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贤馆大殿内,三娘清清嗓子续道:“如今这世道,朝堂上,奸臣宦官当道,贪官污吏横行,地方上,土豪恶霸勾结官府,鱼肉百姓,祸害一方。┅ E小┠┇说┄ ┡┅ w-w`w`.`1`x`i-a`o-s`h-u-o-.-c`o-m在座各位兄弟都是教官府、恶霸逼迫得活不下去,方才逃走江湖上落草为寇。少华山三位头领也是这般落草的。我想但凡能为良民时,谁愿意流落到落草为寇的地步?”
裴宣、孟康两个都是颔,两个都是被上官逼迫得无路,方才落草。杨林、邓飞两个也不自觉点点头,他两个虽然早在江湖上流落,但此前也都是被官府、恶霸逼迫,方才流落江湖。柴进自饮了一碗酒,并不做声。三娘又看了公孙胜一眼,公孙胜大方一笑道:“方外之人,也见不得当今豺狼虎豹当道,贫道下山,便是为了替天行道,除世间不平事而来。”
三娘笑道:“先生志向与我相同,便是替天行道四个字。”顿了顿三娘接着说道:“适才先生说了替天行道,便是除世间不平事,替百姓主持公道,劫富济贫,方才算是好汉。又要如何行这道、济这贫呢?既然我们都要替天行道了,就不能打家劫舍,百姓辛苦赚取钱粮,商旅辛苦赚取钱财,我等还要去劫掠他们便是不义之举。但不劫掠,我们便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又如何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呢?”
邓飞道:“扈官人,我们可以劫掠富豪官商,自己取一份留用,其余的便散给贫苦人家,便是劫富济贫,一样可以替天行道。”
三娘笑道:“劫富济贫也不失为一条路子,但有一个隐忧,听我道来。我们干这落草为寇的事,也不是没本钱的买卖,这种买卖的本钱其实大了去了,我们做的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本钱就是咱们的身家性命!哪个高门大户不都是有看家护院的庄客?哪个又不都是与官府勾结,有官军护持的?咱们去劫这些富户啊,总是要厮杀拼命的,用性命热血去换来报酬,这便叫做血酬!”
公孙胜点点头道:“扈官人的话大有道理,贫道也不曾想到此节。”三娘微微一笑续道:“血酬有高有低,做个比方,死十个兄弟,劫得一家富户,得银千两。有时遇上硬手,死百个兄弟,也得银千两,当中高下立判。是以劫富之举朝不保夕,难以壮大山寨,更难稳定众兄弟之心。”
杨林道:“扈官人说的是,此前我与邓飞两个也合伙做过几次这种买卖,最后一次遇上那家富户家内人多势众,不但钱财没到手,差点把两条性命送了,也就此逃散,各自流落江湖之上。”
扈三娘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但凡世间落草之人,我将其分为流寇与坐寇两类,诸公也不必恼怒,寇便是寇,无需遮掩,也无需妄自菲薄。”
公孙胜笑道:“这是实话,我等便都是巨寇”众人笑了一回,又听三娘言语。
三娘续道:“流寇便是四处打家劫舍、劫富济贫这种。这般行事的,不管是劫道还是劫掠大户、村坊,劫掠大户、村坊的,劫掠之后,人口逃散,百业凋敝,下次你也就没地方可劫了,都是杀鸡取卵。劫道的劫得多了,人就不往你这过,你还要越界去别的好汉地面上讨饭吃,也惹人嫌。”
柴进听得此言,一口酒呛了出来,急忙去丝巾擦了擦嘴道:“那敢问扈官人,这坐寇又是如何行事?”
三娘笑道:“坐寇便高明许多,这些好汉占住一方,但凡过往行人行商的,从此路上过时,人头收过路厘金一文,货物按千文取二三十文收,便保你平安过路。又保境安民,绥靖一方治安,教百姓安心耕作,到得收获时,也收取半成或一成的米粮作为进奉,便是安宅费。又有周边开设市集,内里经营酒店、饭馆、赌坊、勾栏等百业,也可作为进项买卖来做。如此一来,钱粮便源源不绝而来,供我山寨招兵买马,兵强马壮时,就可扩张开来,保护更多的百姓。但有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富户恶霸时,我寨中兵强马壮,势力无匹,便可随手铲除,替更多的百姓主持公道,这般劫富济贫不是更好?”
众好汉都觉得有道理,自身势力强横了,方才做得好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这事。
三娘又道:“你们说的没错,少华山在左近村坊、州县,便是另一个官府衙门,官府不能主持的公道,少华山来主持,官府不敢管的富豪恶霸,少华山来管,官府治不了的人,少华山来治!”
众人听得都是痴呆,片刻后邓飞才道:“扈官人,难道左近州县官府、官军就不来管了么?”
