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三年的十月十三,私塾组织了一次秋游,目的地是浣溪县城南郊的凤凰山,据说这是私塾惯例,每年春秋两季都会由私塾里的先生带领学生出来游玩一番,有放松心情陶冶情操之功效。壹?小说w?w?w .?1?x?iaoshuo.com
与先前不同的是,今年夫子也会参加,他年岁颇大,腿脚已经不大灵便,平缓处还好,若是道路稍稍崎岖些便需要他人搀扶,于是刘方瑞只得一直伴其左右,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了闪失。
好在浣溪县城并不大,私塾每年两次郊游,如刘方瑞这样上了几年私塾的学生,附近的景色大多看遍了,无甚稀奇的,学生之中,唯有赵星拱和小孙龙二人是第一次参加这类活动,微微有些兴奋。
小孙龙生长的环境过于特殊,加之年龄太小,自然喜欢这样的活动,赵星拱则完全抱着参观的态度,想要好好看看这些未被开过的风景名胜。
几名先生带着十几名学生还有县令调拨的四名衙差,浩浩荡荡二十几人,一路爬上了凤凰山顶。凤凰山乃是浣溪县附近最高的山峰之一,在山顶上的阁楼里极目远眺,亭台楼阁,车水马龙,贩夫走卒,整个浣溪县城尽收眼底,果然是另一番风景。
私塾里的几位先生都是风雅之人,见此情此景都忍不住赋诗几,惹得学生一阵惊叹,大赞先生们高才。私塾的先生也是人,他们自然也喜欢被别人,尤其是被自己的学生们恭维,具都扶须微笑,稍稍有些得意。
私塾里教学生们音律的是一位姓高的先生,约莫三十四岁,乃是所有先生中最年轻的一人,刚才让先生们每人作诗一便是他的建议,赵星拱仔细地听了他的诗句,应时应景,乃是中上之作,显然是有备而来。
此时私塾的众位先生中只有徐夫子还未作诗,他笑着鞠躬道:“子安于天佑二年初至浣溪县,听闻夫子才高八斗,诗才更是无人能敌,此情此景之下,夫子何不吟诗一,好让吾等小辈瞻仰一番。”
高先生此话说的天衣无缝无可挑剔,但赵星拱还是看出了他那颗争强好胜之心,想必是有意想要和闻名天下的夫子比试一番,他来浣溪县的时日尚短,不清楚夫子在浣溪县人心目中的地位,见人们对夫子崇拜模样,以为是穷乡僻壤的小民没有见过大世面,有些眼红,此刻他说是瞻仰,其实是有心想要考教徐夫子一番。
年轻人有傲气傲骨是好事,夫子自然不会和他计较,但作诗乃是兴之所至,如此刻意为之,便是落了下乘,夫子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刘方瑞:“你便来替我做一罢。”
刘方瑞思索片刻,缓缓吟了一。
“好诗,好诗。”刘方瑞方才念完,赵星拱聒噪的声音便从一旁响起,刘方瑞撇了他一眼,俏脸微红。
自从赵星拱为她“解毒”之后,他面对赵星拱的时一直不自然,总觉得自己的**被他窥探了去,十分害羞,有心将他灭了口,却又有些舍不得,前些日子赵星拱受伤在家,她十分担心,竟然不过家人劝阻,再一次跑去看他,真是让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你这小毛孩子,懂些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刘方瑞的诗更显大气磅礴,显然略胜一筹,高先生见徐夫子教出来的学生都有如此才华,心中十分恼火,便把矛头指向了赵星拱。
旁边教术数的程先生眼见事情正在向不好的方向展,马上出来当和事老,他安慰高先生几句,又对刘方瑞大肆褒奖,他不是高先生这样的愣头青,自然知道刘方瑞的深厚背景。许是怕高先生面子上挂不住,又训斥了赵星拱几句,命令他做一诗以示惩罚。
“我可不会。”赵星拱摇摇头,根本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
那位高先生哼了一声,心情微微转好,哼了一声道:“看来夫子门生也不全是精彩艳艳,也有这般不学无术之人,小子,我劝你多多用功读书,免得以后给夫子丢人现眼。”
赵星拱道:“谨遵先生教诲。”
场间唯有小孙龙和刘方瑞最清楚赵星拱的本事,知道他是有些急智的,不信他连一诗也做不出,刘方瑞在夫子身边,脱不开身,小孙龙看不惯高先生的校长模样,道:“星拱哥哥昨日给我写了一诗,孙龙年级太小不懂鉴赏,请高先生点评一番。”
