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致拨了电话过去:“谌健康?”
“谌健康要规律作息,现在准备睡觉了。”谌冰说。
萧致笑了会儿:“行,你睡。”
“萧坚强呢?”谌冰问。
“萧坚强再玩儿一会儿回家,”萧致低声回复,“报告完毕。”
“行,”谌冰不跟他闹了,“那我先挂电话,你回家了给我发个视频,我检查。”
“好。”
电话挂断。
凌晨公园热闹了很长一段时间,渐渐等到人烟散去,手里斗地主都玩没意思了,摊在牌桌上半晌没说话。
萧致起身:“走吧。”
“行,等等,我去开车。”表哥直叹气,“今天看来是无功而返。”
“你他妈——”管坤看他那副德行,“没出息。”
“你懂个屁。”表哥呸他一声。
管坤笑了声:“上次你妈不是跟你相亲相了个?”
“那不行,现在婚姻自由,包办婚姻要不得。”表哥上车,打着方向盘,开始沿路倒出去。
管坤坐副驾驶,萧致坐后排,半垂着眼皮听他们聊天,只打瞌睡。
平时萧致倒是挺少大半夜跑这么远,刚才想着要见谌冰,大过年打车贵,直接给管坤表哥诓过来了。
表哥心态还可以,一路哼着小曲儿,给车窗开到最底下,音箱里放出一首首响彻大街的动感dj,音浪相当有韵律感。
萧致都笑了:“表哥审美可以啊。”
“还行吧,”表哥瞟了眼,肩膀抖起来了,“抖音经典抖腿神曲,妈妈问我为什么从棺材里蹦出来跳舞。”
边说表哥还真左右动起来了,管坤配合伸缩脖子,跟金凯瑞电影里的憨批甩头三人组差不多。
“……”
萧致往后靠了靠,免得自己被误以为跟他俩一伙儿。
抖着腿,表哥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大兄弟,除夕夜跑半座城,我以为你看你老婆呢,为啥?”
“就看老婆。”
“看见了没?”
“看见了,”萧致说,“他家风比较严,就见了个面,必须回家。”
“那可惜了。”表哥啧声。
一路边走一边闲聊,晚上车辆不少,驶出主城区有一条大道,前面堵得车水马龙,表哥探出脑袋往前后看了看:“我靠,这么堵?这群人都不回家过年的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管坤也说。
“前面被他妈是撞车了吧?大年初一,开门红啊这是。”
“……”
他放慢了车速,等着看前面到底堵车还是出了事故,没留神背后一阵闪光,回头看见疾驰而来的车辆,嘴里声弯曲起伏的“操——”没说完。
“砰——!”
巨响之后车辆猛烈地摇晃了晃,视线陷入模糊,萧致身体前倾,膝盖抵上了沙发后的针织盖布,额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地打了一拳。
“操!”
汽车轮胎朝旁边花坛陷进入一大截,后轮还在旋转,萧致很快回过神儿,听到前座的痛叫——
“沃日……”管坤脑袋几乎撞破了旁边的车窗玻璃,怒吼,“我操、你爹!”
他情况比较差,表哥嘶声,打开车门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
他身高体壮的,跟管坤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凶神恶煞。后车盖陷进半截,停着一辆酒红色的宝马。表哥骂骂咧咧敲开车门,拽着衣领直接给哪个中年胖男人拽了出来。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
“……不好意思。”
对方说话时酒气扑面而来。
萧致缓了三四秒从车上下来,到前座查看管坤的伤势。车玻璃撞出了皲裂的纹路,萧致吓了一跳:“没事儿吧?”
“……”管坤形容不出自己的感觉,“我他妈头铁,也没他妈这么铁吧?”
他还能说笑话,萧致松了口气,拿手机开始打电话。
他这边跟医院说一句,背后表哥就粗声粗气地骂一句:“操、你妈,会不会开车?!”
“你他妈眼睛瞎了吧?路边找颗灯泡塞进去就比你会来事儿!”
“我他妈今天就差揍你!”
“……”
吵吵嚷嚷,那司机显然是年夜饭喝高了酒驾,被管坤表哥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以为遇到了黑社会,连连道歉。
“你驾照今天必须吊了,不吊我他妈去交警队上吊。”表哥抬腿用力踢了脚撞击掀翻的车盖,回头到前座,查看管坤的伤势。
大过年的,都没想到能这样。管坤捂着额头上的包,问:“见血了吗萧哥?”
“没血。”
“?”
管坤神色扭曲地笑了:“车玻璃都撞裂了,还没流血?”
萧致看着,给他比划了下:“鸡蛋那么大一块青肿的地方。”
“……”
管坤语塞了半晌,疼得都没力气冲司机吼,抬手向他比了个中指。
救护车跟交警队都到了,表哥不愧是老江湖,换了张凄苦脸在交警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萧致说:“那我先带他去医院。”
管坤也没多大的事儿,就额头肿了个包要检查,刚到路上表哥消息来了:“你顺便做个全身检查,免得落下病根。”
管坤没太听懂:“我就头痛。”
“给你撞傻逼了是不是?叫你检查你就查——”他声音低了几分,“反正是这傻逼酒后肇事者付医药费。”
“……”
倒也是。
不失为一种小老百姓的生存之道。
管坤上一秒还在护士姐姐面前凹硬汉造型,下一秒顿时浑身不舒服、要检查、要吃药,给萧致看得直乐。
“真有你的。”
男生都比较没心没肺,不太在意伤口的疼痛。
趁着排队管坤特意拍照了额头的大包,换作文伟估计写300字小作文叙述今晚惊险经历,但管坤嘴比较笨,又特别想装出一副大难不死后风轻云淡的模样,只简单发了几个字。
-[新年第一个“惊喜”居然是车祸。]
——配图是他额头的青肿大包。
萧致坐在他旁边,也他妈感觉今晚很魔幻。
闹到凌晨三四点管坤表哥才处理了车的事情过来,边走边骂。
“真他妈不要命,他不要命老子还要命,喝了一瓶啤酒敢到大马路上开车?怎么没给他开进鬼门关呢?”
