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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一)

    新年对华夏大地的人而言具有特殊的寓意,  好像一到年关,所有好的、不好的事情都会加快脚步,  抢在年根儿底下收尾。

    好的,  是“新年大吉”;不好的,是“除旧迎新”,转过年来,  一切就都好了。

    时隔十三载跟最疼爱的四子一起过年,  肖老爹和肖老太太都高兴地不得了,刚进腊月就张罗起来,  又叫杀猪宰鸡,  要给儿子儿媳妇做地道家乡美食;又亲自揣了银子出门,  说要去扯花布给小辈们做新棉袄。

    “皮子是暖和,  可也沉,  ”老太太知道儿媳妇出身富贵,  生怕她瞧不上,特意拉着解释,“棉花就不一样了,  挑今年新摘的棉花,  又蓬又软,  绒子也长,  家常穿着最舒坦。”

    度蓝桦长了这么大,  还从没穿过长辈亲手做的衣裳,听了只觉胸口暖呼呼的,  哪里会说半个不字?

    只是去外头买布什么的,  却大可不必。

    度蓝桦叫李嬷嬷等人带了库房钥匙,  亲自领着老太太去,“布料咱自家就有,  花样又多又时兴,远比外头卖的更多更好呢。

    我跟老肖不大通这个,素日都是丫头们做了什么就穿什么,好容易盼着您来了,您老亲自掌掌眼。”

    正值壮年的成宁帝干劲满满,又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对看重的臣子非常大方,每年中秋、端午、春节都不落下,各种珍玩玉器、名家典籍、银两布匹都按车送的。

    而度蓝桦跟肖明成又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夫妻档,还有后宫中的太后、皇后并几位公主做场外粉丝,每每赏赐便格外丰厚。

    虽说身居高位人情多,可你送了,人家也回,总体都没什么大出入。

    上头赏赐、平辈回赠、下头孝敬……如今攒了这几年,他们光是各种高档布料就有满满一个屋子,哪怕一家十口人两辈子都穿不完,何苦再去外头买?

    肖家人作风朴素,不大讲究吃穿,素日肖明成两口子派人送节礼时也多以银子为主,任由他们随意安排,或是买房置地,或是买吃办穿,从不过问。

    农户人家代代相传的思想主旨有且只有一个:粮食就是命根子,家中有粮,心里不慌。

    所以在老太太印象中,家里的库房基本上等同于粮仓,骤然进来一看,但见一排排一人多高的清漆木头架子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色绫罗绸缎棉麻丝毛,登时惊得眼睛都花了,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笑话。

    感情光布也能堆一个仓库啊,我的老天爷!

    老太太赞叹着,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指尖都碰到布面了却又嗖地缩回,很是不好意思地对度蓝桦笑道:“我肌肤粗糙,别给弄坏了。”

    她种了一辈子地,哪怕这几年托儿子的福身上有了诰命也没改了习惯,仍是在家中的大菜园里拾拾掇掇,偶尔天气好了,必然要扛着铁锨、锄头去田间地头侍弄一番的。

    老人家一生都跟天地打交道,不沾点泥土气不自在。

    而农活干多了,肌肤难免皴裂,犹如积年的老树皮。

    即便看顾儿子的颜面加了保养,如今也还是粗拉拉的。

    度蓝桦听得感慨万千,“瞧您老说的,不过几匹布罢了,您若不亲自挑,我们还不放心呢。”

    说着,果然搬下来一匹,正是方才老太太眼热的福禄寿喜暗纹团花秋香色缎子。

    老太太也知道不好辜负儿媳妇一番心意,略推让了几回,到底是微微屈起手指,用手背上相对更柔滑的皮肤去蹭,赞不绝口,“真软乎,跟小娃娃的皮肉似的,这要是穿着,岂不是跟睡在云彩上似的!哎,我隐约记得,之前你和四子往家里送东西,是不是就有几匹跟着个相仿的?”

