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玻璃划开一道狭长口子,还有几处破损,血流不止,许霖要送傅云宪去医院,但傅云宪不肯。许霖拗不过,也不敢拗,他一晚上滴酒不沾,就想在这档口表现一下,想着横竖不过一点小伤,便还是打发走了所里的司机,自己开车驶向了温榆金庭。
临近晚上十点,道旁灯火辉煌,这座夜都市刚刚睁眼,练摊的、泡吧的、开夜市的、卖皮肉的全都跟着醒了过来,正是百业待兴。许霖专注开车,借着霓虹微光,偶或向后视镜瞥一眼,傅云宪合着眼睛,仰靠在车后座上一动不动,平日里威风八面令人胆寒的傅大律师,此刻像头受了伤的狮子。
路上,傅云宪接了一个电话。来电的是挂靠君汉的律师丁芪,说这回网上闹得太厉害,已经惊动了上头,眼下虽然风波平息,但有消息说,你以前办过的案子可能要彻查。
一直合目养神的傅云宪缓缓睁开眼睛,一脸平静地说,知道了。
为虎作伥这些年,随便哪点纰漏追究起来,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丁芪依然紧张,一个劲地问,要不要走动一下?打点一下?
耳边的声音太刺耳,傅云宪烦了,毫不客气地呵斥道:“老虎都不怕,你一条狗怕什么!”
温榆金庭气派的大门就在不远处。见目的地快到了,傅云宪愈发觉得疲倦,懒得再跟丁芪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傅云宪不慌倒不是装模作样,他向来对形势判断得相当准确,简单点说,就是洞明世事。蒋振兴案,他在最大程度地保障了蒋振兴与震星投资户的利益,也不至于惹恼上头,把自己牵连进去。换作别的律师,蒋振兴必然还是无期徒刑,连带着那23个在他手里已经释放的震星高层都得判刑。他是踩着线办案的。而这条线生死攸关,非在这个社会摸爬滚打至得道飞升的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线内功成名就,线外尸骨无存。
不惑年纪便是国内刑辩第一人,通吃黑白两道,只靠那些法条知识,当然是不可能的。面对那些捧着重金找上门来的当事人,傅云宪能找到别的律师找不到的辩护角度,令检察院束手无策,但也确实有铁板钉钉辩无可辩的,他一般不接这样的案子,但并不吝于给对方一些专业外的建议。
洗钱、贿赂、作伪证和造冤狱,那篇指责他为中国律界第一黑的文章并非全然出于嫉妒,甚至可以这么说,它只是冰山一角。
齐天的案子他没接,案件的后续发展证明没接对了,同案牵扯出一些相当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上民愤又迟迟未平,齐鸿志后来聘请的辩护律师也算颇有名气,但都因违规操作被律协调查了。
上回,还是这个丁芪打来电话,问了一个傅云宪听过多次的问题:关于那件事情,那边意思是让我问一问傅律……缙犹在哉,要不办一办?
丁芪是个相当谨慎的人,电话里头暗语无数,就算被录音了都不怕。
傅云宪听得懂。“那件事情”是被人举报,“缙犹在哉”是个典故,明成祖杀大臣解缙之前不着痕迹问了这么一句,其实就是杀人的暗示。
一条命,背后牵扯的利益少说几千万,在那些高官眼里贱若草芥,弄死也就弄死了。
这条命对傅云宪而言,也未必算得上什么。他幼时母亲得了“渐冻人症”去向父亲借钱,被毫不容情地赶出了门,成年后从事刑事辩护,每天都在刀尖上舔血,起初审判长公然向他索贿,到后来更大的官员排着队给他送钱。贪心不足蛇吞象,人的欲|望是这世上最填不满的东西。
傅云宪叼着烟,准备以最简赅的语言结束这场对话:“办得利索——”
许苏突然惊叫一声,啊!
