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天任职宴上,王父连同楚父特意将楚氏公子楚冠廷介绍一事,让王镜楼有了诸多揣测。
“王首席,王督导,请用咖啡。”办公室内,江秘书将咖啡送上,立刻退了出去。
王镜楼望向对面沙发座上的王燕回,这才开口道,“大伯看来是要拉拢楚家。”
其实王父的用意十分清楚,明里是想要亲上加亲,可实际上却是要和楚父联手。
王燕回凝眸回想任职宴那日所发生的一切,时隔三年,初入王氏任职的庆祝宴会上竟然又重蹈覆辙,“三年后,难道还以为能够促成这桩婚事?”
联姻成功与否,这全凭林蔓生做主,只是王镜楼更深层次的担忧是,“怕是大伯会想尽办法,就算不成,也会动摇楚家。”
王镜楼此言才是正中关键,王燕回眼眸一沉,楚家如果持中立态度,那么一切相安无事。可如果楚家倒戈相向,那么结果就不得而知。
原本就是内忧外患,如果再加上树敌楚家,王镜楼只觉得十分棘手,“大哥,大嫂又是怎么和你说的?”
一提起楚父,便也想到了楚映言。楚父膝下有两子一女,楚映言是长姐,又是长千金,更是楚家掌上明珠。虽然有两个儿子,可楚父以及楚夫人对楚映言的疼爱却是明眼人一目了然。
王燕回记起今早离开畅海园别院之时,楚映言对自己说:燕回,相亲的事情,我今天就回家一趟,问一问父亲的意思。
“她应该已经到了楚家。”王燕回低声回道,午后这个时间,她也的确该抵达楚宅。
王镜楼则是应道,“这样看来,也不会有问题了。”
只要楚映言肯向楚伯伯说几句话,联姻这件事情也应该会打消。毕竟王燕回是楚映言的丈夫,是楚家唯一的女婿。楚父没有道理在这种时候,不站在女儿女婿这一边。
王镜楼安静品过一杯咖啡,也没有再久留,因为他还要赶飞机前往宜城,约见曾氏大少,“大哥,晚上见到大伯,替我问候他一声。”
又逢周五,依照王家惯例,王燕回作为大少爷,会带着楚映言一起前往王宅用餐,势必也会和王父碰面。
王燕回应允,缓缓说道,“父亲应该也在等着我们回去。”
王镜楼心中明白,王父真正等待的人是王燕回,毕竟任职宴过后,他一直不曾有过反应。
……
楚宅这边,楚夫人瞧见女儿归来,自然是十分高兴,“映言,今天怎么突然回家了?”
“妈,我来看看你,也来看看爸爸。”楚映言亲昵搂过楚母回声,又是询问,“爸爸在哪里?”
楚夫人笑着应声,“你爸爸他正在书房里,就是前些天,燕回父亲送了一套文房四宝过来,你爸爸就是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当宝贝似的瞧了好几天……”
楚映言一听,视线望向楼梯上方,“妈,我也去瞧瞧。”
书房内,楚父的确是在瞧着那套文房四宝,楚映言敲门而入的时候,楚父正用放大镜在研究一块砚台,“爸爸,这是公公送您的?”
“真是一块好砚台……”楚父仔细欣赏着,不禁发出赞叹。
楚映言走近道,“您喜欢这些,回头我让燕回给您各地去选,只挑最好的送来给您!”
楚父倒不是不信王燕回的能力,却是回道,“只怕他太忙了,哪里有心思去做这些讨我欢心的事情。”
“爸,瞧您说的,这不是应该的?”楚映言轻声笑问,“再说了,也是我想讨您欢心!”
楚父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望向她道,“你要是真有心,空了就约林蔓生出来,和冠廷一起出去吃个饭看场电影,或者打打高尔夫。”
楚映言未曾提起楚冠廷,不想楚父却先一步,“爸,我还想问您,怎么将堂哥介绍给蔓生?”
