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乐天并不想交出护照。护照在别人手上,就仿佛蛋被攥住了。
但此刻,除了服从,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他瞟见了屋顶的监控,尽管没有窗户,但如果这间屋子里发生什么,肯定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那就谢谢了。”吴乐天笑了笑,把护照递给小陈。
奇怪的是,小陈似乎并没有马上递交给她领导的意思,反而试图去翻开护照。
“赶紧的,小陈!”张科长喝止住她。
还没来得及完全翻开,小陈就不得不赶紧把护照交给张科长,有些尴尬的笑道:“对不起,职业习惯,职业习惯……”
“没事,咱们别磨蹭,凌晨了,这位先生也在等着……”张科长倒没有怪罪小陈。
这句话让吴乐天对他的印象不错。
他拿到吴乐天的护照之后,略带微笑的摩挲着封面,仿佛是一台验钞机。
而当他打开首页,看到了吴乐天的个人信息之后,一愣,尽管只有半秒钟,还是被吴乐天敏锐的捕捉到了。
“怎么啦?”
“哦,不,没什么……”张科长用力的摇了摇头,神态又恢复了刚才的轻松,“只是看到您的名字,跟我一个朋友同名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吴乐天深深怀疑,却不能表现出来,便笑了笑:“哈哈,很常见的名字,听上去像“五月天”,一般人会跟那支乐队弄混淆,但翻译过来便是Mayday,航空业没人愿意听到这个……”
他的余光注意到,当小陈听说自己的名字时,身体微微一抖。
“是啊,是啊,我是外行,但也老听空管的朋友说,一旦收到‘Mayday’信号,麻烦就大了。”张科长一边附和,一边把吴乐天的护照放在电脑旁的仪器上。
不放不要紧,这一放,张科长脸上的惊异已经是笑容凝固所不能掩盖的了。
这一切全被吴乐天看在眼里,他心中的疑虑也越来越重。
他紧盯着张科长的神情,同时扫着小陈,“一旦有任何杀气浮现,我便先下手为强!”
但杀气并未冒出来,一丝痕迹都没有。
相反的,张科长那双透过黑框眼镜、盯着屏幕的目光也越来越柔和。突然,柔和当中闪过片刻坚定的神情,他的右手也使劲的点击了一下鼠标。
“好了,吴先生,你的护照可以正常使用了,欢迎回国。”一边说,他一边直接把护照递还给吴乐天。
“谢谢,那,我可以正常入关了?”吴乐天问道。
“是的,没问题了,知道怎么走吗?小陈可以送你一程。”
“走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讲。”
“我的护照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啥用不了?”
张科长仿佛料到会有此一问,轻描淡写的回复道:“你护照没什么问题,也许是自助通道那儿设备出了点故障,我让小陈送你出去后,再过去检查检查。”
“好吧……那就好……”吴乐天也知道张科长不会说实话,便迅速结束了这次谈话,“大半夜的,也不劳烦这位美女送了,我知道怎么走。”
然后,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他便一个箭步迅速窜出屋子,往机场深处走去。
他一口气走了老远,生怕身后有人跟着,直到融入人流,一起来到到达大厅里最后一个旋转的行李转盘前。
小陈并没有在身后,他利用乘客众多,从人缝中偷偷往回窥了几次,终于确认。
“这两人应该有问题!”
他始终总觉得张科长和小陈有一些诡异。
但此时,在时差、焦虑和饥饿的多重折磨下,又稍微放松了防备,吴乐天真切的感到身体的疲惫。
他靠着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边盯着传送带,一边用余光扫着海关入境处的方向。
越来越多的人拿到了自己的行李,传送带上的箱子和两旁的人都在慢慢减少。
终于,行李转盘上已经只剩下几件稀稀拉拉的行李,而跟吴乐天一样,还没能等到自己行李的人,也已寥寥无几。
“真够背的,这趟去纽约干嘛非要用普通护照!要是用我们自己的照,这会儿早就躺床上睡大觉了!”
吴乐天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打算去航空公司柜台讨个说法。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柜台后面的齐刘海中年女人问道。
听上去,她今天已经重复这句话无数遍,完全与机械动作无异。
“请帮我查一下行李,纽约过来的,刚落地那班,等到现在都还没到。”吴乐天递上护照和行李票,尽量让自己礼貌一点。
“好的,请稍等。”女人接了过去。
两人没有任何视线交流,但吴乐天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故意欠了欠身子,顺势往后瞟了一眼,并没有人在后面排队。
更远处的行李转盘,此刻都已经停下来了,到达大厅里也没剩下几个人。时间仿佛凝固了。繁忙的东都机场终于在半夜三更迎来了短暂的喘息时刻。
“难道是我的错觉?或者是刚飞了长途航班的关系?”
柜台后面的女人打断了吴乐天的思路:“吴先生,我在系统里没有查到您的记录。”
“你是说,我的行李查不到?”
“是的。”
“怎么可能?这是直飞航班,我登机时明明托运了的!”
“不,您听我说,很奇怪,不仅仅是行李,您的登机记录也查不到,您确定是坐的这趟航班吗?”女人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吴乐天,两人这才第一次有了视线接触。
“要不然呢?我半夜三更的跑这里来寻你这个老女人的乐子?”吴乐天一股无明业火正准备在心中烧起来,却在接触到她的视线时熄灭了。
不得不说,她的眼睛本身还是挺耐看的,虽然经过一整天像他那样的乘客诘问,已经没有了神采。
但,这让他又一次想起了西尔维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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