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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倒在血泊里,鲜血混着雨水逐渐浸透她秀美清爽的黑发。
另外两名使女的悲痛呐喊,与魔修的战斗声,百姓的慌乱惊呼,都被淹没在逐渐响亮磅礴的雨声之中。
那双总是含着潋滟春波的眼眸闭上了,少女苍白的面庞上,还带着些许茫然之色。
大雨滂沱而下。
她本应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孩,因为她得到了神祇的宠爱。
但这份爱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反而令她过早的夭折。
天道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偏执状态中。
他是天道。
若他当时出手解决,什么意外都不发生。
所谓邪祀,在凡人看来极其恐怖艰难,但于神祇而言,不过抬手间便能轻易解决。
神祇的尊严有那么重要么?
换作以前,天道必然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但现在……
失却少许面子,他会置气,会自闭,只是无论怎样的后果,都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他杀死了万界之中,他唯一喜爱的少女。
——他失去了自己的荼芜花。
神祇从未觉得胸膛空荡。
然而此刻,那里却像是变成了无穷尽的黑洞,唯有冷风不断从其中刮过。
铺天盖地的大雨砸在地面上,发出瀑布咆哮般的鸣响,连天的透明水瀑,仿佛天空的恸哭。
神祇的血能够灌溉出荼芜花,泪又有什么用处呢?
大颗大颗的眼泪自通天石眼中滚落,神祇心中的哀伤感染了他,令这颗小石头不由自主的落泪。
然而它并不明白这种感觉是悲伤。
因为此前万万年,天道从未出现过这种情绪。
“好难受,胸口好涨。”小石头茫然地摸着胸脯,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银发青年向它看来。
那双永远刮着无止尽风雪的冰色眼瞳中风暴停息,取而代之的,是沉重而湿润,涌动着的蓝色。
在通天石记忆中,天道大人永远是平静强大悲悯的,它第一次看见这种神情。
微蹙眉头,仿佛痛苦迷惘。
却无法落泪。
天道,不得因凡人落泪。
所以只能由通天石哭泣。
银发神祇转回视线,哀切地注视着少女的面庞,随后缓缓收拢左手。
他在收集少女还未消散于天地之间的三魂七魄。
无论是复活,还是留她在天界,都需要完整的灵魂。
然而,在淡银色的神识逐渐聚拢飞向万界后,神祇却震怒了。
——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
现场有拘魂的气息。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魔修,在杀死舒窈后,居然敢拘禁她的魂魄?
万界皆知,舒窈是他破格点的神乐使女。
但这些凡人不知道。
万界皆知,神祇宠爱着舒窈。
但这些凡人不知道。
……天道自己在此刻之前,也不知道。
幽深战栗的深蓝在神祇眼中奔腾汹涌。
没有人能够承受触怒神祇的怒火,尤其是在夺走神祇心爱之物之后。
通天石感知到神祇万年难得一遇的可怖怒火,同样愤慨的同时,它不忘劝谏天道:“天道大人,法则还在那里,您千万不要冲动啊!”
因为一女子的死亡而降罪人间,绝非神祇所为。
“但是他们杀死了窈窈,还捉走了她的灵魂!”赤心绳厉声反驳。
相比全心为天道考虑的通天石,赤心绳只会从舒窈的角度出发,这是它诞生时特性决定的。
赤心绳永远保护关系中更为弱势的一方。
如今舒窈已死,那失去半身的剧烈痛楚,小绳子怎么可能轻易接受?
对爱情炽烈忠诚的赤心绳,此时也不偷奸耍滑了,目标只有一个。
天道必须为舒窈复仇。
以血还血,方见赤诚!