“哦?星拱的诗作?”此时便是夫子也来了兴趣,笑着道:“那便拿上来吧。”
那位高先生冷哼一声:“定然做的是狗屁不通的打油诗,给我盏茶功夫我便能做出十。”
刘方瑞从孙龙的手中接过那张宣纸,他认得赵星拱的字迹,知道那确实是他写的,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不由一愣,旋即又笑了,小跑着将宣纸呈给夫子和几位先生观看。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其他几位先生读完之后眼睛里皆呈现出一点亮色,但他们的养气功夫极好,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因为他们看到,那位高先生的脸已经白了。
“好诗,星拱,这可是你写的?”夫子笑问道。
这王维的山居秋暝自然不是赵星拱写的,前些日子他拿来教小孙龙练习书法而已,但此时情况特殊,他也不得不承认。
见赵星拱点头,夫子的眼里笑意更浓,将宣纸递给周围的其他学生:“你们也来看看吧。”于是便引起惊呼一片。
“星拱,这真的是你写的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这句漂亮啊——”
“我觉得还是‘随意春芳歇,王孙可自留’这一句写得好,洒脱,霸气——”
见大家都在称赞赵星拱,小孙龙也与有荣焉,毕竟这诗是他保存下来的,操着稚嫩的声音问道:“高先生,回去我给您斟一碗茶,您写十这样的诗给孙龙吧。”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让高先生恨得牙根痒痒。
夫子并不想让学生和先生把关系弄僵,夸奖了赵星拱几句之后便让大家自由活动,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会三三两两地结成一队,一起游山玩水。
小孙龙生得虎头虎脑,聪明又可爱,私塾里的学生都喜欢带这个小弟弟玩,解散之后,他们有一个时辰自由玩耍的时间,这才是学生们愿意出来郊游最重要的原因——此地匪盗横行,据说青狼帮便盘踞在这片山腰之上,平素在家中时,大人们自然不会允许孩子们到这里来玩,此时有衙差保护,便是青狼帮的人也会给几分薄面,自然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
青狼帮虽然不怕官府中人,但在梁焕成的约束下,依然会给这些公人几分薄面,连带着,县令大人也对青狼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惠互利,官匪勾结,便是如此。
赵星拱来到一处小涧边,伸手捧了些清水扑在脸上,溅气一片水花,微凉的水让他有些恍惚,不由晃了晃脑袋。
“嘿,赵星拱!”
一双温柔纤细的小手拍上他的肩膀,声音也不似往常那样奇怪,想来是刘方瑞在他面前已经不会继续装男生,渐渐漏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赵星拱打掉她的手:“一个女生,也不知矜持些。”
“什么女生,我可是男的,男的你知不知道。”刘方瑞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好好好,你是老大,找我有事?”
“我们在郊游诶,没事便不能来找你了?”
“我倒是无所谓,你让别人省省心好吗。”他指向刘方瑞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人,赵星拱认得他们,那是刘方瑞的专属护卫,前两次去他家时他们也像这样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以便保证能应付随时到来的危险。
刘方瑞小嘴一撇:“你不要扯开话题,我来问你,刚才那诗,真的是你做的吗?”
赵星拱无奈点头。
刘方瑞从衣袖里掏出刚才那张赵星拱用来练习书法的宣纸,指着纸上的诗句道:“既然是你写的,那你来告诉我,这浣女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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