扈三娘笑了笑,指着对面坐着的从议官道:“这事请这位兄弟来说。”
那从议官起身团团一揖后道:“小可姓陈名景,在少华山任一等从议官,尚有另一层身份,便是出任左近华阴县府衙押司一职。”
此言一出,邓飞、杨林两个跳将起来道:“不好,有做公的在此。”三娘与那从议官都笑了起来,公孙胜道:“两位贤弟切勿惊慌,这陈押司不是说了,他还是少华山的一等从议官呢。”
杨林邓飞两个都有些糊涂起来,孟康也有些蒙道:“你到底是官吏还是落草好汉?”
那陈景笑道:“既是也不是,既不是也是。其实这华州几个县内,上下属吏、做公之人,现下十之七八都是少华山与史家庄的人,我等皆做的便是替天行道之事。”
裴宣问道:“那如我这般刺配在逃之人,你们可拿?”陈景道:“裴孔目与孟康大哥乃是被人构陷,有冤屈在身,自然不拿。杨大哥与邓大哥虽然做过打家劫舍之事,但未曾落案,自然也不拿。诸位到了华州,若还犯案,就要拿了。”
杨林叹道:“我的爷,天下间还有这等事,落草的好汉坐了官衙,替官府收税,保境安民,管治一方,这是何等了得之事。”
柴进皱眉道:“扈官人,地方官长与那地方军马也不管了么?”三娘道:“这便要多谢大宋官制了,这地方不管是县令、府尹,都是三年一任,有时更短,不到一年便会调任。而下面的属吏、做公之人却是不会换的,一般都要做一二十年,这些官到了地方,不管做任何事,都需属吏、做公的帮扶,方能成事。更何况无官不贪,那些官都使些钱买通,也便不管我等。很多官只要我们这些落草的好汉不去滋扰地方,不劫掠,不攻打州县,便是万幸了,也不敢来管。就算遇上个非要管的,手下无人听命,他一个人又能如何?再不识趣的,早晚取他性命,也是等闲之事。”
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看着陈景道:“至于地方官军嘛,也差不多如此办理。陈从议,我离开山寨多时,华州地方官军如何了?”
陈景道:“华州团练使三月前换了一位,便是我们山寨的汤隆汤头领,他在西军中做过军官,管治军马来还算有一套,只是他这个职位花了不少钱财上下打点,方才得来。”闻言众人一起哄笑起来。
笑罢陈景又道:“如今汤头领做了团练使,这几月下来,华州军马中安插了我们不少兄弟进去,早晚这一州军马也便要改名换姓了。”
众人又是一起大笑起来,柴进痴痴呆呆的喃喃道:“我只道我所做的已经是无法无天了,却不曾想天外有天啊。”
公孙胜捻着胡须道:“真是精彩,出人意表,想不到这些计策都是出自扈官人之手,当真是旷世奇才。”
三娘笑道:“先生谬赞了,邓飞兄弟适才说少华山行事便像官府,这便不错,我们行的就是官府之事。官府收税养民,我们也是收取厘金供奉养民,但我们不会像官府那样,贪官污吏太多,收了钱不办事,其或就干些坑害百姓之事。所以才说是替天行道,我便是要行官府不能做、不敢做、不愿做之事,还百姓们一个朗朗乾坤!我便是要这里成为山贼草寇管治的地方,教官府靠边站,最后要仰我鼻息方能续存!然后我要天下间都没有了山贼草寇,因为大家都是山贼草寇管治之下了!”
听完之后,公孙胜第一个鼓起掌来,柴进也击节赞叹,裴宣叹道:“如拨云见日般清朗起来。”杨林等都是拜倒道:“愿追随扈官人替天行道!”
三娘扶起众人后道:“各位投入山寨,我自然是万分欢喜,但各位须谨记,我这山寨不似他处,规矩森严,法度严苛,如此方能求得公道,官府便是自己做下的法度不能依行,方才有我等替天行道。是以,我这寨中,只讲公道法度,不论人情,但诸位兄弟入了伙之后,凡犯了规矩法度的,便要一般惩处!”
众人皆道:“正该如此。”三娘又看着柴进道:“柴大官人,此间行事便是如此,大官人可还愿与少华山、史家庄、桃花山结盟?”
柴进起身,双臂有些微颤,拱手道:“若能将我那柴家庄也经营得如同少华山一般时,岂能不愿?小可甘愿参与会盟!”
三娘笑着扶起柴进道:“少时到了寨中,歃血为盟,立下誓书后,自会派人与大官人回柴家庄帮扶,也一般经营起来,早晚都得兴旺。”
最后三娘看着公孙胜道:“不知先生之意如何?”公孙胜笑着说道:“不知寨中贫道能做到什么职衔?”三娘也笑道:“除我位之外,任凭先生挑选。”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跟着众人重新坐定,又开始饮宴吃酒,猜枚斗饮起来。吃了半日功夫,只见馆外一彪军马到来,大门外抢入一人来,正是九纹龙史进,只见他风风火火、大踏步奔将进来,口中大声喊道:“俺家师哥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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