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祁泓又与怀王说了什么,怀王从宫里回来后,又送了许多补品到临华院,可楚妧的肚子却一直没什么动静。
不过两人成亲还不到半年,怀王虽然着急,却也不好催的太紧,只能将府中事务分摊了少许,让祁湛得出空来好好陪陪楚妧。
到了上元节这天,两人本说好要一同去赏花灯的,可一大清早,宫里的太监就传来了皇上的口谕,说皇上办了宫宴,要怀王府众人一并参加。
这“众人”里,自然就包括了祁湛与楚妧。
可楚妧根本不想参加什么宴席,她本就不喜欢慧嫔祁泓那些人,况且这灯会一年只有一次,若是错过就得等到明年去了,但皇上的圣旨她又不好违背,于是一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的。
祁湛换好衣服后,楚妧还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全然没有前几日与他出去玩的那股高兴劲儿,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兔子,像是要瞧出一朵花来才罢休。
祁湛也不催她,反而坐在一旁拿了本书看。
眼看进宫的时辰越来越近了,孙管家又从院外小跑了过来,站在门口,恭敬道:“世子,王爷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您……”
“让王爷先去,不必等我。”祁湛淡淡说了一句,孙管家立刻就住了嘴,低头退出了屋子。
祁湛放下书本看向楚妧,楚妧的脚尖点了下地,却很快又缩回去了,依旧低着头不愿意动,似乎在无声的抗议着什么。
祁湛沉默了半晌,轻声问:“妧妧这般不愿去么?”
楚妧重重地点了两下头,道:“我想去看花灯。”
祁湛问:“非常想去?”
楚妧道:“非常想去!”
祁湛叹了口气,道:“那就让二妹陪你去罢,我一个人进宫就行了。”
楚妧这才抬起了头,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轻声道:“可我想和你一起去……”
“总要有一个人进宫的。”祁湛道:“你先和二妹转转,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如何?”
楚妧心里虽有些失落,但她也明白,祁湛确实走不开。
一个人不去已是不敬,若是两个人都不去,指不定祁泓又要给祁湛安个什么罪名。
楚妧放下怀里的兔子,轻轻用手扯了一下祁湛的衣袖,小声道:“那你快些来找我。”
祁湛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两下,道:“我让傅翌跟着你,你先在东市玩儿,若要去别处,等我来了再带你去,嗯?”
“好。”
楚妧乖巧点了点头,头上的珠簪随着她的动作一阵摇晃,盈盈的光亮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水润了。
祁湛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才转身向门外走去,临出门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声道:“记得把帷帽戴上,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记住了么?”
“嗯!”
*
东市一般不对平民百姓开放,只有在上元节或是皇帝生辰时才开放门禁。
商人们瞅准商机,早早在东市摆起了摊位,街道上聚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待天色稍暗时,千灯万盏便依次燃起,一眼望去便如游龙一般直铺天边,将那墨色的天空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辉。
可嵬名云钦的眸子却黯淡了少许。
灯火自然是极美的,周围的人群也是十分热闹的。
热闹到他一闭眼就想起三年前那烽火连天的画面。
不过是少了几分肃杀罢了。
野利荣瞧着景象倒十分新鲜,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嵬名云钦前面,回头正准备与嵬名云钦说些什么,却看到他望着灯火怔怔出神的样子,眉毛微微一皱,忙挤回了他身边,小声问道:“少主可是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嵬名云钦淡淡说了一句,眼神又恢复了往常那锐利的样子,道:“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少主么?”
“是是,属下忘了……”野利荣挠了挠头,声音别扭的轻轻唤了他一声:“齐公子。”
他操着西域人的口音,却说着中原人的话,模样瞧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嵬名云钦忍不住笑了一声,点点灯光倒映在他瞳孔中,倒让他五官的锐利感消散了少许,精致的容貌配上那身鸦青色羽缎,倒多了几分中原人特有的儒雅气质,直让人觉得贵气逼人,一瞧之下便挪不开眼了,引得不少姑娘纷纷侧目。
只不过野利荣长的太过彪悍,姑娘们也就只敢远远瞧着,并不敢上前搭讪。
走着走着,前面摊位的喧嚣声忽然大了些许,似乎有人猜中了灯谜,周围的百姓想凑个热闹,纷纷往那摊位旁挤。
有个黄衣姑娘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手中的花灯没拿住,当即便脱手飞了出去,漏掉的灯油好像流星的尾巴,在半空中划了道长长的弧线,直向嵬名云钦飞去,姑娘大惊失色,忙唤了声:“小心——”
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看那花灯的热油便要泼倒嵬名云钦身上了,便见那火光一闪,花灯的把手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嵬名云钦手里,除了中间那一晃一晃的灯蕊,再看不见一点儿破损。
姑娘的额角上被惊出了不少冷汗,可看到嵬名云钦那利落的身手时,面颊又变得有些浮红,微低着头,缓缓上前了一步,轻轻唤了声:“公子,我……”
姑娘模样长的不算差,那微红的面颊映着柔和灯光,倒有几分娇怯的美感,倒让一旁的野利荣呆了一呆。
可嵬名云钦却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花灯,似乎并没有听到黄衫女子的话。
是个小兔子形状的?
