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假期,宝少爷一直留在北城居住。
少年的暑假生活,可谓是十分忙碌。
白天的时候,就会陪着容柔一起说故事一起午睡。等天黑了之后,就会去找“哥俩好”唐向宸一起玩耍。除此之外,还要忙着画画,更要忙着寄画……
顾敏好奇了,“小宝,你的画又是寄给谁的?”
自家儿子要寄画给曾经一起念书的女孩儿可可,这件事顾敏和唐仁修都知道,就连尉容也知道。
可他困惑的是:自家儿子难道也有青梅竹马?这似乎不可能,因为从来没有听见孩子提起一句,也从来没有念到哪个女孩儿的名字!
“妈妈,小宝弟弟的画是要寄给一个小尼姑!”唐向宸道出真相。
顾敏一怔,这下唐仁修也好奇了,“小尼姑?”
宝少爷被这么盯着追问,少年有些别扭,却依旧十分镇定道,“是她问我要画,我才寄给她的!”
尉容方才明白,这位一直和儿子往来的小尼姑,不正是雪山庵堂里住着的小妙玉?
“小宝,她是怎么向你要画的?”尉容低声问。
少年诚实道,“她在信里向我要的!”
“你们写信?”尉容又是问。
少年瞧了自家老爸一眼,有些无奈道,“她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
住在雪山庵堂里的小妙玉不会有那些奢侈之物……
唐仁修听闻来龙去脉后笑了,“原来喜欢修佛的世外高人!”
被打趣一句,尉容倒是没有所谓,可他瞧着自家儿子这样认真将画框层层包裹,又想到小妙玉那一口一声“阿弥陀佛”的可爱模样,虽然不是正式的出家弟子,可只怕长大后真是一个世外高人……
尉容为少年默哀,语重心长道,“儿子,嗯……其实你为什么不和学校里的女同学交朋友?”
少年想也不想回道,“那些女孩子好麻烦,和她们说话,不是裙子好不好看,就是头发梳得漂不漂亮!”
年轻小女生已到爱美年纪,当然会想要引起喜欢的男孩子注意,却不想让宝少爷如此厌烦。
“小妙玉难道就不一样?”尉容出于对儿子的关心继续追问,他绝对不是因为八卦……
少年又道,“她也好麻烦,不过她只会问我国外是什么样的!牛排好不好吃?外国人是不是眼睛是绿色的!还有,她会抄佛经给我看!”
“……”顾敏又是一怔,唐仁修却已经笑不可抑,“佛经……”
尉容对着自家儿子,还能说什么?他不是封建家长,一向推崇自由教养模式,只能轻轻拍拍少年的肩头,“儿子,你不容易!”
“小宝弟弟!邮递员来了……”唐向宸一直在外边守候邮递员前来接包裹,宝少爷一把捧起就往外边跑。
这下子,是唐仁修揶揄道,“尉容,你家儿子以后要是出家,我好像也不会奇怪了!”
“……”
……
宝少爷于北城的忙碌生活,如此这般持续了好一阵子。
就在假期结束的时候,容柔竟然愿意出门,起因也是由于宝少爷即将回去英国!
容柔整个人浑浑噩噩,她连英国在哪里都不知道,可却唯独知道,她有好一阵都不能再见到宝少爷了。
少年安抚她,“容柔阿姨,放寒假的时候我还会再来看你!你不要太想我!”
容柔只是看着少年,尚未分别就那样依依不舍。
少年十分懂事,于是哄着她道,“一会儿我和宸宸去书店,我带你一起去吧!”
明日就要由余安安陪同返回英国,今日相约唐向宸,也是为了告别。
谁知她默默点头答应!
这日午后,容柔初次外出。
夏日虽然十分炎热,可出门的心情却是很好,尉容先去接了唐向宸一起,又是载着他们三人前往书店。
容柔十分安静,几乎鲜少说话,她由宝少爷带领着,穿梭在书廊里。
这幅画面,让尉容遥想儿时,香山别墅的藏书房里,还是女孩儿的她,也是这样被容凛牵着手行走。
宝少爷留给容柔暑期最后的礼物是一整套的《三国演义》全集,容柔捧着书那样心满意足,那样高兴笑着。
等到第二日,宝少爷就要准备离去。
在前往机场之前,尉容带着宝少爷去墓园祭拜。
宝少爷也知道这两座墓碑里住着的是谁,他们一个是他的祖母,一个是他的叔叔。
拜祭过后就辗转至机场,此次赶回英国之前,宝少爷也要先前往海城拜见长辈。
当然,这也是林蔓生的意思。
由余安安和任翔夫妻两人护送,尉容自然没有后顾之忧。任翔将行李全部托运折返,余安安上前提醒该登机了。
尉容目送自家儿子离开。
就要走入安检口的时候,少年回头望去,瞧见那道身影孤单单伫立在前方,他忍不住奔跑而去。
“宝少爷?”余安安呼喊,任翔也是张望。
尉容瞧见儿子又奔跑回来了,也是有些不解,少年于他面前停步道,“爸爸,每次妈妈去公司上班的时候,她都会对我说一句话!”
