天族族地。
他们像丧家之犬一样在大海上漂泊,她病得昏昏沉沉,爹的脾气突然就变得温和起来。
爹常常将小小的她抱在怀中,轻轻的晃,眼眶微红哽咽的说,爹后悔了,没好好学医。
堂堂天族尊主,竟对医术不精!
爹背着她几乎求遍了所有能求到的名医,以及躲避天族的追杀。
可所有名医给她把过脉后,皆摇头和目含怜悯的看着她。
最后,爹带着她进入一个到处是黄沙的地方,开启一道神秘的石门,进入一个地宫。
爹说,一定会救回她,就算用上天族禁止启用的禁术!
天族的禁术一人分两魂,分魂同养,静待合魂之日,得新生。
使用禁术之人,需损耗自身精血,精血一失,将折损寿命。
禁术启用时,月台上有一套医书,一套金针,以及一本忘尘针法。
禁术要求,受施术之人需用忘尘针法封住记忆。
当月台上光芒乍起时,像个血人一样的爹爹,将医书、金针以及忘尘针法放在她身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像哄孩子睡觉一样。
好像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意识抽离时,她恍惚看见月台上的光芒形成一个空间,裹着她的魂魄以及医书、金针都,抽离这个世界,落在异时空的孤儿院门口……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季婈看着越来越远,已是两鬓花白的爹,泪如雨下。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爹——”
季婈嘶声大喊,像小时候一样嚎啕大哭,希望疼爱她的爹会如小时候一样,匆匆赶来哄她。
尊主听到季婈的哭喊声,眼底突然热意泛开,他脸上露出疼爱不舍和释然的笑。
对众人的攻势更加凌厉起来。
“轰隆——”
不断轰鸣的声音从地宫内传来,小王子和谢显华的护卫们,全都卯足了劲拽着主子往外逃。
地宫里的人都疯了!
这样大的动静,不塌都不可能。
果然,念头刚闪过,他们身后的甬道不断坍塌,好像一头正在追赶他们,想要吞噬他们的可怕怪兽!
四周都是扬起的灰尘,他们已看不清前路,只知道凭着感觉跑,跟着涌动的气流狂奔。
……
“砰——”
当他们面无人色,灰头土脸跑出地宫时,季婈回头,看着突然塌陷下去的一大片沙岭,泪流满面。篳趣閣
小王子想安慰季婈,但是想起之前季婈看他陌生的眼神,心抽了抽,沉着脸对谢显华道。
“你去安慰安慰姐。”
谢显华托着一骨折的右手,缓缓点头,走到季婈面前,将手心张开。
手心中赫然是一块,折叠得方正的纸张。
“刚才逃命时,我看到它掉了,里面估计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说给你听。”
季婈怔怔从谢显华掌心中取走,抽了抽鼻子,神情脆弱的将方正纸张展开。
‘傻丫头,爹出不去了,这是天族的皇陵墓啊,坏了规矩,必须要信守承诺一辈子得守在这里,不能久离。
原谅爹,总做一些蠢事。
地宫不能常待,内有慢毒,不利于失了魂的你汝长。
当年爹寻到族中一爱慕爹的女侍卫,她承诺会好好待汝,哪知道汝会被她下了剧毒。
还丧心病狂丢给一个村妇虐待!
等爹再找到汝时,看到我儿聪慧灵秀,心中甚慰,更愧与汝相认……
季婈攥着信纸,泣不成声。
父爱如山。
恢复记忆的她,哪里不知道爹的爱得有多厚重?
谢显华用没受伤的左手笨拙的替季婈拭泪,看着哀伤的季婈,心底忍不住钝钝的疼。
季婈的视线凝在谢显华鲜血淋淋的右手上,蓦然回想起逃出来时,信不小心掉了。
谢显华二话不说,顶着不断掉落的碎石返回。
等他回来后,却一直没有提及受伤的事。
她抽了抽鼻子,嘟囔着掏出金针,几针下去将血止住,而后利落收针。
谢显华看季婈与他相处时自然且亲昵,心猛然一跳,磕磕巴巴的问:“季季婈,你,你都想,起来了?”
季婈微微点头,当初在青城城门前,被大长老等人逼着给自己施忘尘针。
好在大长老他们并不是很了解忘尘针。
这让她钻了个空子。
成套忘尘针施下来,才能达到永远抹去一段记忆的效果。
当时她并没有完成一套针法,并且还发现她多年前曾给人下过一次忘尘针。
她略动手脚,只要下一次受到刺激,便会恢复所有的记忆。
季婈转身看小王子,正好对上小王子巴巴望着她的眼神。
莫名的,有点小可怜。
季婈叹了口气,将脸上的泪抹干,走了过去,对小王子开口。
“爹爹嘱咐我去帮她治病。”
让她一下子开口喊娘,似乎不太好张口,季婈索性回避。
她的记忆中,还清晰记得当年娘丢下她,悄悄从族地离开的背影。
现在想起,依旧心情复杂。
她想:如果当时娘没有离开,他们一家是不是依旧能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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