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徐迟跟着徐培风的车回去,他一走,林疏星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没了精神。
之前没见着的时候,怎么想是另外一回事,可只要见了一面,她感觉的自己的灵魂好像都跟着徐迟一块回去了。
但好在没过多久就是考试,她这个萎靡不振的状态也就停留了几天,便重新投入到更加重负荷的学习当中。
徐迟从首都回来之后,也比之前忙了很多,除了日常的训练,周末的时候徐培风还会特意带他去野外徒步,一走就是百八十公里。
忙碌的生活逐渐冲淡了对彼此的思恋。
八月初,徐迟递交了大学生预征对象登记表,接着就是初审体检和各项审核,等批准入伍名单出来的时候暑假已经结束了。
医大把批准入伍的名单放到校内的公告栏贴了一个星期。
徐迟特意拍了张照片发给林疏星,“你说我要是把这个名单发给老陈,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在糊弄他?”
老陈是他们以前高中的班主任,陈儒文。
那时候徐迟在陈儒文眼里就是不学无术,乖戾嚣张的富二代,当时徐迟靠家里关系被硬塞进他们班,陈儒文没少在班里说过徐迟,说他的名字除了班里的点名册,最常出现的就是教学楼底下的公告栏。
可谁又能想到呢,六年前那个曾经不学无术的少年,有一天会成了保家卫国的好男儿。
林疏星是深夜从实验室回到宿舍之后才看到的这条消息。
一张大红的纸,用黑色的油墨笔写了几十个名字,她一眼就看到写在里面的徐迟两字。
一撇一捺,看得出写字的人很有功底。
林疏星把照片存到了手机里,点开聊天框,“老陈只会觉得这大概是老天终于开眼了吧。”
这会已经是凌晨了,林疏星也没指望徐迟能及时回消息,发完之后放下手机,拿着睡衣进了浴室,花五分钟洗了个战斗澡。
新学期开始实验室的任务量以着突飞猛进的姿态增长,她们每天的时间几乎都是从海绵里挤出来的,像吃饭洗澡这种小事,就只占了一个小时左右,甚至是更少。
等全部都收拾好熄灯,都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林疏星随便梳了两下头发,匆匆爬上床躺着。
没过多久,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
徐迟半个小时前回了消息,“这么晚还没睡?”
林疏星换了个姿势,侧着身体敲手机,“已经准备睡觉啦,你怎么这么晚也没睡?”
徐迟还在线,给她发了张夜晚星空的照片,回道:“被我二哥这傻X玩意拉到山里面来了。信号不太好,你早点休息,过几天我去看你。”
随后又是一条只有一秒的语音。
林疏星从枕头底下摸出耳机插上,点击播放。
那边传来徐迟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些在磨砂纸上擦过的磁性。
“乖,晚安。”
徐迟倒真没有诓她,那晚过去没多久,就来了趟首都。
不巧的是,那几天林疏星和教授在外地参加研讨会,这一面也没见上,后面各自的时间也都凑不到一起,见一面的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这一耽搁,就到了九月底。
徐迟到了要去部队的时间。
出发的前天晚上,徐迟特意来了趟首都医大,陪着林疏星吃了顿晚饭,之后两人在学校的操场溜达着。
首都已经入了秋,到了晚上气温比白天要低很多,偶尔有风,凉意似乎更加明显。
林疏星下午从宿舍出来的,只穿了件单薄的线衫,这会站在四处毫无遮挡的操场,只感觉凉飕飕的。
一阵风吹来,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徐迟察觉到她的动作,停下脚步,把外套脱下来穿在她身上,低头替她将拉链拉好。
然后,他毫无预兆的开了口,“我明天就走了。”
林疏星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说的是从这里回平城,“啊,可是我今天晚上要查寝,不能陪你在外面住。”
徐迟拉了拉她的衣领,低声说:“不是回平城。”
林疏星愣住了,张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脑袋里一片混乱。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问了一句,“明天什么时候走?”
徐迟紧咬了下牙根,松开近乎要抿出一道直线的唇,尽量将语速放缓,“明天早上七点半的火车。”
“去多久?”
“两年。”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着。
林疏星低垂着脑袋,无措的踢着脚边的石子,踢着踢着眼泪就留了出来,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
以前不是没想过这件事,那时候只觉得还早,可从未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她毫无防备,没有一点准备的就要接受他将要离开这么长时间。
林疏星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有一瞬间,她甚至不想让徐迟去部队。
她难过,徐迟也不好受。
可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必须得走下去,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徐迟盯着林疏星看了许久,忽的抬手将她搂进怀里,有些无可奈何,“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你在这里好好的,不要不吃早餐,晚上记得早点睡。我会争取早点考上军校,你乖乖的,嗯?”