这让他一下定睛!
宝少爷一板一眼站在前方,忽然扯着他的衣袖,他下意识弯腰,少年却抬起手,轻轻抚向他的脸庞,道出她所说的话语,“——你一个人要乖乖的喔,不要乱跑!”
心中某个地方像是被砸中,既温暖又温柔,尉容扬唇微笑。
他望向儿子,朝他许诺,亦是朝着不在此处的她许诺,“我不乱跑。”
这一回,一定不乱跑了。
绝对不会让你再找不到我。
……
从北城赶至海城——
颐和山庄内独栋院楼,房间里少年正在通话。
手机那端通向英国,报告着有关于北城的一切,有关于唐叔叔一家,有关于容柔阿姨,更有关于自家老爸,少年诉说道,“爸爸那天带我去看萤火虫,他好高兴的跑在田野里边!安安阿姨和任翔叔叔还说爸爸疯了……”
“怎么会疯了……”是轻柔女声询问,但是那声音明显也被感染了那份欢愉,“不许这样说你爸爸……”
“妈妈!我还有一个小秘密,等回了英国以后,我再告诉你!”宝少爷十分神秘道,又听见余安安在呼喊,他急忙道,“妈妈,孝礼叔叔回来了……”
蔓生不忘记道,“小宝,有件事情,妈妈要交给你……”
未等自家老妈开口,少年一口允诺,“遵命!”不过,却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好巧,爸爸也有一件事情交给我……”
茶厅这边,尉孝礼方才赶回。
再次瞧见宝少爷,这才惊觉少年长高了不少。
圆桌上棋盘已经摆上,尉孝礼朝他唤道,“要不要来一局?”
宝少爷喜爱下棋,这是尉家上下全都知晓的事情,半年离开未归,叔侄两人决定厮杀一场。
余安安和岑欢就在一旁静观,少年忽然问道,“岑欢阿姨,孝礼叔叔是不是要结婚了?”
“……”岑欢冷不防被点名,倒是茫然。
余安安更是惊奇,尉家三少要成家了?
尉孝礼已有不祥预感,“你是听谁说的?”
宝少爷接着道,“任翔叔叔说,有一位好优秀好漂亮的阿姨,她好喜欢孝礼叔叔!而且,孝礼叔叔也喜欢她!”
“……”余安安傻眼了,任翔什么时候对宝少爷说过?那明明是任翔通报了容少,自岑欢被青年才俊追求后,据闻近日海城世家的千金仰慕心仪尉三少已久……
此刻,少年偏偏不追问当事人,而是问向另一人,“岑欢阿姨,那孝礼叔叔真的要结婚了吗?”
尉孝礼眉宇隐隐一皱。
岑欢那张娇美脸庞如常微笑,可眼底唯有落寞,她确实瞧见那位豪门千金对着孝礼少爷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她只能道,“要是结婚的话,你就多了一个婶婶,不是很好?”
不等宝少爷作答,尉孝礼冷然一声已经应了,“好!”
……
这一局棋对于余安安而言,可以说是下得心惊。
等到棋局终了,她赶忙带着宝少爷回了别院,也是颇感崩溃,“我的小少爷,你是怎么就会问结婚不结婚的事情?”
“书上说三十而立,孝礼叔叔不应该结婚吗?”宝少爷当下反问,他是不会说的,这就是自家老爸吩咐他办的事情……
那间茶厅里,岑欢正默默在收拾棋盘。
气氛有些道不清的僵持,待她收拾完道,“孝礼少爷,一会儿您还要处理文件,那我给您准备一些点心……”
尉孝礼一言不发起身,只在离去之时对她撂下一句话,“岑欢,你最好记住先前对我许下的誓言!”
岑欢晃神了下,她不曾迟疑道,“我没有忘记……”
他径自离开走出了茶厅,她独自留在原地。
她真的没有忘记。
曾许下誓言:我愿意一生不嫁,永远留在孝礼少爷身边!
可是她方才想到终有一日,他也会娶妻生子。
等到了那时候,岑欢,你又要以什么身份留在他身边?
