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豹的这个面相并不常见,但是《气阶》上有记载。
一丛黑气密集在他的眉头上,好像箭簇扎在了箭靶上一样。
这叫“草船借箭”,意思是他要“万箭穿心”。
血光之灾,大凶。
难怪这次一撞,就撞到我风水行最靓的仔身上。
撞我还在其次,现在杜大先生俨然已经成了杜宅之中的定时炸弹,随时能出来伤人,他运气这么差,肯定是倒霉蛋之一。
如果把霉运比喻成铁屑,那他就是专招凶事儿的磁铁,什么坏事儿都会撞他身上去。
那他对我来说,就是找杜大先生的指南针。
而高额头没看出来,急的直瞪眼:“这位林先生,可是碎尸手的传人,单手能捏破黑僵的头,整个西川,没几个打得过他的,你还是……”
高额头哪怕跟我交过手,也目测我打不过这个海豹,可见海豹能耐不小。
这地方是献寿礼的必经之地,他把路这么一堵,后面的献寿人全被堵后面,数不清的眼睛都盯着这里。
对了,来这里贺寿的,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
有几个人窃窃私语呢:“林大肚子又欺负人了。”
“是啊,上次老胡家独生子,就因为不小心踩了他的鞋,生生被他打断了两条腿!整个一块腥油,谁也不敢粘啊!”
这个时候,海豹一个徒弟低声说道:“师父,这小子怕还真有些说道——今儿师娘说了,不宜出行,您非要出来,师娘就说让您千万不要跟人起冲突,也不能上人少的地方去,您答应的好好地,都忘了?”
卧槽,那个“师娘”倒是有几分能耐。
海豹顿时犹豫了一下。
众人见状又议论了起来:“怎么,林大肚子好像落了下风?”
“看来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海豹听见这些闲言碎语,不淡定了——现在那么多眼睛盯着呢,被我一个年轻文先生挡住,无疑是老鼠爬锅台,上去下不来。
为了面子,海豹只好推开那个徒弟,厉声说道:“你懂个屁,妈的,一个歪脑壳,哪里来的怪气,今天老子就教你怎么在西川走路!”
说着,催动了大肉掌上的气,眼看着上面乌黑的尸气一丝一丝萦绕出来,上下翻飞,对着我脑袋就砸下来了。
我就知道,这货的运气在这,不见血不拉倒。
只能顺应天意了,我一下把老四的行气给调动了出来。
老四的行气如其人,凶蛮又霸道,要不是老大帮了我,只怕我自己都不好驯服。
这一出来,蛮力极大,跟脱缰的烈马一样,不管不顾就往上撞。
海豹已经是把全力都给使出来了,可老四的行气往上一顶,我纹丝没动,他偌大的身躯一瞬间就跟网球撞墙一样,“乓”的一下被直接弹飞,重重的摔在了假山石上,撞得石沫子纷飞,树上的鸟屎落了他一头。
在场的人,眼睛一下全直了。
“这年轻人什么路数?”
“地阶三品,能把林大肚子顶成这样?”
海豹就更别提了,整个人都不好了,见我跟见了鬼一样。
我冲着他走过去:“刚才撞坏了你的珊瑚是没错,我……”
可海豹还以为我要赶尽杀绝,都顾不上丢人了,只顾着害怕,偌大的身躯直往后缩,可惜身后是假山石,退无可退,立刻大声说道:“不不不,我的珊瑚可不是您撞碎的……”
说着,把身边一个徒弟揪住,上去就是一个巴掌:“小王八蛋,你撞碎了珊瑚,还赖上人家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还不道歉!”
这一下,他也觉出来了,我品阶虽然不算太高,但绝不是他得罪的起的人。
那个小徒弟被打的原地旋转了三周半,但是人机灵,站稳了立刻给我磕头,动作行云流水,跟跳舞似得。
而海豹自己跟怕我咬他两口一样,赶紧爬起来领着那些马仔就去献寿礼了。
我则带着白藿香就跟了上去——指南针怎么能丢。
余光就看到了我身上,顿时就露出了满脸的恐惧——他以为他这次把我给得罪了,我跟他没完,一个劲儿催着人往前快走。
大家都是来祝寿的,你躲能躲到哪儿去。
高额头一瞅我们不找杜先生,反而跟着海豹,气的一双眼睛差点没翻过去,可我的本事在这,他又不敢有什么异议,气的自己翻身上别处找杜大先生了。
要进大厅,先把寿礼放下,海豹一进去,就有人大声喊了一句:“武先生林家,晚霞珊瑚一棵!”
