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生接过帖子。
帖子做得精致极了,还描了一株精美绝伦的绿萼梅花,不知道铁定以为这是哪户簪缨世家发出来的帖子…
赵家根基这么一点浅,就一门心思想在京城搞点大动作。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檀生随手将帖子丢在了一旁,靠在椅子背上问道,“都请了谁去呀?”
六安见檀生似有松口迹象,连声答,“给刑部官员都发了帖子,给平阳县主也发了,同一个杏花胡同的镇国公府也发了,同级的官员世家都发了…人是不多的,定不会打搅大姑娘清修的!”
开玩笑!
檀生不去,镇国公府能来?平阳县主能来?
这几家人若是接了帖子不来,那赵家的面子可就扫到地上了!
赵老夫人就怕赵檀生不点头,还开了条件来着,叫她瞅准时机抛出条件引诱大姑娘...
六安觑了觑大姑娘的神容,她突然发现她完全看不透这个小姑娘。
六安迟疑片刻后,“老夫人说,若是您愿意出面,杏花胡同街角那绵绸铺子每年给您分三成的红利…”
看来赵显这些时日风头正劲,赚了个盆满钵满啊。
连杏花胡同的铺子都盘下来了。
可笑。
她赵檀生是见利忘义之人吗?
“那铺子每年红利有两千两吗?”
檀生停顿片刻,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算了,她就承认吧,她就是个见利忘义之人。
六安赶忙点头,“有的有的!”
嗯..
去露个脸就能每年赚点银子,这和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檀生愉悦地脑子缺根筋地答应了。
正觉女冠知道后,看檀生的眼神就跟檀生看翁佼的眼神十分相似,跟看个二百五差不多。
檀生缠了缠,语气轻快,“筵无好筵我是清楚的,李氏打了什么主意,我总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啊!一开始,您不是也不许我偏安一隅,避在东岳观当缩头乌龟吗?筵席吧,最容易动心思的就是男女私情,李氏那脑子铁定在往这处走,我回去说不准还能趁机倒打一钉耙,把李氏打趴下呢!”
正觉女冠的眼神缓和了点儿。
看来到底还不算是纯粹的二百五。
顶多算个二百二。
正觉女冠到底不放心,再三想了想派出青书和静慧跟随檀生一起回府,檀生看着两个道姑艰难地提起道袍爬上马车,不由暗想,她这是拖家带口地去做法还是化缘呢?
管他做法还是化缘。
赵家反正不敢亏待了这两位仙风道骨的姑子。
紧着收拾出大院子安顿青书和静慧。
赵家为了那场赏绿萼外加恭贺太上老君诞辰的筵席准备良多,李氏没操持过这样的筵席,兼之贞贤郡主要求颇多,累得她面色发白。
筵席前日,李质朴与王氏连同嗣子李承佑与嗣子媳妇傅氏尽数到了赵家,檀生安安静静地坐在下首看这两户亲家虚以为蛇地互打太极,一副撕破了脸还想借点浆糊给缝起来的恶心模样。
檀生看得无趣,找了个由头便出来了。
临近子时,檀生翻来覆去在床上无法入眠。
肚子“咕咕”叫。
许是在东岳观天天胡吃海塞,把肠胃给撑大的...
檀生披了件衣裳,把谷穗薅起来摸黑去膳房下碗汤面吃,膳房离娇院甚远,食物的力量支撑着檀生摸黑前进。
哪知,风过竹林黑影幢幢。
竹林中似有人声。
谷穗眼神一亮,侧耳听,她是乡里长大的姑娘,耳力极好,听了片刻,有些兴奋地低声告诉檀生,“…姑娘,是夫人的声音!”
檀生眉梢一抬。
李氏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竹林里做什么呀?
檀生佝下身子猥琐地匍匐前进。
竹林里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了。
檀生藏在一株碗口大的翠竹后面,狭长的翠竹叶子被风刮得沙沙作响。
里面有一男一女。
女人,自是李氏。
李氏的声音听起来极不耐烦,“…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从来都知道我在干什么!你别管这么多!”
“十四年前,你做的错事还不够多吗?父亲帮你疏通关系,我四处寻人帮父亲搭上司礼大太监…帮你杀人帮你善后帮你逼迫赵显娶你,我什么都帮你做了,难道还不够吗?如今问一问,管一管也有错!?”
这男人…
檀生颦眉探头余光瞥见了一个后背稍有佝偻的身影。
这是李质朴的嗣子吧?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檀生就见过他四五面。
是个极为安静的且平庸的男人。
隐藏在李质朴的咄咄逼人,李氏的阴狠恶毒、王氏的哭哭啼啼之后。
原来...当年白家那桩事,这位看似平和的小李大人也脱不了干系啊。
檀生屏气凝神静待着二人后话。
“你帮了我!是!难道你不该帮吗?你是父亲的嗣子,就是我的哥哥!哥哥帮妹妹难道不该帮吗?这样也值得你挂在嘴边十几年?”李氏压低了尖利的嗓音。
李承佑似乎语带痛苦。
“兄妹…哥哥…你明明知道我对你不止是哥哥的心意啊!”
檀生瞳孔一紧一放。
唉呀妈呀。
我的无量天尊呀。
食物的力量真的无比强大呀!
在寻找食物的路上,她又撞破了什么?!
不只是哥哥的心意。
还能有什么心意!?
恋人?
爱侣?
李承佑不是李氏的亲哥哥!
是远远远远房表兄!
早就隔了五代之外了!
檀生手心发腻,只觉一颗心砰砰乱跳。
这个秘密,又藏了有多久!?
“你闭嘴!”李氏恼羞成怒,她从小就知道,也知道如何利用这位堂兄对她兄妹情谊之外的好感做成事,“你我二人都已成家立业,小时候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风过无痕,却留声。
李氏似是被这风声吓了一大跳,缓和了语气,“哥哥,你再帮我一次吧。如今我在赵宅里行动不便,买那种药…实在不方便…母亲也被父亲拘着…我想来想去只有托付给你了啊!”李氏伸手拉了拉李承佑的衣角,低低地软软地再唤了一声,“哥哥——”
这一声哥哥,唤到了李承佑的心坎上去。
他个性软烂,说好听点是烂好人,说难听点是没主见,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也是最初李质朴选他做嗣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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