她竟不敢想……
……
宝少爷一共在海城停留三日,次日就前去王家拜见长辈。
少年见过了王父,也见过了王镜楼。
最后还有一人,便是现今一手挑起家族财阀大梁的王燕回!
因为王燕回实在太过忙碌的原因,所以宝少爷直接杀去了王氏总部大厦——
总经理办公室内,面对这位外人敬畏手段狠猛的豪门大少,余安安十分谨慎,宝少爷却丝毫不畏惧。
少年入座后道,“舅舅,我好久没有回来了,您难道不该请我吃饭吗?”
余安安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天呐,我的小少爷,你还真是理所当然!
王燕回微笑回声,“该!”
“那我定餐厅!”少年立即敲定此事,犹如两方洽谈签订合同,更不忘记附带条件,“舅舅,记得约舅妈一起出来,我也想她了……”
余安安真是服了,前有尉孝礼和岑欢,后有王燕回和楚映言,这到底是谁教的?
也只有那两位不在海城之人授意,这是想让自家儿子当月老?
……
结果,宝少爷预定的餐厅临近香江大道。
坐在这一处,夜幕降临的时候,就可以瞧见江畔大理石长长走道,还有那些船只来回游荡,更有霓虹闪烁。
幔帐垂落的幽静阁间里,王燕回以及楚映言正陪伴着少年一起用餐。
楚映言问道,“小宝,你这次回来,不去宜城看看你另外两位舅舅吗?”
“舅妈,书翰舅舅带着方阿姨,还有文和舅舅有去英国看我和妈妈!”宝少爷回声。
楚映言险些就忘了,虽然林蔓生因为公事繁忙不得空归来,可他们还能去看望。只是王家这边,王燕回和王镜楼却没有再前去。大抵是因为王之洲的关系,心中还存有愧对,所以也不愿去打扰他们母子。
楚映言又是问道,“你妈妈她都好吗?”
“妈妈每天都好忙,有天晚上我半夜睡醒,发现妈妈还在书房里……”宝少爷徐徐告知。
“那你要乖一些听话一些,这样妈妈在公司的时候才能放心……”楚映言轻声叮嘱,少年乖巧点头答应。
餐桌另一位上,是王燕回静静聆听他们两人的谈话声,这也是自从林蔓生去往英国后,他初次得知她的近况。他没有再联系,也没有再过多询问。只望她在异国他乡安好,虽然他深知,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孩子。
“舅妈!”宝少爷笑着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向楚映言询问,“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呢?”
楚映言愕然,这位小少爷也知道向大人讨要弟妹了?
却是觉得有些窘迫,她不知要如何回答……
其实,她和他分开多时,自从王氏内部政变后,就再也没有重新走到一起。哪怕是尉容的案子早已了结,他们也许久未曾见面。若不是今日宝少爷归来,她接到了他的电话邀她出来,她也不会见到他。
再次相见也并非是他本意,只是因为宝少爷而已……
“舅舅,我什么时候有小弟弟小妹妹?”宝少爷又再次追问王燕回。
王燕回默了下,最终回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先去问你的爸爸。”
宝少爷转念一想:舅舅说的有道理!
唯恐这位小少爷再问东问西,楚映言盛了一碗汤端到他面前,“快喝汤……”
少年不再发问,专心致志喝汤。
王燕回不动声色望向他们,宝少爷捧着一碗鲜汤,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可是他面前的碗,却还是空的……
是她手指轻轻点下转盘,汤碗转到了他的手边,王燕回却记起从前,那个每日每夜守候在畅海园别院中的女子,总在夜里掌灯,总为他端来一碗热汤。如今再也不复,再也无人守候,也无人等他归来……
用过晚餐后,宝少爷提议去香江大道散步。
少年往前方的人群而去,是潮热的风迎面袭来,后方两道身影默默走着。来往的路人,不时瞧向他们,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引人注目。更不要提,前方还有一个美少年。
只是半晌,也没有半句话语,两人在江畔索道停步,楚映言望着不远处宝少爷的身影。
王燕回拿出烟盒,抽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王燕回提起,“听说,尉容就要去港城。”
“他也不能一直留在北城……”有关此事,楚映言也已得知。前两年的时候,尉容因为涉嫌命案又被打压也一度主动请命去港城驻守。其实,他早就想要远离保利总部,也算是圆满了他的心愿。
可他却道,“我们也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是该有个结果。”
怎样的结果?
楚映言思绪空白一片,王燕回又道,“我尊重你所有的决定。”
尊重?
多么体贴的回答,她应该感谢他,给了她机会,让她自由的机会!她早就对他没了念想才对,可为何就在方才一刹那,她的心竟然像是被扯痛一般!