    “您老好记性,”度蓝桦笑着点头,“这是去年宫里赏的,共有四色四纹样八种,两边老人都有,又软和又保暖,贴身是最好的。”

    度老爷的风格完全跟肖家人反着,也不管老婆别扭不别扭,反正闺女和女婿给的东西他都恨不得立刻穿戴起来,好叫外人瞧瞧。

    不过张扬归张扬,扯虎皮做大旗违法乱纪的心思可一点都不敢有,在商海沉浮这许多年,最起码的道理度老爷比谁都清楚。

    肖明成还真就挺欣赏他这一点,还清楚的时候清楚,该装糊涂的时候也不含糊……

    肖老太太拧巴着眉头想了许久,一拍巴掌,“是呢,想起来了,叫我收在箱底预备大事呢……”

    听说当官忌讳结党营私,他们也不大跟外头的官宦人家往来,寻常走亲访友压根儿用不到这么好的缎子。

    老太太生怕小辈们张狂给糟践了,就提前收起来,预备日后有大事情的时候再做。

    这些老人口中的“大事”无外乎红白喜事,他们苦了一辈子,如今儿女出息,本该是享受的时候,却总还是怕这怕那的,想着孩子出门在外打拼不容易……

    这种淳朴的思想确实很感人,但度蓝桦就觉得吧,过分抠搜有时候也挺无奈。

    就好比这个料子,花样会过时,颜色和材质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暗淡、脆弱,等真留到老太太口中“大事”的那天,保不齐就成破烂儿了!

    每次夫妻俩给各家老人准备节礼时,肖明成都是好气又好笑,爱恨交加道:“罢了,还不如多给点银子,起码收成好了他们知道多吃肉。

    给这些华而不实的,反倒束之高阁呢!

    我在人前风光无限的,老爹老娘却在老家吃糠咽菜,知道的说我家人安守本分,不知道的,指不定要说我苛待呢。”

    时间久了,他也就不管了,管不了!

    想到这里,度蓝桦见老太太虽然口中说着不要,但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当即做主叫人又拿了青、灰、靛蓝等爷们儿穿的料子,大红、鹅黄、葱绿等女人们穿的,并诸多内外用料共计二十来匹,“大哥大嫂转过年来要家去,难得来一趟,也给其他兄弟、妯娌、侄女侄子的带些,多少是个意思。”

    见老太太本能地要回绝,她又抢道:“您老人家不也说么,不怕都没有,只怕有的有、有的没有,大哥大嫂好歹在这里住了小半年,若空着手回去也不好看。

    再者说了,也叫外头说我们夫妻俩不会做人呢。”

    果不其然,她这么一讲,老太太就没话说了。

    长子和大儿媳妇固然辛苦,可来了这阵子确实好吃好穿,总不能拦着不叫其他孩子们享用吧?

    见劝下了,度蓝桦立刻叫了李嬷嬷上前,朝那些料子努了努嘴儿,“去后头问问大爷大太太他们,阖家上下的尺寸都算出来,一年四季各色衣裳都要有,出门交际的、在家待客的,都不能短了。

    若有旁的荷包、鞋袜,若是有固定的的就一并做了,若是实在拿不准的,带回料子去叫他们自己做也行。

    去吧。”

    好料子也得好手艺配,肖家人都没处理过这个,就这么把料子带回去,只怕还是个“收到箱子里”的命。

    已经空闲许久的李嬷嬷得令,一颗心脏顿时重新澎湃起来,一挥手带着一群扛着布匹的大小丫头气势汹汹地去了,浩浩荡荡一大群。

    谁知老太太听了,心里又不得劲,小声道:“何必这样铺张?

    庄稼人的,好衣裳不耐穿,一两件替换着就罢了。”

    叫她和老头子看,全家人除了四子一家三口之外,其余的人穿都白瞎了。

    “话不好这么说,”肖家人很不错,度蓝桦决定帮肖明成一个小忙,给老太太掰一掰这个思想,“您老可不能只看眼前,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老太太茫然,是长着呢,可这跟做衣裳有啥关系?

    度蓝桦看出她的疑惑,忍笑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肖家人确实足够朴实,但有时候过分朴实未必是好事,或许会限制未来发展。

    见识过世间繁华后朴素是返璞归真,真正的不为外物所动的赤子之心,不然很容易矫枉过正变成穷酸,局限了眼界格局,错失良机。

    当今很看重亲情,官场也素来讲究什么“忠臣良将必出孝子之门”,倘若一个官员连自家亲人都看顾不来,谁还敢信他会教养好百姓?