天道对身边两样灵物的吵闹漠不关心。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群狂妄大笑的魔修。
这群人甚至还在为杀死神乐使女,成功羞辱天道而欢呼狂喜。
神识的刺痛越发明显强烈,法则在发出警告。
神祇干脆地无视了它。
世上不存在能够威胁天道的事物。
他既然做出决定,便绝不会更改。
即使痛楚愈发强烈,唇齿间溢出血气,他也一力压制,执意完成。
神祇抬起了手,白玉般修长有力的指间,有刺目雷霆酝酿咆哮。
魔修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他们选择接下这个任务时,便已做好了觉悟。
只要能实现教义中的那个美好未来,他们的牺牲便是值得的。
却不知,他们的主子帝伏当年被天道杀死前也是这么想的。
天道,以最酷烈的手段令帝伏在那八十一日里忏悔哀嚎,自己为何要犯下如此大错。
——这群凡人,也不例外。
人间。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使女们。
她们看见,舒窈的尸体化作光点,在天地间缓缓消失。
她们顾不得与魔修战斗,纷纷露出恐惧震撼的神情,因为她们紧接着便感受到了神祇的怒火与悲伤。
——神祇,失去了他最为珍视的使女。
随后焦躁起来的是家畜,然而它们没有乱窜,而是畏惧地跪倒在地,任凭主人如何驱赶也绝不移动。
最后发现异常的,是其他普通人。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撕裂大地的恐怖雷霆,宛如相连天地的白昼,带着神祇的怒火,降临世间。它吞没了一切,只以极致辉煌磅礴的震撼地鸣,昭显天道的威严。
在蕴含着极致权能的雷罚中,任何罪人,均被九九八十一道雷罚撕得粉碎。
大地开裂,埋藏在底下的阵法宛如草叶般被轻易扯断扭曲。
使女们畏惧地跪在地上,满面泪水的高声吟诵经文,希望以此平复天道的震怒与悲伤。
可毫无用处。
这是神祇的复仇与怒火。
除了以血还血,百倍,千倍,万倍的奉还,没有任何方式能够抵消。
天道注视着这场涤荡人间的雷霆暴雨,神色冷静淡漠,似乎终于回归了神祇状态。
然而感应到想法的通天石,却不由为天道此时平静外表下压抑的极致疯狂震惊了。
——寻找舒窈丢失的一魂一魄。
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一定要找回她。
天空昏黄,临近河流的草岸边绯色雾气蔓延,耳边河声清幽,有着说不出清冷缱绻意味。
河水呈血黄色,向里望去,看久了,竟能听见隐约的鬼魂呜咽之声。
再往远处看,便会看到一块巨石旁架着座青石桥,入口处人影晃晃。
此地为忘川,万界离世之人,均在此处过桥后前往地府,等待下世轮回。
舒窈睁眼时,发现自己就站在这座桥前,前面站着位正在熬煮汤料的慈祥婆婆。
稍稍打量一番,她顿时明白自己到了哪里了。
忘川?!
舒窈立刻向后退去,避开孟婆。
天道殄灭仙道,但地府由于其特殊性,没有被他废除,如孟婆这样的阴使并未下岗。
她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死,毕竟福运值那么高,鬼才能猜到自己居然会被刺杀成功。
更没想到天道如此绝情,真就老婆有难不动如山。
可恶!
她又气又委屈,但现在首要任务是避免喝下孟婆汤。
她还要回家呢,哪能喝孟婆汤去轮回,只怕这一碗汤下肚,她的灵魂便彻底属于这个世界了。
然而她刚要溜,左手腕便被人死死攥住。
那只手肌肤苍老粗糙,却格外有力,令她动弹不得。
“小姑娘,你要去哪?”
舒窈讶然回头。
只见老妇身着朴素整洁,笑意和蔼,说出的话却足足令她出了一身冷汗。
孟婆怎会一眼盯住她?
难道是她的美貌在一堆死人脸中过于突出?
舒窈脑子转的飞快,当即神情无辜道:“孟婆贵安,我是天界神使,现在要去找天道大人。”
这是话术中的一种,首先扔出一句惊人之语,震住对方,随后才好展开自己的目的。
天人地三界如隔天堑,单凭她自身力量想要返回难如登天。
但她没想到的是,孟婆居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神色。
“你这小姑娘倒是好大的口气,你是神使还是死人,当老身看不出来么?”孟婆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可你虽是死人,却没有汤料可做,也是蹊跷。”
“没有汤料?”