“等等。”傅云宪暂且搁下了丁芪的电话。
那个夏天气温奇高,出租屋里的空调坏了,房东不肯维修还让他自己掏钱换新的,许苏觉得吃亏,不干,偏偏又逢白蚁作乱,折腾得他几宿睡不着,无奈之下卷着铺盖来了温榆金庭,死皮赖脸地住了一夏天。他是不愿意欠傅云宪的。尽管索要的多偿还的少,但那至少是个态度。所以丁芪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里跟着阿姨学做红烧鱼。
“妈的,还真灵!”许苏脸色惨白,满手血地跑出来。
“怎么了?”傅云宪把许苏的伤手握来眼前瞧了瞧,很深一道口子,可能伤到骨头了。
“前两天被白默拉扯着去算命,说特别灵,那老瞎子说我跟我身边人最近都不宜杀生,否则我就要倒血霉。”伤口流血不止,把傅云宪的手指都染红了,许苏说,“我还不信呢,结果刚在厨房里杀鱼,就这样了。”
“阿姨!”傅云宪对厨房吼起来,“谁叫你让他进厨房了!”
阿姨慌慌张张跑出来,怕老板怪罪,拼命解释:“我真没让他帮厨,他自己跑进来拿刀就剁,还只剁手不剁鱼……”
傅云宪微微眯了眼睛看许苏,一种怀疑的、古怪的眼神。许苏被盯得后背奓起一片寒毛,不自在地扭动上身,狡辩说:“我觉得算命这事儿吧,宁信其有……”
许苏不说话了,傅云宪低下了头,将他受伤的手指含进嘴里。
他不是以古老方式替他抚慰伤口,而是咬他,撕他,吸他的血液。跟饥饿的野兽一样,傅云宪吸了血就咽下去,可能饱食鲜血之后,下一步就要吃了他。
手指失血严重都有些麻了,许苏疼得要命,但一声不吭,生生忍着。
傅云宪吩咐阿姨替许苏处理伤口,不行就送医缝针。
“你劝劝那边,”重新接起丁芪的电话,傅云宪拭着自己嘴角的血迹,冷淡地说,“这案子我来辩护最多四年刑期,能减刑还能保外就医,犯不上。”
傅云宪是有过一段黑暗时期的,差不多就从一棍子把胡石银的手下抡成重伤开始。这点许苏未必了解,贺晓璞丁芪之辈却是最清楚不过。就比如H市原副市长黄毅受贿的案子,已经打通了关系准备暗箱操作,偏有刚正不阿的检察官非要较真到底,于是构陷以罪,一个案子竟把三位检察官拉下马来,或开除公职或直接送进监狱。那个案子之后,两位徒弟先后离开了君汉。为什么?君汉一年收入能抵得上在别的所干十几年。外头人都以为是他们忍不了傅云宪的暴脾气,然而事实并非完全如此。他们是怕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可能他们觉得,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还是陷身囹圄的大事。
许苏没走。倒是这个最想走的人一直没走。
以灰色手段操纵司法,近些年,傅云宪却不太乐意这么做了。丁芪没细想过其中原因,大致认为是傅大律师已经功成名就,犯不上再为了千八百万的铤而走险。
傅云宪自己也没想过。
傅云宪靠在沙发上休息,许霖去二楼的保姆房取医药箱。许苏不在,阿姨便是不住家的。
取到药箱之后,许霖仍在二楼转了一圈,他惊得合不拢嘴。所谓碧瓦朱甍不过如此,逾五百平米的房子,奢华程度刷新了他对律师这个职业的认识。刑辩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
许霖下楼时,傅云宪依然仰靠沙发合目休息,但厅里的电视打开了,透着荧荧蓝光,映在他的脸上。里头播放的是新一期《缘来是你》,节目收视率相当不错,这个时间仍被电视台安排了重播。许霖瞥了一眼电视,伏在傅云宪身边替他处理伤口。
荧幕里,主持人刑鸣问许苏,对现在的工作还满意吗?