“你和燕回已经结婚了,冠廷再娶了蔓生,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楚父端坐在椅子里,亦是反问。
“也不是不好……”楚映言蹙眉道,“只是,蔓生才刚刚回来,就要为她介绍亲事,好像太快了一些?而且,堂哥虽然很好,但是也总要蔓生心里喜欢,真是勉强的话,也不大好……”
“他们两个才见过一面,你怎么就知道会不会勉强?”楚父凝声询问,“还是,有人不满意这桩婚事,怕委屈了自己的妹妹,让你来告诉我,打消这个念头?”
“爸,燕回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楚映言当然知道楚父是在指王燕回。
“你就是一天到晚帮着他说话!”楚父沉了声音,“他对他这个妹妹,你难道还不看出来?这么护着,就怕又跑了!”
楚父是在为楚映言抱不平,她也听懂了,她解释道,“爸,蔓生当年离开的时候,确实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您也知道,子衿姐的去世,已经给了燕回很大的打击,现在他只有这一个妹妹了,当然会关心……”
“他对家人对妹妹好,那也是应该,可他应该知道,你才是他最亲的人,也只有你,才能够陪着他走完这一生!但是你这个妻子,竟然好像连一个妹妹都不如!”楚父当下反驳,这让楚映言没了声音。
片刻后,楚映言才又唤了一声,“爸……”
“他对你好不好,我这双眼睛看得见,你妈妈也看得见!”楚父直接打断她,“映言,你要知道,当年你们的婚事,是王燕回主动来求亲!不是我们楚家求着他要结这门亲!你不需要事事顺着他,为他着想,现在也该给他一个警醒!”
楚映言却因为楚父提起这场婚事,而想起了当时情景。
那是他突然向她求婚,那样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是他对她说:映言,我们结婚吧。
楚映言幽幽回神,她轻声道,“父亲,我知道您是心疼我。但是,这门婚事,也是我真的想要嫁给他。”
没有浪漫可言的求婚,此刻想来真是有够简薄,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点头答应。
只因为他一句:我会对你好。
……
当夜,王燕回赶去华景园别庭的时候,楚映言已经到了。
她正陪着王父在谈笑,王燕回一走进,就刚好听见她提及,“父亲,今天我回了楚家一趟,才知道您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给爸爸,他实在是喜欢,我进书房的时候,还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在研究……”
“大少爷回来了。”钟叔在旁驻足,瞧见来人便开口唤道。
王燕回上前呼喊一声,“父亲。”
王父默默颌首。
瞧着他在她身边入座,楚映言便将文房四宝的事情道了一遍,王燕回漠漠道,“父亲对砚台一向有研究,也难怪你爸爸会高兴。”
王父坐在正座上,不时应上几句,可是却发现,他并没有提起林蔓生的意向。
直到用过晚餐,王燕回依旧不曾提起一句。
这一回不似以往,仿佛他根本就不在意。
晚餐过后,楚映言削着苹果,王父默了下,终究还是问起,“映言,你今天回了楚家,你父亲有没有谈起蔓生?”
王父主动提起林蔓生,明显是为了那桩联姻之事,楚映言手中的水果刀顿了顿,复又继续削果皮,“父亲当然有说起蔓生……”
王燕回静默坐在一侧,楚映言接着道,“蔓生一回来就进了王氏,父亲十分认可赏识,一早的时候,就觉得她特别优秀。”
“那么,他有没有让你约蔓生和冠廷出来?”王父愈发直接,这摆明了就是让楚映言当一回牵线红娘。
楚映言应声,“父亲倒也是有这么说。”
王燕回沉眸聆听,只是眼前这一幕,透过两人之间的谈话,已然了解王父以及楚父的心思。
“不过,父亲也说,虽然他很喜欢蔓生,可也总要蔓生自己喜欢。”楚映言将削好的苹果放下,又将水果刀搁置,“毕竟,蔓生也是公司副总,她有想法也很独立。”
王父倒也没有急于求成,他笑了笑道,“你父亲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蔓生,所以才会这样说……”
楚映言陪着王父相谈,收回视线望向身旁的他,“燕回,你怎么看?”
