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夔王上位已成定局,建功和负重的平衡完全达到,高手层面甚至还对林阡表现出了不是不能打的架势——
据不完全统计,像完颜江河那样的奇人异士,天火岛有近三十名,这也是夔王麾下的第三层次。
第二层次大约九人,第一层次应是三人,不知会到何种高度,林阡倒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与前次直截了当去蓝溪谷灭火救刘二祖不同,客观条件限制了林阡直面国安用的可能,他必须先以大军扫清这铺满了潍州的夔卫联军再说。
这场青潍之乱虽不是林阡所希冀,但对盟军而言也并非没好处,敌人的强度或许刚好能吻合他最初的时间观念——只要山东战事稳扎稳打到七月底,林阡就能吸取沂蒙之战过快的经验好好地安抚红袄寨,冲这一点,国安用和刘二祖的疖子凑巧发出来真是刚刚好。
“鼠辈,既然出来了,那就堂堂正正战吧。”其实林阡真的很厌憎这位夔王,于公,此人虽搅浑金朝却是宵小,于私,秦州柏树林正是此人勾结李全诬陷自己杀新屿。这两点,都不能忍。
眼下,清扫障碍的任务且先交给麾下们做就好了,林阡自己则化身海上升明月的惊鲵下线,秘密潜入潍州地界勘察内部敌情,他想着只要时机合适就由暗转明、斩妖除魔并对国安用一击即中。当然了,愿望是美好的,“勘察内部敌情”说来容易,实际却教他在大局里隐身了足足三日。
谁都没能料到,七月廿三,青潍第二战两军交戈的战幔才掀,盟军和夔王府分别打头阵的竟是百里飘云和江星衍……
山东这地方哪里都有回忆,好像就离此地不远吧,多年前主公主母难得一次闹别扭,飘云和星衍一起帮主公去送瓜果给主母道歉,又见主母使小性子被迫原封不动把瓜果带回给主公……险象环生的战地,却有这般欢乐的日常……
“星衍……”飘云越想越动情,他本就巴不得星衍回来,听林阡说过星衍似有归念,于是这场阵前交锋他打得不知是多心不在焉,枪影下,戟风中,无时无刻不想腾出手去挽回江星衍。
“百里飘云,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样打,存心叫我在主帅面前做不得人!是林阡教你这般诛心的吗?!”江星衍眼中射出怨毒的光,与此同时招招式式都是排斥。
他也和飘云想起同一段时间的事,那阵子是范遇和陈旭遭遇信任危机,主公虽不忍不屑,却也不得不教飘云和星衍各盯一个……星衍越想越气愤,这些年的盟军竟然何时何地都在抓内鬼,真教人受够了,关键是,我竟从监视者变成了被监视的那一个!
监视者,那意味着完全清白,被托付全部信任……
“星衍,你是装的对吗……”飘云压低声音,重新调整了力道,是,他不想教星衍为难,可也万万不愿失去星衍,“你喊他‘林阡’的时候,眼神会变,你知道吗?”
“呵呵,百里少主你太天真了……”江星衍冷笑,恶狠狠地反手就是一枪猛扎,“我可不是你们的间谍,我只是和你们有短暂相同的目标罢了!”