许苏笑弯了眼睛,拒绝正面回答,我老板看着呢。
刑鸣循循善诱,不考虑你老板,说实话。
许苏想了想,真就正儿八经地说,还行吧,往宽处想,我得吃饭呢。
这话就是不满意了。
傅云宪兀地一攥伤手,血直流。
许霖赶忙取纱布,他是会包扎的,活干得很漂亮,至少比上回许苏干得漂亮。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清创、上药、缠裹纱布,傅云宪睁眼,皱眉,垂眸,面无表情看着许霖,听着他絮絮地嘱咐伤后注意事项。他突然以食指勾起许霖的下巴,打量他的脸。
同样骨骼纤细,皮肤白皙,同样五官清秀,稚态未泯。他的领口下方挂着那块碧绿翡翠,还真走哪儿都戴着。
傅云宪的眼睛很深,轮廓像白种人,微微眯眼时,眼神便显得未知而危险,意味深长。许霖被这双眼睛看得脸红心跳,自己侧脑袋躲开,又低头包扎对方的伤口:“口子还是挺深的,最好服点消炎药……”
傅云宪充耳不闻,掰过许霖的下巴,沉声问他,你愿意么。
许霖正准备剪医用胶布,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手抖,不小心又拿剪子在傅云宪手上划了一下。
许霖慌张去握傅云宪的手,喊他:“老师……”
傅云宪却对伤上加伤毫不在意,手指滑向许霖的衬衣领子,指尖一挑,便弹开一颗扣子,他不耐烦地又问一遍:“愿意么。”
许霖心跳如鼓,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尽量显得自己低眉顺目。
傅云宪将许霖摁倒在茶几上,却没准备办事,而是取了医用绷带将他双手反折在身后,绑了起来。绷带将手腕绑紧后,又缠上他的手臂、肩膀,勒住他的脖子。许霖立刻感到了窒息的痛苦。
节目到了许苏与搭档女嘉宾互相询问恋爱史的环节,许苏坦承只交过一个女朋友,场下一片欢声。他是好看又痴情的邻家弟弟,女性观众都很好这一口。
许霖无疑高估了自己对傅云宪性癖的承受能力,他从没试过这样的捆绑与绞勒。眼下背对对方,也看不到那双迷人深长的眼睛,他听着电视里传来许苏的声音突觉恐慌,不知道傅云宪此时的目光是否就落在许苏身上。于是他艰难地扭头,试图向对方确认:“老师,我是许霖。”
脸孔涨得潮红,呼吸憋得急促,许霖的姿态其实很低,只要傅云宪承认面对的人是他,他就死也甘愿。
“老师,你知道么,我是许霖……”
可惜,傅云宪在床上向来耐性欠佳。他不给任何回应,几乎是以霸王硬上弓的姿态,准备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傅云宪从没对任何人许诺过自己是个温柔的情人,甚至都不是体谅的炮友,他对于这些漂亮的男孩子定位统一而冷酷,泄欲而已。
而且他的欲|望很难得到满足,也因此有了恶癖,玩起人来花样百出。反正这种事就是愿打愿挨。傅大律师毫不怀疑自己的吸引力,他英俊,也多金,对待小情儿更是一贯大方,名表豪车随手就送,甚至诸如万源这样的原始股,也乐得让他的情儿沾光分享,转手就能净赚上亿。他的思维里这些上赶着倒贴的男孩子都该愿意,包括粉丝千万的红星郑世嘉,哪个不是一碰就倒了。
所以有没有许苏,又有哪里不一样?