自从提起林蔓生,他就没有再出声过……
王父也在等待他的反应,想要瞧一瞧他会怎样,却听见他道,“那很好,蔓生要是真和冠廷结婚,这可是大喜事。”
他虽然微笑祝福,可楚映言却知道,他根本就不认可。
当夜待两人离开后,王父也没有再追问。
钟叔从外间而入,“老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已经走了……”
王父却是沉凝了一双锐利眼眸,钟叔呼喊,“老爷……”
脑海里不断浮现起从前的王燕回,再对上如今的他,那是他一手栽培成长的儿子,却让他感到那样陌生,那是一种不可掌控的威慑力。
半晌后,他沉声呓语,“我会让他知道,想要斗过我,再过三十年!”
……
车子驶离王宅,便返回畅海园别院。
已经开出一段路,楚映言坐在后车座,她回眸朝他道,“燕回,蔓生的事,你不要担心。”
王燕回正视着前方,他微笑道,“我不担心。”
这让楚映言感到一丝愕然,明明对于此事,他是坚决反对,可他却说,“蔓生自己会解决。”
“……”那些想要诉说,让他安心的话语,突然变得无关紧要,楚映言唯有笑了笑。
侧目看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玻璃倒影出他的身影,她却知道。
她的千言万语,也敌不过林蔓生的简单一句。
……
夜色深沉之中,蔓生也是刚刚回到红叶公馆不久。
今日是周五,蔓生去接宝少爷放学,这是母子两人的独处时光。
回到公馆,蔓生上楼走入房间。
她的书桌上,那本书还静静放在一旁,瞧着这本书,陷入了沉思中。
“副总……”后方处,是余安安出现敲响敞开的房门,她走近她身边,也发现了那本书,“西厢记?副总,原来你现在也还喜欢看这些爱情故事呀……”
余安安并不知道,这本书是容柔拿给她的,蔓生也没有多解释,她却又是关心询问,“副总,你和那位容小姐见面后,一切都还好吗?”
蔓生笑着回道,“挺好的。”
余安安也放心了,蔓生却问道,“安安,还有什么事情,和我有关,和我身边的人有关,是你知道,但是没有告诉我的?”
有些事情,余安安并非故意隐瞒,而如今也无法再避而不谈,“是有一件事……”
蔓生等待着下文,听见余安安朝她道,“林总和方秘书……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过……”
林书翰和方以真?
这绝对是意料之外,可是一想到从前对于“姐弟恋”的戏言,蔓生在得知后,也不再感到惊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余安安也不清楚他们两人是如何走到一起,唯有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知。而今方以真早已经辞职离开,她的最后一步棋,却是险些毁了林书翰。
蔓生得知一切后,不禁问道,“那后来,他又是怎么重新振作的?”
“那是一年前,尉总来了锦悦,因为之前合作的空航基地建成了……”余安安回忆起那一天,“尉总和林总单独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等我再进去的时候,就刚巧看见尉总离开,可是林总一个人站在那里,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总去了墓园,拜祭冯夫人……”余安安如实道,“从墓园离开,林总回去睡了三天三夜,等他再回到锦悦,整个人就彻底变了!”
蔓生听闻后道,“所以,是他让书翰重新振作?”
纵然不想这样承认,可余安安也不得不应道,“好像是这样……”
那本书籍还明晃晃映入眼前,蔓生却在想这一切,真是他设局,又何必要这样反复。
忽然,蔓生想到曾经他对自己所说的话语——这就是我教给你的,最后一课!
回顾过往,而今这一遭,对于林书翰而言,竟也像是最后一课!