“什么……”百里飘云拼力挥举大刀方才得以格挡,记起来江星衍的目标始终是弄死李全,为此,江星衍可以枉顾所有旁人的性命和感受。
“是李全那贱人害我失路!当然了,在金军久了,我发现,你们宋军也不是完全值得呆。”江星衍笑比哭还难看。
“青潍,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多少人不忿于谣言却被逼成了谣言所述,多少人又因为仇恨而活成了仇人样子……”飘云了解,星衍是个有良心的人他一定矛盾,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冲着自己出杀招,证明他确实倔强地偏激地拒绝救护。
“你只知道悲天悯人,我要是有你这样的际遇,我也会做到悲悯、仁慈,没有一点扭曲和厌世。”星衍略带着些酸涩,好像也有点自知。
不知何年就已经有人说,杀伤力、震慑力、领导力、凝聚力,百里飘云是宋军小辈里的最佳平衡,没有之一。
说这话的人当然很有眼光和说服力的,因为即使屡屡放水、优柔、走神对话,百里飘云还是凭借着出色的刀法钳制住了江星衍,使得陈旭的调虎离山之计顺利铺展、位于潍州南部的这座城寨被宋军突袭并攻克。
“好阴险,刻意用旧情吊着我!”江星衍破口大骂,厌憎的表情不像是假。乱箭齐下,难免忠奸难辨。
“对不起。”大是大非,百里飘云拎得清,狠下心来继续拖住江星衍。
不到半个时辰,便从势均力敌的场景,沦落为敌众我寡的绝境。当是时,背后的“战友”都已跑得差不多了,江星衍冷笑望着面前离谱的“敌人”们,虽累得不得不单膝跪地,还不肯放下手中的长枪。夕阳下秋风吹得他盔脱发乱,闭上眼还能嗅到些微腥之气,慌乱的战鼓正在远褪,残忆追旧年,他忽然想这样结局也好,至少姜蓟愿意把枪丢在宋境。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束缚他,而就在他准备自裁时,飘云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而陈旭也上得前来,军师他还是一如既往气急败坏地不顾危险:“江星衍你是驴吗这么倔!”
“被你们抓住了反正我也做不了我的事,与其被限制自由还不如死!”江星衍冷笑,你们反正也不可能拿我当座上宾。
“你怎知道就一定是阶下囚?”百里飘云赶紧说,“秦王事件主公已经还你清白……”
“我就想问,六月十九的真相你们调查出了吗!杨鞍到底谁害死的你们能给个说法吗!没有,那我就算回去,还得为我没犯过的错认罪、退一步海阔天空吗!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以后再有什么事,我这有过污点的罪人永远都会拿出来冤枉!若不能风光迎我、屈了主公和天骄之尊求我,我是宁死都不可能归的。”江星衍作为俘虏,一副你们求我我也不妥协的架势,头可断,脊梁不能弯。
“那你就死吧!”陈旭忍不住骂,几个红袄寨的还信以为真,马上上前要遵循军师之令将江星衍砍死,飘云发现不妙赶紧提刀示意他们退下。
“陈五当家,就这地方,你忘了吗,林阡也曾怀疑过你啊。”江星衍笑,居然反过来策反陈旭。
陈旭一凛,怕江星衍影响黑(谐)道会的军心:“主公当年是迫不得已,他信我后就永远信我。”
“什么狗屁绝对互信,他要求我们每件事都以他林阡为重,那他管过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死活悲喜?!”江星衍满心怨念,“光想着帮徐辕收楚风月,难怪国安用和石硅后院起火,连盟军都收拾不好,揽什么红袄寨的瓷器活!”
“江星衍你够了!”百里飘云终于狠心作出将星衍下狱的决定,不巧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声啸响意外划破寂空,大片林叶盘旋飞至,落花缤纷令人沉醉,千军万马一个都还来得及回神,江星衍便被一道缥缈白气从重重兵阵中卷出,百里飘云肩头一寒顿知那白气携暗器带毒,一边教众人退后一边立即紧追而上——
这不速之客的个头不大、出手优雅,可内力却深厚得紧,轻功也是世间少有。飘云追出半里,期间与之交手五次,三次被其以气御花叶作暗器阻截,两次才拉低其速度欺身而斗,对方招式柔和清灵,没有武器只是用掌,连绵不断、以柔克刚,很明显是个女子。
百里飘云继承了他主公的衣钵,最后才看脸,那女子年纪轻轻恐怕还没自己大,脸蛋儿洁白如玉,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眸黑白并不分明,整体气质明显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客……总之决计不是中土的山水能养出来的风情。
“这是……夔王府的第几高手……”山回路转,因中毒而体力不济的飘云终是与他二人错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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