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牛也是一项体力活。
比如吃之前,不可喝水,否则容易使牛肉在肚中膨胀,大致,可以在吃之前,先吃一些山楂或者梅子,如此,方可增加消化能力。
早上不要饮茶,不要吃蒸饼,尤其不可吃鸡蛋。
到了正午,一盆牛肉抬上来,先拉开裤腰带,免得肚子膨胀,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吃时,定要细嚼慢咽,这就如长跑一般,万万不可率先发力,气力要留着最后的冲刺。
待一切准备妥当了,深呼吸,而后徐徐开始品尝,今食要保持节奏,倘若贪快,会引发后继无力,可若是太慢,肚里的牛肉在今食的过程中渐渐膨胀,此后就难以下咽了。
一旁,最好备好痰盂,以免发生呕吐。
这一切,都是西山上下诸人总结出来的经验心得。
农户们个个一副苦瓜脸,撑着肚子,受不了哇,再吃下去,日子没法过了。
最近有些上火。
公主府的乳母,火气有些大,牛肉吃多了,竟连小方的唇都脱了皮,他噘着嘴,嘴唇显得有些肿,似是有些疼,所以每日哭的嗷嗷叫,很不安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久之后,英国公张懋出发前往大同。
而方继藩,却没动静。
炸药包和炮弹还需加紧制造,因为最新武器的出现,飞球营和精挑细选出来的炮兵,还需临时抱佛脚,好生操练。
一时之间,后山炮声隆隆,满是肃杀之气。
大量的医学院的生员们,倒是先行了,他们眼里放光,开战了,开战了,这一开战,就是他们练手好时机,什么接手指啊,什么环切……啊不,截肢哪,还有近来配制出来的各种麻药、金疮药,都将派上用场,西山的骨科和外科,那可是出了名的,苏月、蒋太医带着众人生员,紧急往大同,他们将迅速征募一批护工,进行简单的培训,而后立即在大同一线,兴建一批蚕室,同时,大量的药物和器皿也统统需打包带去。
西山显得清冷了许多。
方继藩每日站在山头上,看着飞球营一个个起飞,一个个对靶场进行投掷。
当然,投掷的不是炸药包,这玩意造起来不易,因而,只好用训练弹来替代。
一个个飞球,接二连三的起飞。
有的飞球直接被风吹了个老远,良久,才扑哧扑哧的赶回操练的场地,山头上,杨彪举着望远镜痛骂,责怪这些队员,没有掌握好风向。
一连操练了十数日。
在此时。
一封封急报,已至大同,坐镇于此的张懋,带着众将,眼睛落向舆图,看着舆图中,一个个关塞和堡垒。
其他众将,默然无声。
急报送到了张懋的手里,张懋取了急报一看,这里头,都是各处军塞被袭的讯息。
一夜之间,平远堡、定北寨、东胜堡等七八处堡垒,统统遭遇了鞑靼人的袭击。
飞球营派驻在此的小队飞球从关外带回来了讯息,浩浩荡荡的鞑靼铁骑,不下七万,甚至连老弱,竟也都来了,显然,鞑靼人要饿疯了,这一次,志在必得。
更可怕的是,这一次鞑靼人明显学聪明了,驻扎营地时,绝不在峡谷,营地散开,保持距离,如此,确保即便遭遇了飞球营的袭击,损失也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除此之外,七八万铁骑,分数路袭击,大同关外,各处的军堡,狼烟阵阵,四处求援。
在接过了奏报之后,张懋只看了一眼,放下,面上没有表情,只是道:“平远堡已被攻陷,千户官郑荣与三百七十二人,尽都战死,鞑靼人将他们的尸骨悬挂在了堡垒之外,割下了他们的首级,用杆子挑了起来嬉戏。”
他没有再说,继续低头看舆图。
平远堡距离大同,已越来越近。
张懋异常冷静道:“鞑靼人此举,是寄望于我军主力,能救援各处的堡垒,可是……我们必须沉住气,告诉各堡,若是有鞑靼人突袭,他们没有援军,鞑靼人,也绝不会让他们投降,他们……唯有死战而已,让他们凭借着堡垒,死撑下去,战死的,要格外抚恤。大同各军,不得出战,不得驰援!”
“是。”众将个个露出沮丧之色。
“其他各路的军马,为何还没有到?告诉青州侯,他若是再耽搁,军法处置。”
“还有……给养到了没有?”