    万一来日有个什么,可能影响到肖明成和肖知谨的官场风评。

    “您只说眼下家里的小辈不爱读书,但人大十八变,保不齐什么时候忽然就爱了呢?

    又或者,说不准谁再生一个天生就会读书的呢?”

    听度蓝桦这么说,老太太又要习惯性地否认,谁知却被度蓝桦拦下,“在老肖之前,也没人敢想如今的日子不是?

    既然有了老肖,为什么不会有别人呢?”

    老太太一怔,嘶,还真是哈。

    别说以前了,就是现在,每每听到有人喊四子“知府大老爷”,他们也觉得跟做梦似的。

    既然四子能成,莫非真跟四子媳妇说的似的,他们老肖家骨子里多少带着点儿墨水?

    见老太太陷入沉思,度蓝桦又趁热打铁道:“长辈倒也罢了,咱们不能不为孩子们打算啊。

    不管以前如何,如今您儿子确实是四品大员,朝廷重臣,皇上器重的臂膀,再怎么也低调不成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别的不说,咱家的女孩儿不比别家差吧?

    过三年两载的也该寻摸人家了,外出交际少不了,难不成还往寻常农户人家去?

    种地确实踏实,可靠天吃饭也辛苦啊,纵使您老舍得,他们还未必敢娶呢!

    再有读书识字的孩子们,难不成同窗聚会他们不去?

    若要去,总要有几件好穿出门的衣裳吧?

    年轻一辈的未必都愿意种地,趁年轻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事,可什么地方有什么地方的规矩,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要从头学,可能平时用不上,但万一用上,那就可能帮大忙。

    不怕说句您老不爱听的话,若是因为一点表面功夫丢了大好机会,还不给窝囊死?

    不是叫家里人都张狂起来,只是到了如今这一步,许多懒也不是想躲就能躲的……”

    度蓝桦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显然给了肖老太太前所未有的重击,以至于最后她都没心思选布了,都是度蓝桦让拿什么就拿什么,然后等晕晕乎乎回到后院时,肖老爹一看她带回来这么老大一些布匹,不由惊道:“你这是要搬家?”

    老太太这才回神,也被小山似的一摞吓了一跳,不过却也没闲情逸致跟老头子斗嘴了。

    她发了半天愣,隐约有些触动,到底不敢自己拿主意,又把白日里儿媳妇的话尽量还原,“当家的,你看?”

    肖老爹蹲在门口闷声不吭,吧嗒吧嗒抽了一整袋旱烟,鼻孔和嘴巴里吐出的白气都快把他整个人淹没了。

    良久,才听白雾里一个人型轮廓闷闷道:“老四媳妇是个好的,中啊,听娃娃们的吧。”

    反正早就分家了,老四媳妇完全可以不说这些话,既费事又得不了什么好处。

    可人家偏偏还是说了,图啥?

    不就是看在四子的面儿上么!

    若他们还不领情,那成什么人了!

    老头儿把眼袋锅子往鞋底上磕了几下,将落下的烟灰仔细收好,倒背着手站起来转了个圈,“娃娃们跟着咱也是吃苦了,四子两口子有心提携是他们厚道不忘本!也罢,穿几件好衣裳败不了家业,别再辜负了四子两口子的一番心意。”

    有时候他们做了饭,孩子们不爱吃还觉得伤心呢,如今想来,每回四子两口子托人捎回去的东西他们却不穿用,当真是叫人家心寒呢。

    “只是有一条,”老头儿郑重道,“得叫他们知道是沾了谁的光!咱们老肖家可不养白眼狼!”

    升米恩斗米仇,如今看着都是好的,可不是还有一句老话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吃惯了等食,天长日久的养尊处优起来就难说!

    “用得着你说?”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光不能白沾,不然以后都偷懒了。

    都撵他们去读书!女娃也去!就学她四婶儿这样的,谁读的好了就多给衣裳多给月例,算奖的……”

    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商定了针对第三代的教育方针,一致认为四子两口子说得很有道理,哪怕孩子来日考不中进士也得多读书,读书明理哩!

    不能给他们四叔/伯家丢人!