林疏星脑袋抵着他的胸膛,没有说话。
徐迟又说,“要是想我了,就给二哥打电话,他会带你来见我,只是你不能太想我了,二哥平时也很忙的,你只要每天想我一点就好了。”
他絮絮叨叨的交代着,说得多了,林疏星哭得更凶。
到最后,徐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草,你别哭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吗,这兵我不当了。”
林疏星说什么都抱着他不肯撒手,哭声也不见消减。
就这么磨了大半个小时,她才停下来,伸手抹了抹哭红的眼睛,“你走吧,我回去了。”
徐迟拉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下巴抵着她脑袋,轻声说道:“听话,嗯?”
林疏星觉得自己泪腺已经完全失灵了,他说一句话,眼泪就忍不往下掉,怎么也控制不住。
可能怎么办呢,这条路是一定要走下去的。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次,攥紧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发酸,压下心里涌起的所有难过,“知道了。”
道别的话没有再多说。
这个平凡的夜晚,因为分别,注定要多了些遗憾和不圆满。
徐迟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林疏星才渐渐习惯了没有他陪伴的日子。
习惯了每天晚上回去都会在微信上把每天的所见所闻都写给他看,习惯了有什么委屈什么苦都自己往回咽,习惯了每次给他打电话时传来机械的女音。
好在课程任务量重,平常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徐迟。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
到了十二月下旬,所有在首都医大做交换生的课程结课,最后一场考核来临。
跟前两次考核不同的是,最后一次考核,是先面试再笔试。
由实验室的几个总教授面试选出表现优异的前十五名参加笔试,没有进入前十五名的学生,直接淘汰。
另外,学生的面试成绩占总成绩的百分之八十,笔试只占余下百分之二十。
面试成绩当天下午就出来了。
林疏星排第五,不算特别好,但也不算差,只要笔试不出差错,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只不过不赶巧的是,考试前两天,林疏星突然发起了烧,笔试的那天早上还在医务室挂水。
这一场病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考完试之后,所有参加这次项目考核的学生都提前放了寒假,录取结果将在一个月之后公布在各学校的官网上。
离开首都的前一晚,医大特地办了场欢送会。
平日里忙着课程鲜少交流的同学,在此时此刻反倒有了些难舍的情绪,这一年的相处,虽说明着都是竞争对手,可私底下也有不少交好的挚友。
林疏星受这氛围影响,喝了几杯白酒,脑袋一时间昏昏沉沉,似是在恍惚间听到了徐迟的声音。
等到回过神来,却也只是幻想,不禁觉得有些鼻酸。
这半年多来,徐迟几乎是了无音讯。
林疏星有时候想他想得心慌了,也会给徐培风打个电话,随便聊上几句,问问近况。
却从来不让徐培风把电话交给徐迟,哪怕有时候他可能就在电话那边。
她怕一旦心软了,想要的就更多了。
这一点,徐迟也清楚。
欢送会结束之后,林疏星把行李打包寄了回去,而自己则是跟着温时尔一同去了趟大西北。
大西北的冬天白茫茫一片,草原的天空上偶尔可见盘旋的雄鹰。
不似南方刺骨的湿冷,这里的冬天来得明烈而直接,大片的雪花如瀑布般落下。
林疏星和温时尔在民宿里住了小半月。
新年来临之际,温时尔被父母以断绝关系要挟,不得已踏上了回程的火车,而林疏星则留在这边,和民宿里来自天南地北的旅客一起跨年。
晚上,民宿安排了烟花展。
林疏星被同楼层的小姐姐拉着去了外面的露台,已经快要到十二点,露台周围都是人。
夜色浓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新年的期盼。
林疏星听着小姐姐和朋友说电话,抬头看着不远处黛色相连的山影,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十一点五十多。
林疏星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从十月份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的消息。
她习惯每天跟他说早晚安,习惯和他说每天的所见所闻。
久而久之,这些消息慢慢的也就多了起来。
林疏星花了一分多钟才看完自己发的微信,细细想来,平常他在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这么多话可以说。
周围的吵闹声愈加激动,倒计时进入最后三分钟。
林疏星刚准备收起手机,徐培风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这时候倒计时还有最后一分钟。
林疏星接通电话,“二哥。”
那头安安静静的,没有应答,只隐隐听见呼吸的动静。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身旁的动静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十、九、八……三、二、一!”
“新年快乐!”
伴随着耳边炸开的响亮欢呼声,电话突然断了。
林疏星茫然的看着断线的电话,显示栏里突然跳出一条微信。
“新年快乐。”
——来自那个半年都了无动静的,置顶的聊天框。
——来自徐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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