脖子绞得更紧,始终没得到回应的许霖愈发感到恐慌与失望,他开始反抗,试图逃跑。岂料傅云宪发情跟发疯一样,跟禽兽没有区别。他眼睛血红,一下勒住许霖的脖子,将他摔了出去。许霖重重落地,后脑勺磕在茶几旁放置灯具的玻璃桌上,哗啦一声,好像骨头和玻璃一同碎了,脸都被碎片刮蹭破了。
痛得眼冒金星,许霖一时爬不起来,爬着逃了两步,傅云宪已经压下|身来,强行把人拨转过来。
挣扎中,傅云宪腕上的护身符勾在许霖的扣子上,一扯,断了。
护身符由青金石珠子串成,断线之后珠子弹跳着滚了一地,噼噼啪啪的。
珠子落地声瞬间将傅云宪彻底激怒,他拽着许霖的衣领将他整个拖离地板,高高扬手要给他一个巴掌,却在手掌即将落在他脸上的时候,突然止住了。
许霖哭了。
如同大三那夜的许苏,他的嘴角颧骨有些碰撞的淤青,哭得一塌糊涂相当委屈。
《缘来是你》临近尾声,荧幕里一对嘉宾牵手成功,背景音乐特别悠扬温存。
傅云宪像是终于回归了理智,他的眸中血色褪尽,露出难得梦幻而温柔的眼神。他跪在地上,一双大手将许霖完全抱起,拥紧他颤栗的身体,与他一同静静听完这首象征爱情的歌曲。
然后他附在他耳边,柔声说,苏苏,别哭。
节目结束的时候,傅云宪神志似已完全清醒,他坐靠在沙发一角,摸了根烟叼进嘴里,却没有点着。他低头慢慢拆去手上的纱布,方才动作剧烈,伤口又崩裂出血了。
他刚刚发了疯,地上一片狼藉。
将血淋淋的纱布扔向一边,傅云宪摇了摇头,嘲讽似的一勾嘴角。
多少年没输过官司的傅律师,却在这里破了金身,尝了败绩。
还是,不一样。
任许霖无声哭泣良久,傅云宪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拍,让他自己回去。
几乎同一时间,偌大一个中国出了两件事情,一是富商胡石银移民了,二是律师范明被打了。
前者似狂风过境,举国震动,后者如石子入江,悄无声息,两者看似毫无联系,然而揪其发生的原因,却是同一个。
关于胡石银的突然移民与资产转移,众说纷纭,其中一个比较靠谱的说法是,新领导人上任提出一个口号叫“平安中国”,宣示着国家拉开了重拳打黑的序幕,各地政府积极响应,已经出台了系列刑事政策。
胡石银,道上人称“四爷”,手上血案累累,虽然早年已经洗白,但王朝更迭,必兴风浪。他还是怕。
几个月前在G市,马秉元曾求傅云宪接过一个毒品案子,轻描淡写说是一个手下,其实犯事的正是他亲弟弟马秉泉。兄弟俩平日里各干各的,基本都是跟毒品相关的生意。跟马秉元明刀明枪地杀人放火不同,马秉泉自认干得更安全,也更有水平,他是“料头”中间商,也就是大量非法生产溴代苯丙酮,合成麻黄素再贩售给下家制造冰毒。据说,警方现场缴获的麻黄碱半成品达40吨,抓人时还有数名毒贩持枪与公安对峙,场面相当混乱火爆。这案子也跟蒋振兴案一样,由公安部督办,傅云宪嫌烫手山芋自己没接,倒牵了一条线,介绍他认识了专攻毒品辩护的范明。
马秉元知道傅云宪为什么不接案子,说是术业有专攻,其实是他近些年有心撇清自己与黑道的关系。马秉元虽不满意,但也不好拂了胡四的面子,依旧在傅云宪面前装孙子,口口声声管他叫“爷”。
这案子岂止必死,简直够枪毙个十几回。马秉元的诉求也很简单,先留兄弟一条命,以后再想办法慢慢捞出来。马秉元是G省最大的毒贩子,家里人民币摞得比山还高,范明想着大挣一笔,于是大话连篇,拍着胸|脯说自己公检法里头都有熟人,留一条命,妥。
