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逢圣端起了茶杯,轻轻呡了一口,放下茶杯,神色变得严肃。
“瑞长,我一直都在关注你,当初朝廷将你从淮安府调到山东青州,我是有些担心的,青州与淮安是无法比较的,殊不知你担任青州知府,治理好地方的同时,居然能够立功,拿下叛军老巢登州府城,让朝廷大军彻底剿灭了孔友德、耿仲明之流的叛军,我很高兴,尔后你出任登莱巡抚,我又有些担心了,登莱之地遭遇叛军的荼毒,已经是不毛之地,赤地千里,你年纪轻轻,就承担如此的重压,是不是能够承受。。。”
贺逢圣的话语,让吴宗睿真的有些感动了,这才是关心。
穿越以来,吴宗睿感动的时候太少太少了。
“前些日子,皇上说到了登莱之地的变化,我才知道,你展现了不一般的能力,将登莱之地打理的井井有条,后来听闻你派兵护卫了旅顺岛和金州,且占据了皮岛,就觉得你应该要得到皇上和朝廷的嘉奖。。。”
说到这里,贺逢圣鼻子里面轻哼了一声。
“偏偏朝中有人对你提出了非议,一段时间,我都有些疑惑了,要不是今日见到你,想到了当年在南京经历的一切,我都要被朝中的某些人迷惑了。”
贺逢圣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宗睿的精神高度集中。
“户部尚书侯旬大人,礼部员外郎张溥,翰林院编修吴伟业,还有就是刑部尚书胡应台大人等等,对你出任兵部右侍郎,都提出了异议,不过皇上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依旧擢升你为兵部右侍郎。。。”
“你在南京的时候,与张溥和吴伟业等人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当时胡大人对此也是颇有微词的,至于说侯大人,本就是全力支持张溥和吴伟业等人,我想不到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居然还记得过往的事情,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四处散播于你不利的言论。。。”
“瑞长,如果我记得不错,当初平定登莱叛军,监军是内侍高起潜,主帅是山东巡抚朱大典大人吧。。。”
吴宗睿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瑞长,你曾经是不是为阉党说过话啊。”
贺逢圣突然发问,让吴宗睿楞了一下。
“大人,瑞长的经历,您都是知道的,阉党横行无忌的时候,瑞长尚在读书,而且远在家乡读书,对于外界的事情,茫然无知,就算是为阉党说话,谁会在意,后来瑞长殿试高中,阉党早就被皇上剿灭了,哪里来的瑞长为阉党说过话的情形。”
“非也,我听说,你在南昌府城参加乡试的时候,有过为阉党辩解的言论。”
吴宗睿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大人,这世间以讹传讹的事情,多了去了,瑞长想不到,居然有人将瑞长在南昌府城参加乡试的事情搬出来,不错,瑞长在南昌府城的确说过一些话,但并非是帮着阉党说话,瑞长的意思是,危害四方的阉党,并非一件好事没有做,而声名显赫的东林党人,也不是做的全部都是好事情,事情总是辩证性的。”
“先皇重用阉党,总是有可取之处才会如此做,要不然先皇岂不是昏庸无道了,而东林党人若是全部都做好事情,难道皇上视若无睹吗,再者说了,皇上登基,励精图治,剿灭阉党,大力整顿朝纲,期盼天下出现大治的局面,皇上对于东林党人信任有加,几乎将朝中大小事务都托付给东林党人,可几年时间过去了,情况究竟如何。”
“瑞长在南京为官的时候,张溥和吴伟业之流,一味的庇护复社之人,瑞长所查办的两个案子,监生梁书田和徐名时,他们都是复社中人,做错了事情,就应该遭受到惩戒,可张溥和吴伟业等人,利用复社在南直隶的影响,居然想着干扰瑞长办理安江,瑞长岂能忍受。”
“说到复社,瑞长有太多感受,当初瑞长在南昌府城参加啊乡试,见识了后来并入复社的江西豫章社,唯我独尊,凡是不愿意加入豫章社的读书人,被视作另类,极尽所能予以打压,瑞长就险些被他们打压,可惜瑞长没有屈服,和他们据理力争。”
“后来瑞长到南京为官,复社在秦淮河聚会,瑞长同样与他们据理力争,瑞长记得,当时就有张溥、吴伟业、杨廷枢、吴昌时、陈贞慧、冒襄和贺耀廷等人,这些人都是复社的骨干,瑞长年轻,与张溥赛诗,让张溥当场认输,也算是大大扫了复社的颜面。”
“此等的事情,瑞长早就不愿意回忆,若不是大人说到这里,瑞长是绝不会说的。”
“瑞长无意冒犯东林党人和复社,但瑞长绝不会屈服,若是东林当人和复社之人,依旧在瑞长面前狂妄无礼,瑞长依旧会教训他们。”
。。。