“我的汤以人生前所落之泪熬煮,你平生未有一滴泪,又何来孟婆汤?”孟婆瞥了她一眼,“不过也可能是是你缺失两魂六魄的缘故。”
“所以您的意思是?”
“不过这些问题与我无关,”孟婆说道,“有人在找你,特地叮嘱老身看住此处,若你来到这里,务必不得让你过奈何桥。”
“有人在找我?”舒窈心中一跳。
有能力在地府发寻人启事,还特地叮嘱孟婆拦住她的存在,普天之下,似乎也只有那一位了。
“是你的天道大人在找你。”孟婆没有瞒她。
尽管有所猜测,但听到答案时,舒窈还是微怔。
没想到天道那个臭木头,居然真的会闹出这么大阵仗。
孟婆摇摇头道,“老身还是第一次见天道大人对谁如此上心,你且在此稍待,一会儿白无常便会令你去阎王那里,同天道大人交接。”
这话应该是有恭维她受天道宠爱的意思在的。
但窈窈是个小心鬼。
她但凡回想起死前那一刀的疼痛,便想锤天道一顿。
现在就算能复活她,也是反向pua。
这个仇先给他在小本本上记着。
舒窈觉得自己死的根本莫名其妙,但凡天道别端着那臭架子,都不用折腾这么多。
现在还要她感谢大猪蹄子,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反正小猫咪不高兴。
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哼。
小心眼地悄悄给天道记仇,她面上则笑吟吟地同孟婆聊天,一边帮忙碌的对方分发孟婆汤,一边不动声色地套情报。
而就在此时,阎罗殿里其实正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
黑曜石建筑的漆黑庄严宫殿灯火通明。
原本属于阎罗王的宝座,此时正坐着银发的俊美神祇,而身为地府最高统治者的阎王坐在其下首,二人关系不言而喻。
至于判官鬼使等下属,更是连奉陪末座也没资格,只能远远守护在殿门外。
但没有人会质疑这一安排是否折辱了地府。
因为天道的威权,是至高无上的。
在他面前,没有人配提及傲慢二字。
向天道俯首效忠,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他眼睫浓密如雪,气质清冷圣洁,明亮如白昼的灯火在他面前,也要黯然失色,甚至有些鬼火已经羞愧地自我熄灭。
而当他坐在黑岩堆砌的钢铁王座上后,这地府的至高宝殿居然也有了几分蓬荜生辉之感。
任何生灵在这位完美的神祇面前,也会自惭形秽。
然而此刻,这位万年不会展露半分情绪的神祇,眼瞳深处却比深海还要压抑汹涌。
显然,他的心情并不愉快。
下颌蓄着浓密黑须,身材壮硕的阎罗王清了清嗓子:“关于您所说的凡人少女,在下已经吩咐孟婆拦住了,稍后便会接来。”
神祇微微颔首。
见他还不满意,阎王试探道:“您还要如何?”
天道淡漠地双眼转向他,那一瞬间,阎王几乎以为自己的神识也被这位神祇看穿。
他虽然侥幸自仙陨纪苟活下来,保住了地府,却全赖于天道的一念之差,否则早该如那些天庭同僚般只剩一盏魂灯了。
“生死簿。”
生死簿圈定万界生灵生死,乃是地界运转地根基,更是万界轮回的基石之一。
天道绝不会只是要他将生死簿借出来看看,也就是说……
“您要修改那个女孩的生死?”
天道声音清冷:“她阳寿未尽。”
阎王却无语。
阳寿如何生死簿写的清楚,绝不可能出错。那女孩能来到地府,必然是死的不能再死,哪里是天道眼睛眨都不眨便能随意更改……改?