迎着夏夜的风,楚映言微笑回道,“那就离婚吧,我随时等着你的律师协议,会配合你的时间。”
夜风将她的话语清楚传来,王燕回却忘记了要继续抽烟,而她已经走向宝少爷。
……
海城的最后一日,余安安带着宝少爷登机赶赴英国,任翔送到这里也要赶回北城。
从海城直飞英国伦敦,正逢周末,所以有人早已等候接机。
“妈妈!”宝少爷立刻呼喊。
余安安亦是迎了上去,瞧见母子两人分离多日再见,也不打扰直接往停车场的方向先走一步。
“妈妈,昨天燕回舅舅和舅妈见面了!”宝少爷不忘记报告战果。
蔓生笑问,“那后来呢?”
“后来燕回舅舅好像有些不高兴?”少年也很纳闷。
“这是好事!”蔓生却是回道,倘若没有一丝情绪,那真的是再无可能。
“你怎么和爸爸说的话一样!”少年想到自家老爸,问起孝礼叔叔和岑欢阿姨之后,也是相同的回答。
刹那,少年猛地又记起那件事,“妈妈,我要告诉你那个小秘密!”
“多小的秘密?”蔓生也有一丝惊奇。
少年停步道,“爸爸藏着两块手帕!”
手帕?蔓生不解,这似乎也不是秘密……
可少年接着道,“那两块手帕,一块上面绣了一个蔓字,是妈妈名字里的蔓!还有一块,被染红了!”
“赵叔叔说,那两块手帕是爸爸的宝贝,不给别人碰的……”少年做贼一般道,“不过我有拍照!妈妈你看!”
瞧着手机里被拍下的手帕照片,蔓生不禁开始想,却突然恍然醒悟。那块蔓字手帕,是多年以前在宜城警署,因为林忆珊出事之时,她借给他的那一块。至于另一块染有红印的手帕,却是去年曾如意的婚礼上,为了避开曾楼南以及曾若水而不小心沾上红色唇印……
只是手帕而已,他居然一直保存至今?
“赵叔叔说,就当作没看见,也不能去问,不然爸爸会害羞的,恋物癖什么的也挺不好意思的……”宝少爷紧接着一句话语,让蔓生懵了。
害羞?还恋物癖?
他那样一个唯我独尊霸道独裁的人……
她彻底笑出声来,那样开怀牵过少年的手离开机场。
她的笑容那样灿烂飞扬,像是一阵风掠了过去……
众人回眸望去,那个女人有着一张美丽东方脸庞。她白皙的颈子处,依稀可见一道红绳,那是金镶玉的凤凰玉佩。
机场外细雨绵绵,却依旧抵不住的那份雀跃,一路朝前行走,少年忽而听到自家老妈也不知对谁念了一声,“傻瓜——!”
一年之中,伦敦下雨日数平均一百一十九天。大约每三天就会有一场,这真是烦恼。
可因为恋上一个人,雨季也多情。
……
北城午后,公馆里十分清静。
“嘟嘟——”直到赵非明接起一通电话,“是……我知道了……”
远洋电话来自于宝少爷,孩子是来报告平安回到英国,可是挂线之前,少年叮嘱了几句,赵非明的神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任翔在旁追问。
赵非明则是望向沙发椅上那一位,不得不开口,“容少……宝少爷说……”实在是难以启齿,一狠心一鼓作气道,“宝少爷说您要是喜欢用手帕,他可以再寄两条过来,手帕还是要晒一晒的……”
任翔再迟钝,也知道容少一直藏有贴身物,可是这样一来,宝少爷知道,那岂不是蔓生小姐也知道了?
果不其然,两人只见一向运筹帷幄智胜千里的容少,双眼发直,那样懊恼那样无措喃喃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赵非明以及任翔纷纷询问。
被揭穿后,他忘记要遮掩,“她知道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赵非明安慰,任翔也是道,“没准宝少爷没有告诉蔓生小姐……”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他还是在循环念道,如同病急乱投医,想要找到解决办法可又无从,猝不及防之下最懊恼的是,“她会不会误会,我是恋物癖?”
“……”赵非明以及任翔都默了:容少啊容少,这哪里是误会?根本就是事实!
偏偏某人不愿承认,“纯属误会!”
任翔“咳”了一声道,“容少,安安走之前不小心将一支钢笔拉下了,听说那支笔是蔓生小姐平时用的……”
话音未落,任翔就被一道热烈无比几乎将他射穿的视线惊吓住,某人坚决道,“我要——!给我——!”
鉴定完毕!
就是一个顶级恋物癖的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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