    转眼到了腊月底,肖老太太果然带着大儿媳妇瑞香做了几套棉袄,度蓝桦穿了,肿是稍微肿了点,但保暖性确实无人能出其右,稍微走几步都出汗。

    老太太心疼儿媳妇,瑞香也感激她提携后辈,都使出十二分本事,拿出二十分真心,针脚细腻之余,还特意塞了厚厚的棉花,一件顶俩。

    度蓝桦不好拒绝,硬着头皮承受沉重的爱,被肖明成背地里无数次嘲笑像学步的鸭子……

    当然,事后肖大人被无情暴打,且毫无还手之力。

    到了腊月二十五,肖知谨的信到了,连带着秦落在内,一家人围着熏笼坐着,一边吃零嘴儿一边听肖明成念。

    太学有半个月的年假,听上去好像不少,但对家离得远的同学来说相当不友好,因为就这么十来天,脚程慢些的恐怕都走不出京城辖区。

    肖知谨说他眼下学业为重,就暂时不回来了。

    虽然很想父母和祖父祖母,但来日自有相聚时候,且不必担忧。

    霍疏桐的父亲在京城任职,肖知谨逢年过节都往他家去。

    霍家有老大一座藏书阁,颇多外头失传的孤本,小少年第一回去就乐不思蜀,听霍疏桐讲,老家的藏书阁更大、书卷更多,书香世家的底蕴展露无疑。

    感受到儿子字里行间的艳羡,肖明成就扭头对度蓝桦笑,“你倒是有不少门路弄稀罕书,如今女学的藏书阁倒是不小,却没见着咱家的多多少。”

    不说倒还罢了,一提起这个,度蓝桦难免心虚,含糊道:“忙昏了,忙昏了,年后,年后……”

    男人们自古以来就占据了太多生存资源,她作为女人,自然更偏向女人。

    自打女学建成之后,她就没少从系统商城内兑换各种专业书籍,更借此吸纳了大批专业人才。

    而专业人才汲取专业知识后突飞猛进的水平又为女学打造出大批高质量的学生……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已经能窥见来日辉煌,故而惹得本地府学和知府大人频频关注。

    肖明成对她的小算盘一清二楚,但也没戳破。

    正如度蓝桦所言,没有一个度蓝桦,天下男儿不愁没有书读;可若没有度蓝桦,天下不知多少女孩儿就要饿死了。

    比起饿死,有没有书读似乎就不那么迫在眉睫了。

    霍家人感念肖明成之前对儿子的教导,也喜爱肖知谨为人,待他甚好,两名少年坐卧起居都在一处,共同玩耍共同进步,亲兄弟一般,倒也不算孤单。

    少年在家书尾端别别扭扭地添了句,大意是霍家还有两个妹妹,许是他自作多情,可冷眼瞧着,霍家伯母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大对劲……

    读到这里,肖明成不禁高高扬起眉毛,有种“自家养的猪终于会拱别人白菜”了的骄傲和惊讶。

    屋里静了一静。

    秦落下意识看向度蓝桦,后者显然也在惊讶之中。

    过了会儿,度蓝桦才笑道:“这可真是,霍家门风清正关系和睦,男女皆有才名在外,若孩子们天长地久自己看对了眼,自然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

    若没有姻缘的缘分,倒也不必强求,权当多了几个兄弟姐妹也不错。”

    肖明成点头,“正是如此。”

    秦落也喜得挠头,又笑道:“那俩人远在京城,倒是抢在我前头当起亲戚来了!”

    说得肖明成和度蓝桦都笑了。

    之前他与家人书信往来时,家中也曾说起有几个姐妹,可包括秦落自己在内的秦家人都知道霍疏桐和肖知谨都不可能娶不通诗书的商户女子,故而未曾过明路,只自家人私底下说说罢了。

    肖家二老和肖明杰瑞香夫妇面面相觑,明显搞不明白霍家人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良久,才听肖明杰问道:“四弟,这个霍大人,听这倒是怪耳熟的。”

    肖明成笑了下,“以前咱们老家有个霍知县,正是信中这位霍大人的堂弟。”

    肖家人齐齐哦了声,又纷纷惊讶道:“哎呀,这么说,那霍家岂不是有两个官儿?”