阎王神色顿变。
因为他陡然意识到,自己眼前的这位主,恰好便是世上唯一一位,要求修改生死簿的人。
只是天道比任何人都要端方禁欲,才总是令人遗忘,天道还有如此威权。
天道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温和有礼:“请借判官笔一用。”
只是被他淡淡注视一眼的判官,却承受不了天道一眼的威压,扑通跪伏于地。
此时就连阎王的额头都沁出冷汗:“天道大人,生死有常,岂能擅改?”
他万万没想到,天道居然会有如此任性的一日。
即便是地府之主,也不敢承受篡改生死带来的法则惩罚。
越是强大的仙人,越会恐惧法则对神识的约束。
当年天道便是以自己立下的法则,约束仙人与妖族,保护凡人。
所以阎王此时有些怀疑,是天道看自己不顺眼,因此特意寻了这个由头来羞辱敲打自己。
但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啊。
阎王心里委屈。
“她死期未至。”
神祇只轻柔而不容置疑地说道。
阎王没辙。
但他必须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脆弱的下属。
天地二界名义上是平等的,当然实际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料想天道这次是要对地府咔嚓动手了,他索性也不再维持表面的恭敬。
“那您要如何?”阎王冷笑,“生死不得修改,是您当初亲口要我立的誓言,若要修改,反噬均需我与判官承担……即便您是大道,也绝不该如此暴虐行事!”
说罢,其他地府鬼使齐齐高呼:“请天道三思!”
一时间阎罗殿里烛火摇曳,鬼影幢幢,当真有几分受了天下奇冤的模样。
天道没有理会地府群体的请辞。
他轻轻捻着赤心绳,将其一圈圈在手腕上旋转。
层层衣袖间,神祇线条优美流畅的手臂半露。
刺目的血红。
无瑕的洁白。
地府众人均被神祇慢待的表现刺激,却不敢反抗,只得颇为屈辱地低下头。
可只有天道知道,这是在安抚焦躁的赤心绳。
在舒窈死后,赤心绳传来的痛苦便再未平息过。
魔修的血,平静了小绳子的怒火,却没有分毫减缓它的痛苦。
那是舒窈死前最后的感知么?
原来这么痛啊。
甚至无法令神祇习惯,那份近乎窒息的疼痛,只因她离去时间的增加而越发清晰,仿佛不断加深。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阎王忍不住怒气,要再度质疑时,天道略带恹恹的声音方才响起。
“所以,是借判官笔一用。”
天道看向阎王,目光不带烟火气,却令阎王感到头皮发麻的恐惧。
那是见到无法抗衡的死敌时,才会出现的本能反应。
这一点,即使他是地府之主也无法改变。
甚至会因为见过天道当年殄灭仙道的强悍表现,而越发深切入骨。
天道语气平静。
“所有后果,我自会一力承担。”
原来天道竟是要自己修改?
害,那早说嘛!
喜悦之余,却又令他震撼。
万年不见,天道居然爱上了一个凡人,甚至甘愿为其承受法则惩罚。
这如何不令亲眼见证他大杀四方的阎王震惊?
他却不知道,这冷心冷肺的无情道种,何时进化成了绝世痴情种。
天道瞥了这愚钝阎王一眼。
判官倒是机灵,立刻爬起来,恭敬地将笔与生死簿呈上。
他利索地翻到舒窈那一页,上面写着舒窈的生辰八字,以及享年十六的字样。
“您只管勾掉十六二字,改为您中意的寿数便可。”
阎王偷眼看着天道表情,猜测他会给那凡人姑娘加多少寿元。
一千年还是两千年厌倦?
但这铁树开花,怎么都得万年起步吧?
天道提起判官笔,看着书册上的名字,一时有些出神。
其实决定搜集舒窈魂魄时,他便已有了承受法则惩罚的心理准备。
三界之中,除了他,无人敢承受法则惩罚。
但那又如何?