也是个长着小元宝手的,在门口唱寿礼。
很有点旧社会当铺的感觉。
但马上,那个唱寿礼的眼睛往珊瑚上一瞟,又来了两个字:“缺角!”
卧槽,刚才被撞了那一下,其实并不显眼,可他一瞟就看到了?
海豹的脸腾就红了,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往里走。
难怪这个地方,没人敢送薄礼——一喊出来拿不出手的,丢人就丢大发了。
果然,其他人都窃笑了起来,显然海豹平时就人缘不佳,这么多等着看他笑话的。
而一进门,我和白藿香两手空空,喊号的又不认识我,一脸嫌弃的来了一句:“贵姓?”
我一门心思盯着先进去的海豹:“免贵姓李。”
喊号的耳朵倒是好,没好气的来了一嗓子:“姓李的两口子,肩膀上扛着个脑袋赴宴!”
这一句,一石激起万层浪,一下把在场的宾客全给镇住了。
“空手吃杜先生的白食?”
“这小子穷疯了?”
“不过……这么穷的人,怎么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的?”
白藿香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不过腰杆子倒是不由自主挺直了几分。
我一双眼睛光顾着看海豹,剩下的全没往心里去。
可这个时候,一只手就搭在了我肩膀上:“李北斗,又是你?”
这个声音很耳熟,清越,却刻薄。
我回头一瞅,竟然是好久不见的江景。
对了——同为十二天阶家族,江景代表江家来祝寿,再正常不过了。
而江景看见了我身边的白藿香,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白医生也来了——好久不见。”
白藿香根本没理他。
江景嘴角一抽,显然十分受伤,一下就把这个怒气转嫁到了我身上,冷笑着说道:“哎,没想到还真有人肩膀子扛着个脑袋就来了——早知道你是小县城的打工仔,一没文化二没钱,可想不到你脸也不要,竟然跑杜家吃白食来了,穷疯了吧?”
而收礼的一瞅江景,顿时眼前一亮,立马把我们扒拉开了:“江家江景小公子到场!”
江景是存心想在白藿香面前来个狗熊掀门帘——露露臭脸,同时更想压我一头,摆手就让身后的人把自己寿礼上的红布揭开了。
一道子青光跟月光一样,倏然就流泻了出来。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翡翠雕刻,泡菜缸大小,圆润无比,外面一层碧色,内里黄亮耀眼,雕刻的是月宫的景象,桂花树和兔子历历在目,确实是个好东西。
不说雕塑,这一大块翡翠光原料,恐怕就值一栋帝都房子。
“不愧是江公子!”
收礼的顿时直了眼,半晌才喊道:“江景小公子,赠杜大先生,特级月圆团翠摆件一组!”
说着就要亲自把江景给请进去。
可江景一摆手,一下看向了我:“不过有件事儿不太公平,我们这些送大寿礼的,倒是跟吃白食的坐在一起——别的无所谓,我怕感染了穷病。”
众人也议论纷纷:“也是,这种人怎么混进杜家来的?”
“这堂堂杜家,让咱们跟这种阿猫阿狗坐在一起,看不起谁呢?”
那个收礼的一听,显然也怕丢了杜家的人,立刻跟其他几个人使眼色,意思是把我和白藿香轰出去:“这边是贵宾席,两位既然没有贺礼,还请去另一侧的流水席。”
流水席则跟旧社会施粥厂一样,是给附近的穷人吃,让他们沾福气,给自己积功德的。
意思是,我既然是前来吃白食的,就只配这个待遇。
妈的,偏偏现在程星河不在,不然程二傻子的私活倒是也不少——而杜家其他人都不认识我,高额头和桂爷徐福,也都没人帮我通行。
江景一只手伸到了白藿香面前,志得意满的说道:“白医生想进去,跟我一起就行了。都是小事儿。”
可白藿香抬起头,一双眸子看向了那个唱寿礼的,冷冷的说道:“谁说我们没准备寿礼了?不过,我怕你不认识。”
啥?
我顿时一愣——可她确实也没带什么东西啊,难道她要送这个唱寿礼的两针?
唱寿礼的也是一愣,立马露出个不屑的笑容:“小姑娘,口气别太大,世上还没有叫的出名字,可我不认识的好东西,真要是我,我现给你磕头!除非你的东西是……皇帝的新衣。”
周围顿时哄堂大笑。
白藿香一只芊芊素手伸出来,掌心托着一个东西:“好,你看看,这就是李北斗的贺礼——你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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