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甜听见徐诺的声音,立即起身迎了出去。
杨瀚躺在榻上,只听大甜在外间说了一句:“小姐,你回来了。”
之后就声音悉索,微不可闻了。
又过了片刻,门帘儿一挑,徐诺便走了进来。
她已换了一身燕居的常服,喇叭口儿的滚绫银纹的胯裤,上身一件同色的银绫小袄,头发只松松地挽了一个髻,虽是素颜如雪,倒比盛装在外时,多了几分亲和妩媚之意。
看到杨瀚,徐诺不禁微微一笑,那眉眼儿中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神采,使得她原本就极美的容颜,陡然间更是艳光四射。
杨瀚一眼望去,顿时生起一种整个房间都陡然一亮的感觉。
就像……红彤彤的太阳突然跃出了云层。
那种感觉,叫惊艳。
但是,他的心却陡然沉了下去,从他的被捆缚,到徐诺此时得意的一笑,很显然,整整三年的软禁,也不曾磨去她的野心。
这个女人啊!也许,我当初在大殿上戳破她徐家阴谋时,就应该果断杀了她。
我终究是心太软了。
杨瀚心中忽然生起一个懊悔的想法。
徐诺款款地走到榻边,纤腰一折,便坐了下来。
松软的胯裤,因为腰臀的扭折,绷起一道圆润好看的曲线。
徐诺柔声道:“大王,当日你进了遗壁之宫,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
杨瀚反问道:“太卜寺前,一片大乱,想来是三公院与太卜寺终于爆发了一战?”
徐诺幽幽地道:“大王已失踪大半个月了,叫人家好生牵挂。
如今怎么又突然乘着飞龙自外而归呢?”
杨瀚问道:“六曲楼在这其中,发挥了些什么作用,你,在这其中,又做了些什么?”
徐诺拿起一块绣帕,用指尖捏住了,替杨瀚擦去眉间溢出在伤口之外的药泥,动作神情就像一个温柔体贴的小妻子。
徐诺一边小心地擦拭,口中却道:“当初大王自祖地而来,凌空而至承露台,可见这五元神器,具有穿梭时空的作用。
难不成,大王在那遗壁之宫又学到了什么腾挪之法,只是一时尚不熟稔,所以把你传到时了山外一个所在?”
杨瀚脸色一变,这女人当真慧黠。
徐诺又道:“而你,又不知道该如何再度穿越空间而来,所以急忙乘飞龙返回?”
杨瀚脸色一变,这才省起那至关重要之物,脱口问道:“五元神器!它在哪里?”
徐诺柔声道:“大王不要担心,五元神器,妾身好生收着呢。
咱们家的东西,当然不会落在三公院手里,更加不会落在六曲楼手中。”
二人这一番问答一直是各说各话,可终究是杨瀚处于劣势,所以最终还是被徐诺引到了她的话题上。
杨瀚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徐诺关心地道:“人家当然是想护住大王了啊。
大王摔伤了身子,而且,三公院和六曲楼都想抓住你,也就只有妾身肯护着你了,这段时间,你不宜露面,就好生在此歇养吧。”
杨瀚怒道:“我的五元神器呢?”
徐诺道:“妾身替大王收着呢,大王还不放心?
咱们徐杨两家,相互扶持已有上千年,如果连妾身,大王你都信不过的话,那天下间可真无人可信了。
哦,对了!”
徐诺凝视着杨瀚,笑靥如花:“这半个月来,妾身每日都去遗壁之宫,想找出大王失踪的原因。
在此期间,那遗壁之上的壁画,妾身已经揣摩出了三十余幅,现在也能驾驭五元神器,我有五元神器在手,才能更好地保护大王呀。”
杨瀚一听,脸色又变了,如果徐诺已经掌握了五元神器的用法,又有五元神器在手,那自己就真的没有可能翻盘了。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五元神器即便只是现在被人揣磨出来的一点能力,就能在人间掀起何等风雨。
一旦徐诺得势,那么小青、小谈、千寻、荼狐……还有他的孩子,他们一旦落到徐诺手中,徐诺会怎么对付他们?
徐诺凝视着杨瀚,看到了他眸中露出的恐惧,顿时心花怒放。
一直以来,都被杨瀚压着打呀,包括杨瀚一无所有的时候,包括她自以为已控制了一切的时候,这叫人情何以堪呐!现在,终于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徐诺心中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真是好开心啊。
徐诺道:“现在,太卜寺被我们打下来了,可那遗壁之宫,我反而就不方便去了。
以前毕竟我还可以打着要去揣摩大王消失之秘的幌子,现在再去,势必要引起三公的警惕,大王,不如把你所知道的五元神器的用法都告诉我呀,妾身也好更有力量保护大王。”
杨瀚听了冷笑不语,心中倒是微微一宽。
徐诺既然还对他有所求,那就不会杀了他,说不定,就还有一线生机。
徐诺见杨瀚冷笑不语,不由叹道:“大王这是什么态度,怎么搞得像见了仇家似的,人家可是你的结发妻子,还能害你不成。”
她凝视着杨瀚,忽然俯下身去,眸中露出一抹极兴奋、极得意的神采,鼻息也稍稍急促了起来:“当初在大雍城下,妾身以为已是驭夫有成,可惜,终是输了大王一筹。”
徐诺说着,唇儿越凑越近,大剌剌地便在杨瀚的唇上吻了一记,仿佛在宣告主权,又或者是在证明自己已经可以对他予取予求。
徐诺直起腰来,脸儿虽然微晕,却已吃吃地笑了起来:“天道好轮回,今天,你到底是落在我手里了,大王,你是否仍有手段翻盘呢?”