赤心绳传来雀跃的欢呼。
接着,它色泽骤然加深,仿佛吸取了真情的滋养一般,不断向里蔓延生长,直至紧紧纠缠裹紧神祇的心脏,随之一同跳动。
宿主动情时,赤心绳也会一同进化,令双方宿世纠缠,再难分离。
缠紧心脏的过程当然痛苦,然而天道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神色,甚至露出了浅淡笑容。
舒窈死去时,他的心脏仿佛也空荡无去处,赤心绳的层层纠结,只是愈发为他添了实感。
这颗除了维系灵力运转再无用处的心脏,原来仍然是在跳动的。
天道笑容极轻微,却叫见惯对方冷着脸杀仙的阎王背后发毛。
好家伙,看天道这笑,怕是还得加码。
十万年起步?
……总不会万万年吧?
阎王在心底偷偷吐槽。
而天道此时似乎也终于有了决定。
笔端一滴墨落下,模糊了姓名后的享年二字。
白无常护送舒窈前来阎王殿。
但她现在感觉有些恍惚。
被白无常的千魂锁固定魂魄后,她本已感觉到灵体稳固,然而在刚才的某一瞬间后,她居然又觉得灵体缥缈起来。
再看白无常,他手中原本拴住她的束婚铁链竟然松散开来。
白无常经验丰富,讶然道:“你现在已非死魂,千魂锁拴不住你……是有人为你续命。”
这么说,她不会死了?
最后的想法闪过,舒窈彻底陷入昏沉状态。
她终究只是一魂一魄,生死簿修改后,便失去了死灵特性,要沿着某根丝线的牵引返回本体。
白无常得了阎王吩咐,不能阻拦这个身份特殊的凡人女孩,索性松了千魂锁,目送女孩魂魄化作银色光点,向阎王殿汇去。
他做鬼差万万年,自天道分离三界后,首次见到死灵还阳。
当真是悍然对抗法则。
但做出这个决定的若是天道,也不难理解。
只是令人惊愕难言罢了。
当年那屠灭天庭上仙的无情道种,竟也会有情深如此的一日。
可他眷恋的这位姑娘……却似乎有些古怪。
生平未有一泪。
凡俗女子,当真会如此么?
舒窈再醒来时,入目处已是昏暗的宫室。
此处正为阎王殿,只是有眼色的判官,已然暗示阎王领着诸位同僚撤出去了。
料想天道在那姑娘复活之时,也不愿旁人在场。
舒窈朦胧的视线自穹顶转开,落在拥着自己的神祇身上。
“天道…大人?”
舒窈反应极快,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清醒的瞬间立刻补上敬称。
“我是在做梦么?死后来到天界,来到您的身——”
天道眼中涌动流淌的,如天空般的湛蓝,令她陡然失语。
看到眼角的薄红,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神祇会落泪。
神祇情动,脆弱至此,美丽至此。
世上不会有任何人,忍心让这清丽圣洁的神祇,露出如此哀伤的神情。
但舒窈不一样。
小猫咪莫得感情。
她尝试抬起手,触碰神祇的脸颊。
神祇没有拒绝。
任由少女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眼角的那抹薄红。
她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
……原来神祇肌肤的温度,是温热的。
神祇拒绝的是她的死亡。
“你没有死。”
天道轻声说。
“你会有很久很久的寿命,与美好灿烂的未来。”
这是天道的承诺。
带着缱绻的温柔情意。
在他的衣袖下,一个尖而活泼的声音快乐地响起:“窈窈,天道大人渡给你真气,令你彻底还阳,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可以听见我的声音了!”
天道微微蹙眉,却还是撩开了衣袖。
说话的是赤心绳。
……天道居然也有一根?
一个软糯的声音不服输的响起:“还有我!”
是天道义骸模样的通天石,也不知这小石头是如何从有剑宗中溜出来的。
它仗着躯体便利,直接飞到舒窈怀里,撒娇地说道:“窈窈我是通天石,你现在是仙女……不对,天女,所以也可以听到我的声音!”
天道神色平静地将小石头从舒窈怀里拎走。
“她不是仙女或者天女。”
这是天道在舒窈离去的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得出的少许体悟。
她不是任何人。
只是舒窈。
是窈窈。
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珍视的,荼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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