管坤还在做胃镜检查,他坐下刚想点根烟,被旁边护士斥责了。
边点头哈腰说“对不起”,看了会儿萧致:“今晚估计回不去了。”
“没事儿。”
“你困不困啊?”
“我不困。”
“你要是困就眯会儿,我有事叫你。”
萧致本来还觉得不困,不过跟到凌晨后感觉脑子里晕得很,就在等候椅旁边坐下了。
坐着,旁边电视机在放春晚重播,喜气洋洋,不过他现在却在医院连觉都睡不了,感觉特别魔幻。
手机只剩20的电,一觉睡过去醒来是七点多,刚点进去就显示电量过低。
微信谌冰6:30发了条消息。
CB:[我醒了。]
6:35一条消息。
CB:[起床。]
6:50三条消息。
CB:[估计你还在醒。]
CB:[昨天几点到家的?}
CB:[你的视频呢?]
萧致刚打算回消息,手机屏幕一黑,电量低到直接关机。
萧致想了会儿给手机揣进了兜里。
管坤额头上缠着纱布,特别像一个印度阿三,满脸困倦地坐到萧致身旁:“我他妈困死了。”
“事儿完了?”
“没完,”管坤示意旁边,“我哥在做全身检查,你要不要也整一个?”
“……”萧致眼皮跳了下,“算了。”
“别客气啊。”
“你替谁说别客气?”
“这人,给他提个醒吧。”管坤抓了抓头发,无所谓道,“亏得我们福大命大,要我的头再脆弱一点儿,他这次就不止赔几千了。”
“行,还得感谢你。”
管坤嘿嘿笑了两声。
他拿手机,昨天的朋友圈底下果然一派惊讶担忧,点赞数比以前激增了几个档。
[我靠我小坤哥,人没事儿吧?]
[你这个包撞得,很别致……]
[天啊天啊天啊,我操,在哪家医院?]
管坤这种年轻人的虚荣心,明明没多大屁事,专门挑了其中问候最迫切的那条评论,回复“唉,不说了。”
模棱两可的回复。
伤情可重可不重,全凭看客理解。
“……”
萧致起身:“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
“不用。”
“你不饿我还饿。”
萧致往大厅外走,“走了。”
医院门外的早餐店鳞次栉比,萧致随便找了家店,吃完习惯性摸手机看时间,才想起早就没电了。
幸好衣兜里还有十几块钱。
付完回医院,还是大厅,站了道高挑的身影。
谌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棕色羽绒服领口遮着他瘦尖的下颌,脸色有点儿白,感觉是匆忙赶过来的,坐在椅子里喘气。
看到萧致,谌冰蒙着薄灰的眼眸略为闪动,那股情绪不太清楚是什么……类似于后怕。
不过仅仅是为这事儿后怕,萧致有些意外。
他挑眉道:“你怎么来了?”
“……”谌冰说不出话。
谌冰真的、快、吓死、了。
早上给萧致发消息不回,谌冰无聊看了下朋友圈,刷到管坤那条似是而非的言论——“新年第一个惊喜,车祸”“唉,别提了”和额头上极其罕见的大包。
谌冰看见“车祸”两个字就PTSD,何况给萧致打电话还打不通,赶紧问了医院打车。萧致没在,他还以为人估计在什么重症监护室,没想到管坤轻飘飘一句:“萧哥?他干饭去了。”
“……”
谌冰等了一会儿,直等到萧致回来。
萧致没当回事儿,拉着谌冰坐下:“我没事儿,除了膝盖有点儿疼,现在早好了。”
谌冰坐在原地,脸色没从苍白中恢复血色,而是直勾勾看着萧致,像丢魂了似的。
旁边表哥拎着检查单过来,还打算去查查秃头、谢顶、掉发的原因,过来跟萧致和管坤说话:“你俩急着回家就先走吧,我再想想哪儿没检查。”
管坤直笑:“你积点德。”
萧致应了声。
他准备起身,察觉手被轻轻勾了勾。
萧致偏头,见谌冰有些执拗似的,看着他,唇色发白:“为什么会这样?”
少年手指的温度很低,冷得像极地的冰块。
无形的沉默在当中酝酿。
萧致莫名笑了下:“吓坏了?”
谌冰:“嗯。”
“胆子这么小?”
不经意的一句话。
谌冰眸底蒙了层薄薄的冰寒色,看着他,眼皮轻轻跳了下,随即转身看向别的地方。
他没说话,也没多大的动静,只是坐姿朝旁边挪了挪。
“……”
不过萧致垂眸,看出了端倪。
谌冰可能被这句话气到了。
萧致试探性地伸手,大概距离谌冰的手腕还有十公分,被反手“啪!”地打开。
接着,谌冰冷淡地抿了下唇。
“你别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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