“嗡嗡——”手机振动而起,进来一条信息,蔓生拿起来瞧。
那是来自于容柔:林小姐,不知道周末有空吗?
……
这一回,是容柔主动相邀。
她们约定在隔天相见,宝少爷因为上周运动会赢得胜利,所以老师邀请所有学生去家中庆祝,武术课也改至周日。
今日不再是研究所附近的小公园,而是于一家清新雅致的咖啡店。
容柔微笑询问,“这里的慕斯蛋糕,还有热可可很好喝,要不要尝一尝?”
“好。”蔓生倒也是随意。
咖啡店内,只有老板和老板的妻子两人。
有一种不同于那些大型连锁咖啡馆的温馨洋溢。虽然店面不大,可是坐在这里,让蔓生觉得好像时光都静止了。
“那天太匆忙了,所以都没有来得及多聊几句。”容柔又是道,忽而凝眸道,“其实,当时宝少爷的手术,我一开始是拒绝的。”
先前聊起手术经过,却未曾谈起这一幕,蔓生倒是不知道,“为什么?”
容柔如实道,“因为这场手术的风险很大,我怕会失败。”
归来海城之后,蔓生也有向另外两位主治医生了解,宝少爷的脑部手术,不似普通的手术,具有一定风险。
“当时,尉容特意请了国内外十几位权威专家,来为宝少爷就诊,一起探讨这场手术。最后,也是他在经过了一年的斟酌之后,才选了那两位医生……”容柔谈起尉容,也谈起当时他面对宝少爷的手术,是多么谨慎,几乎是到了强迫症的地步。
有关于这些,蔓生只知道少许,因为两位医生没有相告太多。
“当尉容告诉我,希望我也能够参与宝少爷的这场手术,我真的很紧张也很惶恐……”容柔如今记起当时,也依旧会觉得那真是太惊险的选择,“我虽然对外科也有专业研习,可是我任职医生的时候是内科。”
透过她的声音,蔓生也可以感受到她那时的忧虑不安,“我想,他很信任你,所以才会希望你参与。”
就在容柔几经考虑还是拒绝的时候,尉容对她说:有你在,我很放心。
那的确是信任,也是一种寄托,容柔微笑道,“大概是因为我和他从小就认识,可他不能进手术室陪着宝少爷,而我可以。”
那是家人的寄托,他将孩子的生命在那一刻寄托在她这边。
“事实证明,你还是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蔓生也是同样认可。
容柔动了动唇,低下头道,“林小姐,不怕你笑话,虽然我是学医的,其实我对血一直有种莫名的恐惧感。这一次,是尉容帮了我,也是宝少爷帮了我。”
蔓生有些困惑,容柔的耳畔,浮现起他的询问声:阿柔,你是怕失败,还是根本就不敢!
几乎是被推着往前方走,为了面对恐惧,也为了能够真正陪伴宝少爷,容柔最终同意了。
在答应之后的日子里,她依旧患得患失,直到进了手术室一刹那,容柔此刻想起,她扬起了一抹笑容,“可是当我真的面对手术台的时候,当我知道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宝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不紧张了,也不害怕了!”
“或许是因为,我知道这一回,我一定不能失败……”容柔由衷说,蔓生瞧见她的笑容格外灿烂。
当面临内心深处的恐惧,除了极力克服,那便只有被打败。
而显然,她已经赢了自己。
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
……
“容小姐,这是您和您朋友点的热可可还有蛋糕……”老板也终于将甜品送上,两人一边品尝,一边闲谈几句。
热可可喝过半杯,蔓生从挎包里取出了一件物品。
容柔这才发现,是先前她给她的那本书级,原来她今日竟有带过来。瞧见她将书籍放在她的面前,“容小姐,这本书还给你。”
“林小姐,你看过了吗?”容柔不禁问。
蔓生微笑回道,“看过了。”
“……”她这样平和主动的面对,反而让容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后,最终又道,“这本书是属于你的。”
“这本书虽然是我以前买的,可是我当年离开的时候,已经留在那里。所以,也不属于我了。”蔓生轻声回道,又是笑问一句,“而且,现在的主人画下了记号,不是么?”
