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番外旧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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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话题对相思树不好说, 但与他同心相生的赤心绳，便不难言之于口了。
况且这小绳子虽然也多有掉链子的时候, 但也算得上是认真帮忙, 瑕不掩瑜。
“这婚，必须得结！”
小绳子被天道接回万界，得知他的问题后斩钉截铁道。
人类最艰难时候, 天道选择将赤心绳派往人间, 指引人族度过困厄，如今人类自强, 对赤心绳也是供奉意味更强了。
正如当初通天石虽被万分尊敬地供奉着, 却始终喜欢跟着天道舒窈到处溜达一般, 赤心绳也早耐不住凡间枯燥无趣的日子, 更何况他还对天道大人思念日久。
于是天道一召唤, 赤心绳就麻溜地留下障眼法, 本体迅速回归万界，亲昵地挂在神祇腕间。
得知天道的疑问，他也没有藏私, 立刻给出了自己回答。
“你这么想她？”
一个软软的清脆声音在天道怀中响起。
正是它的老熟人, 傻石头。
这个声音, 赤心绳也在记忆中怀念过无数次, 此刻一听到, 便忍不住想咧嘴笑。
拌嘴斗气那么久，又同为连心灵物, 它们早便惺惺相惜了。
它离开万界时, 通天石还是沉睡中的软玉形态, 如今可算好全了。
但最初的欣喜之后，它便因通天石的话语迅速垮了脸。
赤心绳立刻否认：“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想她？
！坏女人！”
只是说完后, 它发觉不对。
毕竟舒窈如今是天道毫无疑义的妻子，万界的天后，它这么说无疑是令天道不快。
天道却并未生气。
神祇指尖安抚红绳，带着罕见的温柔。
“是你受委屈了。”
天道叹息：“她知道的。”
神祇拥有洞察万象之眼，舒窈歉意是否真诚，他一直都看得清楚。
然而天道不说还好，一说小绳子反而愈发委屈。
“那她怎么不自己和我道歉？”
天道是个就事论事的神，闻得此言，很自然地问道：“你愿意见她么？”
委屈的赤心绳：……
它知道，自己此时若是说不，天道大人一定会真的这么以为。
万万没想到，以前腹诽天道大人情商等于小石头的话，终究如同回旋镖标中了它自己。
小绳子闭着眼睛，头一次庆幸自己是根红绳子。
至少这样不会脸红了。
“差不多。”
“……嗯？”
天道大人一时分析不出这句话的成分。
“就是有点愿意，但不是完全愿意。
得那个女人哄哄它，它矫情一下再来的意思。”
一直当锯嘴葫芦的通天石终于开口，稚嫩的孩童声音，阴阳怪气起来倒是有别样的讽刺感。
赤心绳：？
它第一反应不是恼怒，而是这傻子石头有长进，居然会怼人了。
直到天道认真询问：“是这样么？”
天道大人与窈窈相遇后，性情温柔宽和许多，唯独正直这一点是怎么都改不掉。
赤心绳无法欺骗天道，于是最终忍气吞声地点头：“……嗯。”
原来如此。
天道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甚至有种后知后觉地恍然，或许他也该如此做的。
这样也不需要此时纠结，直接要求舒窈三千年与他办一次婚礼作为补偿就是了。
感知到天道想法的小石头默默缩回脑袋。
但凡天道大人硬气一点，坚决一点，它现在都不会如此难过了。
天道对舒窈的思念，三千年来也一直在感染着它。
小石头从未恨过舒窈。
并且天道选择将“道”还给人类后，也顺势在重塑它时，将独立灵识的权利赋予了它。
它仍然能够感知天道的情感，却也有了自己思考的能力。
“天道大人……”小石头钻进了天道怀中。
或许是那晚留下的后遗症，它在苏醒后便一直欠缺安全感，很黏天道。
天道怀以同样的耐心与温柔。
“你不愿意见她么？”
赤心绳不担心通天石会说讨厌舒窈，影响天道大人的选择。
因为它坚信，天道大人一定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天道大人无所不能。
通天石哼唧了半天，神祇一直耐心地等待，没有催促。
半晌，通天石总算憋出了回答：“就是……有点愿意，但不是完全愿意。
得那个女人哄哄我……再说。”
好家伙，不仅嘴皮子见长，这石头皮也变厚了。
赤心绳可没忘记，这话刚才还是它拿来讽刺自己的话。
只是看着小石头窝在天道胸前的模样，赤心绳哼了两声，终究没有出口讽刺回去。
“好。”
天道替舒窈答应下来，“她会好好道歉的。”
不是因为独断专行，而是因为……
“我了解她。”
笼罩那女孩千年的愧疚与痛苦，他一直看在眼中。
没有谁会比她更想弥补过去。
……
除了他。
“我会尽快安排此事。”
天道优先考虑两件灵物的心结。