    那得是什么样的祖坟冒的什么青烟啊!

    秦落咔嚓咔嚓嗑瓜子,闻言笑道:“可不止呢!霍家极厉害,发家至今传了上百年了,本家、分家,光一代人里头当官的就不知有几个【两个】啦!”

    奈何人多、官小,多在四品以下。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且霍家的名声本就不在这上头,若论及诗词大家、书画圣手,放眼天下,又有谁家合一战之力?

    淳朴的肖家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度蓝桦甚至注意到熏笼里的烟都往那边过去一点。

    一代人好几个官?

    !

    这是文曲星扎堆儿了吗?

    那,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家啊!

    自家孙子真被这样的人家看上了?

    不是,自家儿孙真的在跟这样的人家打交道?

    在他们有限的思维中,皇帝老子、达官显贵、王子公主都是一般的,只存在于遥远的传说和话本之中,他们可能听过,但却从未想过:这样的人竟然能活生生存在于他们的日常生活内!

    这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孙子,他们的……竟以如此熟悉如此轻快的语调谈论着那些本该只存在于传说和臆想之中的人物!

    还能和人家做亲家?

    四个土生土长的肖家人下意识看向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震惊、惶恐和无措,他们仿佛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

    三十来岁的四品大员究竟意味着什么。

    执掌一方命脉的知府又意味着什么。

    已经提前被冲刷过三观的肖老夫妇进行着空前的头脑风暴,他们在想,假如有朝一日,那些传说中的霍家人登门拜访,或者他们去拜访霍家人时,将会是多么的手足无措……

    四子媳妇说得对,许多东西或许他们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不到,但既然四子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们也跟着享受了亲人当官所带来的巨大便捷,那么就有责任也有义务去了解、熟悉,甚至是掌握。

    不能给四子一家拖后腿!

    谁也没想到,肖知谨的一封书信竟引发了这样大的连锁反应,此时的肖明成和度蓝桦已经被书信的后半段吸引过去了。

    肖知谨抵达京城后,也曾去拜会司马通司马大人,对方亦待他如子侄,这就是长辈交际的好处了。

    另外,还有一个大消息:洪元回京了。

    对,就是传说中“后妃天敌、外戚杀手,成宁帝御前好帮手”的洪元洪御史。

    他当初因为太敬业,弹劾太凶猛被群起攻之,成宁帝为保良将,不得不以退为进,将其发配到地方做知县,当年接了肖明成班的前京官儿。

    不过这会儿,成宁帝又以“洪元治理地方有功,不能大材小用”为由,命他回京述职,并在半路上就迫不及待给他恢复言官御史的身份了。

    然而几年的基层生涯显然也未能磨平洪元太多棱角,也是这厮善于发现是非:刚进京的第一天,这厮就远远发现一起纵马惊扰百姓的事件,于是当即大笔一挥,将一大篇弹劾的折子写成了。

    结果事后发现,纵马之人竟然是皇帝宠妃的娘家表弟!

    不愧是你!

    洪御史素来不惧挑战,上班第一天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出列,洋洋洒洒弹劾林妃及其娘家人跋扈的几大罪状,闹得大朝会上乱作一团不说,成宁帝也深感头痛,只觉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怎么就这么心急,提前把这厮召回来了?

    再一天,哪怕再多熬一天呢!

    对洪元来说,服软是不可能服软的,大不了再去边疆种地么,反正过去几年他一直没断了跟肖明成的书信往来,各种不耻下问,如今种地也已驾轻就熟,没在怕的。

    既然老子是御史,那就是一天不弹劾不舒服斯基。

    弹你,没商量!

    好在林妃虽然是新宠,但洪家确实“旧爱”,本家分家连同一干门生也是密密麻麻分布在朝廷内外各处,头铁的特色一脉相承,谁都没在怕的。

    肖明成接了司马通的班,洪元又接了肖明成的班,四舍五入那就算是自家人了;

    霍疏桐跟肖知谨是半个师兄弟,如今又隐约有点亲家的苗头,所以……四舍五入,也算自家人了。

    就这么三绕五拐的,成宁帝被迫损失了新宠,然而却收获了旧爱,真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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