那些正是尉容的笔迹,她却笑言是主人的记号……
“林小姐,你想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这本书的吗?”容柔秀眉微微一蹙,几乎是自问自答道,“那是三年以前,那一天我他要去瑞士,离开以后,我一个人在别墅里,想要找一本书打发下午时间。”
“刚好,被我看见了这本书,就在一堆书籍上面摆放着,我拿下来一瞧,就发现了书页里写下的数字。”容柔将一切告知。
前往瑞士那一年……
蔓生也开始回忆,不正是她前去意大利寻找宝少爷的时候,“容小姐,请不要在意,这大概是从前我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他无心写下的。”
“可是一开始,其实没有六组数字,只有前面三组数字!”容柔却又道。
蔓生也有一丝愕然,分明书页上就有六组数字!
那一天,容柔发现这本书之后,就悄悄放回了原位。再后来,她又想去寻找,却找不到了。直到有一回整理书房,竟然在一座书架的最深处被找到,像是不愿意被人发现,所以才特意收藏的这样好。
“当我再去看这本书的时候,才发现有多了后面三组数字!”容柔注视着她,道出那日期,“是在你离开后的第八个月!”
所以,后面的那一声“你好吗”,是在她离开海城之后写下数字记号?
蔓生一言不发,她不知道容柔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但是她却朝她笑着,那样释然坦荡的笑着,“我和他之间,并不是别人所认为的这样。”
“我承认,我爱他。”周遭突然如此寂静,是容柔直视着她的眼睛。
像是给自己一个交待,也在为谁证言,是她对着她说,“但是我知道,他爱的人不是我。”
三年时光,她须承认,他所爱非她。
……
周末的武术道馆里,宝少爷正在无数老师的带领下学习拳脚功夫。
蔓生站在道馆外的回廊之中,她静静看着少年打拳。虽然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可已经有模有样。
瞧着孩子英俊的脸庞,蔓生有瞬间失神……
“林小姐……”直到道馆的学徒呼喊,蔓生这才回神,发现对方好心为她搬来了一把椅子,“您可以坐在这里。”
蔓生立即道谢,坐在回廊里又是看了好半晌时间。
午后两个小时的时光,结束课程后,宝少爷赶紧去洗浴室洗过澡,又换下了武术服。待重新出现,又是整洁干净的小王子。
道馆另外一间餐厅内,特意准备了一些营养点心,在练习过后及时补充体力。
蔓生坐在宝少爷的对面,瞧着孩子捧着牛奶在喝。嘴边溢出了一层牛奶,她拿起手帕,去为他擦拭。
旁人已经瞧得惊,那可是尉氏家族的宝少爷,一向傲娇的小王子,竟然会同意让人这样亲近?这可是就连宝少爷的亲生父亲,容少爷前来的时候,都不会有的一幕!
“妈妈让你拿的东西,有带来吗?”蔓生又是问道。
宝少爷拿起餐巾立刻擦了擦手,开始翻找身旁的书包。
少年从书包里拿出了好几盒录音带,有些小别扭,却还是道,“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不听的。”
蔓生却笑了,她哪里会不喜欢,这是她离开之时,特意让他嘱咐的事情。那是孩子从前时候最喜欢在睡前听故事,可她已经来不及去录制那样多的故事,于是只能告诉他,希望他能够为她说故事。
每天说一则,等到他长大了,就可以不用再为她说故事了。
果真,在她离开的日子里,他每天都要做到,蔓生捧过录音带,那样高兴朝他道,“妈妈每天睡觉前,都会听小宝说的故事。”
宝少爷努努嘴,这才说道,“我住的房子里还有好多,你可以听很久。”
“可以听多久?”蔓生追问。
“不知道,反正很久。”宝少爷也说不出具体数字,只知道很久很久。
等到离开武术馆,蔓生开车送宝少爷回宜城山庄。
宝少爷系着安全带,乖巧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开口道,“今天回去以后,要健康检查。”
蔓生握着方向盘,侧目瞧了孩子一眼,“是方医生来为你检查吗?”