至于婚事，暂缓两日倒也不急。
*
天道当日便将此时告知了舒窈。
“和好？”
舒窈问：“它们还愿意见我么？”
她当然不是不想道歉，而是不希望两件灵物是因为她天后的身份，才勉强与她维持表面平静。
天道看出妻子的顾虑：
“它们与你我，乃是一魂共生之物。”
舒窈何尝不是它们单调死寂的万年生命中唯一的亮色。
只要诚心道歉，它们必然能够感受到诚意。
舒窈想想也是，天道肯定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那首先一项，她得认真准备道歉礼物。
她询问最了解通天石的天道：“小石头和赤心绳喜欢什么”
天道语气认真：“你。”
舒窈：？
可对上神祇那仿佛容纳着星海的瑰丽眼瞳，以及写满无辜的表情，她心底的吐槽欲瞬间烟消云散。
其实天道觉得自己没说错。
此前通天石赤心绳和他异体同心，他只喜欢舒窈，那这两个小东西自然也只喜欢舒窈。
不过舒窈似乎不大相信这个过于轻易的回答。
——她不滚个钉板，或者痛哭流涕表达一下诚意，连舒窈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天道爱她，可舒窈觉得自己不能认为，所有人都会像天道一般无条件地爱她。
“罢了，本就是我惹出的事，我自己问就好了。”
舒窈早便注意到被天道戴在腕间的红绳。
比起躲起来不见人的通天石，赤心绳的态度似乎更好些。
她酝酿了一下感情，微微张口——要命，说不出来啊！
她第一次给两百个弟子上大课时候都没这么尴尬！
舒窈挣扎地看向天道。
天道轻轻颔首。
他面上没有说话，然而在舒窈眼神求救后，声音还是在她耳边响起。
“就如你以前那样便好。”
“哼。”
赤心绳也在心底冷嗤一声，似乎是在和天道说。
“装模作样。”
可能感受到赤心绳心底想法的天道，只是无奈微笑。
当初是赤心绳感受到他的口是心非拼命助攻，撮合他们，如今倒是一切都反了过来。
以前的她是什么样的？
舒窈在记忆里翻了翻，如果是当初的她遇到这种情况，似乎是——
冲了它？
她眼神带了点微妙，可见天道依然笑而不语。
也罢，那冲就冲！
她清清嗓子，字正腔圆道：“请问需要怎样的供品，您才会愿意与在下一叙？”
这不伦不类的敬称格式，令天道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其实赤心绳和通天石，对这方面都没有要求。
它们只想要一个足够真诚的道歉，与足够幸福的未来而已。
天道这么说，只希望舒窈能够足够放松罢了。
并非是最初爱上她时，傲慢的“希望她在符合天后身份的同时，也不失自身独特”态度。
而是想让她明白，无论她表现出怎样的模样，他都能够接受，并深切的爱慕。
赤心绳和通天石的态度，也是他的态度之一，舒窈必然明白这一点。
神祇冰雪般剔透空灵的眼眸中，完整映出了女子的模样。
其实天道也并非全然如此无私平静，他也曾担忧，这样仍然不算完美的舒窈，是否还会在之后的生活中，造成令彼此都不愉快的事故。
当然，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情，他都能够接受，并继续爱着她。
成熟的她、任性的她、还是卑劣的她，天道都已经见过，而且也知道，舒窈深爱着自己。
那么，要不要为了将这份珍贵的爱永远延续下去，采取些必要措施？
神祇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危险。
他看向交谈逐渐变得愉快的一人一绳时，表情仍然是温柔包容的。
喜欢爱慕到几欲将她吞噬融合，无分彼此的程度。
……
却又珍爱克制到，担忧自己爱慕的温度会将她灼伤的程度。
……
神祇的指尖轻微曲起。
所以不行。
永远，不能伤害到她。
赤心绳察觉到天道大人看似云淡风气，实际上心情几乎要让它整根绳子都被煮熟，心底不禁叹气。
老房子着火确实非等寻常。
它可不是想轻易原谅坏女人，只是体贴天道大人罢了。
“如果你让我在婚礼上坐在首宾位置，我就原谅你。”
稚嫩清亮的声音响起。
……？
赤心绳震怒发现，竟是通天石这个卑鄙小石抢在自己之前开口。
那这样在窈窈眼里，自己岂不是就是从头到尾都在一直刁难她，半点也不想松口的形象了么？
！
发现舒窈眼神小心地看向它，带着些谨慎征询之意时，赤心绳差点气得自燃。
通天石！
卑鄙小石！
“我可不是原谅你。”
通天石哼哼唧唧，“只是天道大人……而且当年，你也欠我一个婚礼……祇月节时候你还把我晾在一边，这次我要赔罪！”
天啊，这是什么心机发言？
！
赤心绳震怒，嘴上却道：“我……我也一样！”
可恶，那些本来都是它想说的话！
小石头其实真没想这么多。
它只是感觉到天道大人确实很想结婚，它也很想和窈窈贴贴。
……
窈窈尴尬地站在那里，和它们道歉时候，通天石心里也酸酸的。
它不想和窈窈那么客气疏离。