“已到了。”
张懋凝重的脸色,没有缓解,数十个军堡,还有大同一线的关隘,以及数路赶来驰援的军队,此时张懋自知自己万万不可冲动,他需等待时机。
“驸马都尉的人马,到了没有?”张懋突然想起了什么。
“……”
见无人回应,张懋颔首点头,狐疑的看着众将。
“这……还没有消息。”
张懋皱眉:“这个小子,在做什么?”
咕哝了一通,便没有继续说话:“所有的火器和军械,都要检查一遍!”
“还有……”
张懋一遍遍的开始絮絮叨叨,他虽是渴望战功,却也知道,为帅者,最忌的乃是贪功冒进,因而,此刻他显得极冷静。
………………
一只铁骑昼夜不停,在半个多月之后,已抵兰州。
听闻太子驾到,肃王朱贡錝匆匆带着本地文武官员出城相迎。
论起来,朱贡錝还是朱厚照的叔父,当然,朱贡錝不敢跟朱厚照摆谱,远远看到器宇轩昂的朱厚照来,便匆匆行礼,笑嘻嘻的道:“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别称本宫为太子,本宫今来此镇守兰州,是以天下总兵官的身份,叫我朱总兵。”
朱厚照骑在马上,看着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亲戚,咦,此人竟生的像本宫的爹。
朱贡錝汗颜,便笑嘻嘻的道:“是,是,朱总兵长途跋涉而来,想来,已是疲惫不堪,臣已在城中……”
朱厚照一听,十之八九,就是要设宴,接风洗尘了,便冷笑:“大军压境,竟还想着喝酒,这是什么道理?”
“大……大军。”朱贡錝有点发懵:“没有大军呀。”
风……有些冷。
甘肃的天气……哪怕是此时,竟也有凉。
朱厚照坐在马上,抬头看了看天,深吸一口气:“没有大军?”
“不曾有,此前有一支鞑靼人来过,也不过数千人,此后又走了,不见踪影,臣命游骑去打探,一路向西和向北数百里,也不曾见鞑靼人,想来,鞑靼人已经退了吧。”
朱厚照口里呵着气,面上红扑扑的,而后,眼睛瞪起来,脑子转动了片刻,手中的马鞭,随后弃置于地:“原来如此,这是一个圈套啊。难怪父皇这般轻易让本宫来,原来,是他早料到,鞑靼人不会主攻河西,本宫……上了那狗皇帝的当了!”
“……”
朱贡錝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
朱厚照气咻咻的,却是猛拍自己的脑袋:“本宫高兴的昏了头啊,真的是昏了头,竟没有想到……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河西这里,根本就不适合大军作战,这里地形河谷众多,鞑靼人怎么可能会攻河西呢,这只是他们的疑兵只计,父皇一定看到了这一点……本宫是高兴的昏了头啊,上了这么大的当。”
朱厚照急的跳下马。
整个暴躁起来,张牙舞爪,想杀人:“河西这里,一个鞑靼人都没有?”
“可……可能……”朱贡錝有点吓住了,不是说太子殿下聪明伶俐,很有气度吗?怎么……怎么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来着。
“可能有的吗,说不准,努力搜一搜,真有几个漏网之鱼呢。”
“……”朱厚照抚摸自己额头,几乎要昏死过去。
漏网之鱼?
本宫跑来,就是来抓漏网之鱼的?,几千里的路啊,白高兴了一场。
朱厚照按着刀柄:“走……进城,皇叔,你方才说啥来着?”
“漏网之鱼!”
“上一句,旅途劳顿,之后是啥?”
“老臣备下了一些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还有……”
“走,将酒肉统统端出来,让本宫和众将士,吃饱喝足,说起来,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倒也辛苦。”
朱贡錝乐了,笑的眼睛眯了起来:“殿下,请,请。”
朱厚照龙行虎步,按刀而行,率先入城。
身后的刘瑾听说又吃的,本是预备要塞一颗炒豌豆丢进嘴里,却是将豌豆一收,塞回了自己的百宝袋里,转了转舌头,小小的做了一下运动,将裤腰带抄起来,忙是快步尾随了过去。
当日,吃饱喝足。
朱贡錝酒过正酣,哭了,抱着朱厚照:“殿下,臣苦啊,当初封王的时候,兰州不是在边镇的啊,整个河西,乃至半个西域,都是大明的,这兰州,本在腹地,可谁知,时过境迁,这兰州,竟成边境了,隔三差五,就有鞑靼的散兵游勇来,老臣在城外的庄子,隔三差五被人抢啊……”
朱厚照噢了一声,似有心事,居然出气的安静,没怎么搭理他。
我朱厚照,是六亲不认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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