“嗯!”宝少爷单手靠着车窗,撑着下颚道,“以前方阿姨是秘书,后来方阿姨成了医生。”
那是每月固定一次的检查,由方以真亲自完成。
从前万能的秘书长,如今已经成了尉家的私人医生,由尉容直接聘请。
蔓生却才想起,方以真其实是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
傍晚的时候,容柔带着常添一回到香颂湾别墅,宗泉已在大厅里久等多时的模样。
瞧见宗泉伫立的身影,容柔似是会意,果真听见他道,“容柔小姐,容少在您的房间里。”
容柔回了个笑容,已经上楼前往自己的卧室。
常添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于楼梯尽头,却也在想着,今日容少爷特意等候又是为了何事?
难道是为了……
属于她的卧室套房外厅里,尉容坐在青色油蜡皮的沙发座椅上,他手中随意拿着一本房内的书,正在沉默阅览。当敲门声一响起,有人慢慢走近,他抬起头望向她,朝她应了一声,“回来了。”
容柔走到他的面前,不等他开口,她就已经如实相告,“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
“是,我和她已经见过面了。”容柔将这件事情道出,其实她也不曾想要隐瞒。
尉容正瞧着她,容柔以为他会追问相见后的过程,甚至是相谈的内容,可是并没有,他只是道,“以后,你们还是少见面。”
容柔有一丝愕然,急忙解释道,“我和她见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谈起了宝少爷手术的事情……”
“我知道。”尉容低声回道,他温和的眼眸,是不曾带着质疑的眸光。
他对自己是这样信任,容柔不禁感到欣然,她也理解他的意思。她和她原本就算不上朋友,曾经的关系更是有些尴尬境地,实则也没有再多相见的必要。
“既然已经见过面,将有些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尉容温声说着,话题就此终结,“今天忙了一天,你也累了,休息洗个澡。”
只是这样?
容柔却觉得不能够如此,她的手轻轻攥紧,终究还是道,“她已经回来了!”
尉容沉默回望,仿佛对于此事,他早就知晓。
“难道你不想和她重新开始?”豁出去一般,容柔隐忍了三年后,彻底说出口,“你还想着她,不是吗?”
那本书籍里,在她离开后找到的数字,记下的话语,像是记载了无声思念……
可容柔不能将这一切全部诉说,他一定不清楚,其实她早已发现了那本书。她更无法彻底去剖析,这份属于他的情感,收藏在书架深处,那是早已经封存,分明不愿被人找到的所在。
在她离开的日子里,他有多想念,她不知道。
可这三年来,为什么从来不曾见他快乐过?
“尉容!”容柔定了定心神,她在诉说,也在许诺,“我已经可以一个人,做任何事情去任何地方,每天也会很开心!所以,不要因为我的关系,我已经不怕了!我真的不怕了!”
就连容柔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着不会再害怕,可她只想告诉他,她真的可以一个人……
一时间,不曾再有任何声音。
他凝望着她,用那样温和微笑的双眼,他轻轻起身,走近她身边。
忽而,他朝她伸出手,一如儿时那般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似安心似欣慰。
视线是一阵恍惚,容柔没了反应,耳畔他温柔浅笑的男声响起,“阿柔长大了,可以重新开始了。”
可是他呢?
她追着喊,“你也还可以,现在就去找她,不然你会后悔,会后悔的……”
那重来一次的机会,早不知搁浅在何处,命运洪流里是他一笑而过,“我不后悔。”
盛夏蝉声初鸣,似在吟唱:不悔,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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