当年主使终究是地府魔道，窈窈也是被抓过来强迫做事，情有可原。
就是不知道臭绳子为啥一直瞪着它。
臭绳子不也早想和窈窈和好了么？
“嗯，没问题！”
能被谅解舒窈固然谢天谢地，可这条件……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
“你们真的很想再见到一次婚礼么？”
是的。
天道在心底替它们回答。
“当然。”
“这是窈窈欠我的！”
两件灵物很知机地附和。
她只好无奈问天道：“你说呢？”
她觉得经过这段时间思考，天道应该冷静下来了。
天道闻言果真神色平静。
她不禁心道，不愧是天道大人，心态就是不一样。
天道轻描淡写：“那便三千年办一次婚礼吧。”
“嗯……嗯？
！”
赤心绳则在心底连连赞许。
不愧是天道大人，心态就是不一样！
*
舒窈当然不可能赞同三千年一次婚礼的提议。
天道提议：“那四千年一次。”
“不行。”
“五千年？”
天道似乎有些遗憾。
舒窈怀疑自己听到了“啧”的一声。
“别的先不说，这样的行为与你将“道”还给人类的想法是相悖的。
朝令夕改，这样不对。”
“嗯。”
其实这些道理天道清楚，只是不希望她心中有遗憾，想补偿她。
舒窈承情，正因此才更不同意。
或许这就是女朋友与妻子心态的不同，她变得愿意为天道而忍耐了。
反倒是以前最明事理的天道大人，出现了少许任性苗头。
最终两人达成共识。
婚礼要办，不过没必要兴师动众。
因为天后是舒窈的这件事实，从未变过。
婚礼地点选在桃花洲，证婚人理所当然的是相思树。
“要邀请你的朋友么？”
天道知道她前世和苏抚雪柳云关系不错，“他们依然活着。”
苏抚雪在百年前终于突破至渡劫期，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修，接过了意菩道君传下的衣钵。
而神女脉虽然没有了天道直接护佑，可灵术灵感仍然能够使用，因此也突破至化神。
不过三千五百年，他们固然不再年轻，却也远远没到陨落之时。
“若是想要，你祖父也可寻来。”
天道若有所思道，“只是我上次翻阅生死簿，你祖父已经再次转世，如今不过三岁稚龄，可能需要些特别手段。”
查阅生死簿如今对于天道，已然是翻阅自家账本般熟练的行为。
她脑补了下三岁半祖父出席自己婚礼的画面……
“不必，大可不必。”
柳云苏抚雪舒窈也觉得这次不方便邀请前来。
“待婚后，我们可以探望他们。”
舒窈说道，“这次情况特殊，将他们请来，有可能反倒会给他们带来不便。”
他们早以为天道与她恩断义绝，突如其来的复婚，很难说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冲击。
舒窈这句话里的某个词似乎取悦了天道，令他气场越发柔和。
婚后。
天道觉得创造出这个词的凡人，真应被封个天籍，多想些如这般美好的词汇。
在两件灵物的要求，以及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祇推动下，婚礼在三日后举行。
规模说小不小，足足囊括整个桃花洲，并且参与者有一说一全是仙人神祇。
但说大也不大，因为除了主角二人外，嘉宾只有两件灵物与相思树罢了，并且仪式也经过了简化。
对此相思树有自己的看法。
“如今来的都是见证你们一路行来的参与者，贵精不贵多嘛。”
他们不准备惊动别人，所以婚礼全程……都由天道一手操办。
舒窈第一次知道，天道原来还会对这种琐事如此上心，并且如此万能。
他甚至会缝衣服！
而且考虑到仪式纪念意义居多，没有侍女随从，因此礼服并没有冗长的裙摆，而是如云朵浪花般轻盈荡开，行走时仿佛有清风相随。
她注视着水镜中的自己，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当初妩媚娇艳的美貌彻底长开，称得上是艳绝天下，更难得的是身上有种湖泊般沉静的气质，柔和了五官的逼人之感。
她的气质是在不自觉中，向天道靠近的。
其实舒窈总觉得自己不算小姑娘了。
可当她穿着这件清风彩绣流云裙，坐在湖心亭等待天道时，竟萌生出了久违的紧张期待之感。
既是对于接下来的仪式，也是对未来的幸福。
不过她将自己的这份紧张妥善藏了起来。
都是三千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能像当年那样少女怀春？
于是天道来到湖心亭时，看到的便是妻子平静从容的模样，仿佛今日的仪式对她没有半分影响。
神祇扫过亭中摆设，看到石桌上没动过一分的茶水点心时，心中了然。
“来吧。”
银发神祇带着温柔的笑意，伸出手邀请她。
“婚礼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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