模样倒挺可爱。
咦,这兔子眼珠还会动,好像是……石榴石做的?
嵬名云钦正琢磨着,野利荣先回过神来,轻轻拍了嵬名云钦一下,小声提醒道:“公、公子,这是人家的东西……”
“噢……”嵬名云钦这才抬起头来,将目光落在黄衫姑娘身上,抬手将花灯递了过去,微微一笑,道:“这花灯很精致,姑娘在哪买的?”
很平淡的一个问句,可配上唇角那淡淡的笑意,却让姑娘的脸都烧了起来,像打翻了胭脂似的,连脖子根都红了起来,连连摆手道:“这是猜灯谜得来的,买、买不到的……公子、公子若是喜欢,就、就将花灯拿去吧,权当是……我给公子赔礼了。”更新最快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黄衫女子说的结结巴巴,末了还用手帕挡住了脸,一副窘迫至极的样子,半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嵬名云钦一眼。
若是平时,嵬名云钦是不肯收的,可猜灯谜对他来说实在太难,这花灯又实在好看,他有些舍不得还,沉默了半晌,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黄衫女子攥着裙摆,眼睫一阵抖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面前便伸出了一只手来。她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刚想将手搭上去,却感到掌心一沉,意料中那温暖细腻的触感没有传来,而是多了几锭冰凉凉的碎银。
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抬头想将碎银还回去,可面前人群熙熙攘攘的,早已不见了嵬名云钦的身影,只有掌中的银锭在灯光下盈盈发亮。
*
摊位上的行人去了一波又一波,只有头戴帷帽的楚妧伏在案前冥思苦想。
她面前的桌案上放了一只小兔子模样的花灯,通身用雪白的宣纸包裹着,有些地方还丝了毛发,石榴石做的眼睛在灯火下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诱惑楚妧似的,直叫人心痒痒的。
这个摊位上的灯是靠猜灯谜获得的,每猜一次五个铜板,只猜不卖。这兔子灯又是最后一个,所以谜题也格外的难。
楚妧足足猜了一百多个铜板也没把灯拿走,她求助似的看向祁沄,祁沄虽是古人,诗词却是弱项,别说是猜灯谜了,就连句诗也对不出来,只能又求助似的看向傅翌。
傅翌连连摆手,道:“若是套个木圈叫我还行,这……这灯谜实在是……”
楚妧心知他们都帮不上忙,只能回头继续瞎蒙起来。
身旁的行人来了又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楚妧便又花了五十个铜板出去,眼前的小兔子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却怎么也得不到它,让楚妧难受极了。
眼看楚妧在这摊位前站了半个多时辰了,祁沄的腿也有些酸了,轻轻拽了拽楚妧的袖子,小声道:“要不……嫂子先去旁边歇歇,等五哥来了,让五哥帮嫂子猜?”
楚妧问:“他会这个?”
祁沄笑了笑,道:“五哥什么都会,这小小的灯谜根本难不倒他。”
一旁的傅翌连生附和道:“对对对,这东西世、这东西五爷会,夫人还是等五爷来了再猜吧。”
楚妧恋恋不舍的看了小兔子一眼,也不好让祁沄他们陪自己在这傻站着,只能点了点头,道:“我刚才看旁边有家卖元宵的,我们去吃那边吃边等他吧。”
祁沄溜达半天早就饿了,当即便拉着楚妧的手道:“我路过的时候就想去尝尝呢。”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说着,祁沄就拉着楚妧走到了刚才的摊位旁,三人刚刚坐下,祁沄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对着楚妧道:“嫂子,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楚妧一怔,刚问了声“你去哪?”,再一眨眼,祁沄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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