杨瀚冷冷地看着徐诺,沉声道:“我现在只后悔,在你发动宫变,用惑心术对付我的时候,没有下令杀了你!”
徐诺掩住嘴巴,一脸吃惊地道:“妾身一心为咱们家打算,大王你居然要杀我?”
徐诺吸了吸鼻子,有些泫然欲泣的伤心模样:“大王,你知道人家苦心谋划,耗了多少心思么?
人家为了大王殚精竭虑,大王就是如此对待人家的么?”
杨瀚冷冷地道:“你做了什么?”
徐诺道:“三公院和太卜寺早就不对付了,就是缺少一个彻底翻脸的由头。
而且,这一仗,什么时候打,打成什么样子,是文打还是武打,这都有得商量。
可无论哪一种,一旦博奕起来,最终都难免生灵涂炭。
而且,这场仗拖得越久,造成的后果就越严重。
大王就算没有失踪,入言秦地之后,就能慢慢造成平衡,就像大王在忆祖山时一样么?
不可能的!那是持续了五百年的庞大势力,大王您改变不了它们,只能被它们左右。”
杨瀚张口欲言,徐诺道:“大王虽然自信,可是,满朝文武都是他们的人,就算大王利用帝王之威进行分化,你以为可以像忆祖山那甫建之国一般容易拿捏?
你以为那三公大臣,都是胸无城府的草莽?
就算大王真能成功,这个过程,也得持续数十年,在不断的进攻、妥协、再进攻、再妥协中进行,最终,冒着无数次被颠覆的风险,最终换得的各方都能接受的成果,究竟是更合大王之意,还是更合他们之意,谁也不能保证。”
杨瀚不说话了,徐诺说的话并没有错。
而且,这种缓慢而持久的博奕,看以没有那么轰轰烈烈的破坏,可实际上钝刀子割肉,危害才更大。
要建立一种制度、要规划一个国家,帝王之意贯彻最为彻底的,永远都是一个朝代初建之时,破而后立,从来都比缝缝补补更有力度,也更容易打破旧的条条框框。
徐诺道:“所以,妾身虽然怂恿他们采取了破坏力最大的一种手段,但是一旦胜负已分,大王要出来收拾残局的时候,要重新规划这个天下,却也是阻力最小的时候,”杨瀚眯了眯眼睛,问道:“这场大战,是你挑起来的?”
徐诺笑吟吟地道:“妾身可不敢贪功,妾身就是不动手脚,他们也依然要打的,顶多晚一些时间。
妾身只是通过六曲楼,给他们双方送了点不想再等的情报,让他们尽快做出了决定而已。”
杨瀚缓缓地道:“你如此处心积虑,就为了让徐家崛起……”徐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了杨瀚的唇上,微笑着摇了摇头。
徐诺柔声道:“夫君大人,我是我,徐家是徐家。
三山徐家,既不可信、也不可用了,秦地徐家,与我分宗早已四百多年,更加的谈不上有什么亲情。
人家可没有骗你,我现在所谋划的,都是为了咱们的家,你和我的家!”
杨瀚冷笑道:“你和我?
我们还有未来?”
徐诺张大了双眼,道:“为什么没有?
我是你妻子啊,又没想过偷人养汉,夫君怎么就不信人家呢?
再说这天下,从一千年前,就是我徐杨两家共掌,以后当然也不会变。”
杨瀚晒然道:“异想天开,你凭什么去掌控天下,谁会听你的?
三公院?
六曲楼?
太卜寺?
亦或是忆祖山?”
徐诺叹了口气,道:“确实不容易,人呐,皆有所欲。
他能靠自己拿到更好的,就不愿意要你赏赐的。
所以,一定要让太卜寺和三公院做上一场,叫他们两败俱伤,各自骑虎难下时,再来收拾残局。”
杨瀚道:“这是六曲楼主的主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么?”
徐诺向他扮个鬼脸儿,道:“你说我那个年纪大得能做我爷爷的远房堂兄啊?
他是这么想啊,可我怎能叫他趁心如意呢,必要的时候,当然要推他一把,叫他也掺和进去,趁机拔了他的爪牙……”徐诺微微一笑,道:“那那时,三败俱伤,欲罢不能。
就该咱们两口子出来收拾残局了。
有你在,太卜寺必大喜过望,欣然归顺。
有我在,三公院和六曲楼也会觉得安心,会心甘情愿地迎奉我们,而非如今的暗藏祸心。
到那时候……”徐诺慵懒地抻了个懒腰儿,小袄向上一带,曼妙迷人的曲线一呈即落:“整个秦地,才能如臂使指,至于忆祖山那边,还凭什么争啊?
自然是乖乖臣服!”
徐诺懒洋洋地站起,居高临下,俯视着杨瀚,一字一句地道:“夫君,你能从无到有,七七也能!而且,七七一定比你做得更好!”
她弯下腰,轻轻抚摸着杨瀚的脸颊,柔声道:“所以,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
以后呢,你就乖乖地做我的王夫,负责帮我生孩子就好。
要学会哄我开心喔,要不然,朕可是会纳一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嫔,让你绿帽戴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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