贺逢圣听得非常仔细,等到吴宗睿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朝中诸位大人,盛传你依附太监,依靠太监的帮助,才能够出任兵部右侍郎,我是不相信的,不过他们说到你为阉党鼓与呼,我还是有些怀疑的,刚刚听你说了,我才彻底明白。”
“南京发生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要我判断,就是张溥等人的不对,复社发展壮大了,就忘乎所以了,我在国子监的时候,听到了太多对于复社和张溥等人的议论,将他们鼓吹的神乎其神,张溥写下的《五人墓碑记》,居然被吹捧为天下第一文章,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不过,瑞长,你也需要注意。”
贺逢圣话锋一转。
“内侍高起潜身为监军,平定了登莱叛军,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当时你身为青州知府,与高起潜之间有一些交集,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登莱叛军被平定了,你就要注意了,我们读书人是不能够与阉党为伍的,此举必定会遭遇太多读书人的唾弃,这方面,你还是注意一些为好啊。。。”
吴宗睿的心里有些发凉,应该说,在这件事情的认识上面,他与贺逢圣是无法达成一致的,细数历史上的太监,特别是唐朝末年的太监,横行无忌,留下了很不好的历史印象,尔后历朝历代,太监给人的印象都是很不好的。
读书人不愿意议论皇权,而吴宗睿清楚,很大程度上面,太监代表的就是皇权,他们代表皇上出面,与那些对抗皇权的文武大臣对着干,他们做了皇上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情。
明末这种趋势就特别的明显。
崇祯皇帝一直到煤山上吊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被满朝的文武给害了,才明白当初否定魏忠贤所做的一切事情,是多么的幼稚。
贺逢圣的态度,逼迫吴宗睿做两面派。
这是吴宗睿不愿意做的,可又不得不这样做。
“大人的教诲,瑞长记住了,瑞长日后一定会注意的。”
“这样就好,至于说朝中的那些议论,你不要在意,我会帮着你说话的,要说你打败了后金鞑子的进攻,守住了旅顺岛、金州和皮岛等地,就是巨大的功劳,皇上擢升你为兵部右侍郎,就是应该的,而且你仅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让登莱之地彻底稳定下来,此等的能力,谁敢站出来一比高下,我就是看不惯朝中的某些人,对他人品头论足,头头是道,落到自己来做事情,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贺逢圣后面的话语,吴宗睿几乎没有听进去。
贺逢圣所说的这些道理,吴宗睿非常清楚,明末的东林党人和复社,品头论足之人太多了,他们嘴上说着高尚的话语,一心为了朝政,可暗地里做的事情,无不是争权夺利,排挤异己,唯我独尊,后来甚至发展到左右内阁首辅的人选,以完全贯彻自身的意志。
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彻底剿灭和清除阉党,信任东林党人,换来的是东林党人利用权力,为自身的集团谋利益,他们与南方的士大夫商贾联合起来,废除了几乎所有的商贸赋税,疯狂的兼并土地,将所有的田赋都强加于农户的身上,导致农户无法承受、揭竿而起,当朝廷遇到困难,无钱可用的时候,准备从南方调集钱粮驰援北方,驰援朝廷,又是这些东林党人,以藏富于民、不可盘剥百姓为由,阻止了皇上的决断。
更是这些东林党人,在崇祯皇帝上吊身亡、大清铁蹄踏进中原的时候,卑躬屈膝,甘愿做大清的臣子,成为了满人的奴才。
所有的历史,吴宗睿是不会忘记的,鲁迅曾经说过一句话,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男盗女娼,吴宗睿以为,用这句话形容某些东林党人和复社之人,再合适不过了。
。。。
看见吴宗睿的态度诚恳,贺逢圣当然是高兴的,吩咐下人备下酒宴。
吴宗睿连忙起身告辞,说是后日就要离开京城,回到登州去,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叨扰了,贺逢圣倒也没有勉强,将吴宗睿送到了府邸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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