范明一开口就要了马秉元五百万,说是用来打点关系,实则自己就先侵吞一半。知道替黑社会办案务必小心,范明揩了油后,倒也不是一点力气没花,也往公安局与检察院里跑了无数次,然而看守所里,马秉泉的态度十分猖狂,数度挑衅前来提审的承办检察官,扬言要杀光对方全家,终于彻底惹恼了检方。再加上国家此时出台了重拳打黑的刑事政策,马秉泉与十余被抓捕的毒贩,除了狗咬狗互相检举揭发的侥幸留了条命,其余的一审全是死刑。马秉泉不服判决提出上诉,一个月的时间高院驳回,维持原判,又一个月的时间最高院就核准了二审判决,下达了执行死刑的指令。整个案子进程飞快,反正就是,死定了。
直到最高院核准死刑之后,马秉元才意识到,自己被范明给坑了。
怎么办,按照黑社会的思维,当然是以牙还牙了。
据说,范明被堵在小黑巷子里揍了四十分钟,最后奄奄一息地被送进医院,定了个六级伤残,肾功能重度障碍,阴|茎都缺失了大半。
胡石银移民后,马秉元上头再没人压着,已经以黑老大自居了。尽管对于嗜女成性的范律师来说,丧失性功能比死还残忍,但马秉元还是觉得不够。他弟的一条命没那么便宜,这事傅云宪也有相当大的责任。这么些年他把他当大爷供着,逢年过节地孝敬、鞍前马后地伺候,非但没见着对方好脸,关键时刻见死不救,还找了个水货替代。
马秉元越想越气,又不敢在明面上与傅云宪过不去,于是打算再找傅玉致撒撒气,你害我弟弟吃了枪子,我也要让你弟弟不痛快,就算不能一命抵一命,至少解恨。
马秉元亲自来了S市,正打算在傅玉致身上如法炮制一场围殴,结果却被人拦下了。
拦他的人是许霖。
许霖就是马秉元派到傅云宪身边去的。一来是谄媚讨好,反正人人都知道傅大律师喜欢这一挂的美少年,二来是他们还有些枝枝蔓蔓的生意上的关系,插个人在对方身边,省心又方便。马秉元盯着许霖看,发现他脸上青了大块,一张脸不见喜色,眉眼的弧度都是怨怨的,很有点我见犹怜的意思。这一看,令马秉元不得不承认傅云宪的审美真心不错,这类的长相不分男女都很招人,乍看之下一般般,多看两眼就觉得不与凡尘染,确实不同。
这么想着,马秉元不自禁地就伸手去摸许霖带伤的脸,没想到被对方一巴掌拍开。
许霖冷声道:“放规矩点。”
他是看不上这些人的,全是初中毕业就在道上混的垃圾,智力极低。
小小年纪气性倒还挺大。马秉元对男人不感兴趣,方才也就一时手贱。这会儿他嘴更贱:“谁弄的?傅云宪?床上弄的?”
许霖扭过脸,不搭理对方,反倒盯着一只一直在眼前大摇大摆的奶猫。这是马秉元S市的一位朋友家里,郊区的别墅养了一群猫,这只橘色的小东西憨态可掬,不比别墅里的大多数猫自得其乐,它倒喜欢跑人眼前晃悠。
许霖蹲下|身,试图友好地抚摸*猫的脑袋,但对方不领情,反而出了爪子,挠他。
猫是一种相当不识抬举的动物。你近它却远,你待它千般好,它却视若理所应当,一扭头还跑了。
许霖不喜欢猫。
马秉元瞧对方这副样子,料定是还没能爬上龙床,嘲讽地笑了:“你不是说你的故事肯定能打动傅云宪么,怎么好像他也没看上你啊。”
许霖依旧不接这话茬:“傅玉致是君汉的律师,我也是君汉的一份子,你要动他,我头一个不答应。”
马秉元冷笑:“这还没爬上床呢,就护着自家人了?”
许霖不看他,继续逗猫:“兄弟俩关系又不算亲近,你就算把傅玉致打成一级伤残,傅云宪也未必多心疼。”
那猫又挠他一下,几乎见血了,许霖眉头皱紧,面容微微显得有些扭曲。
马秉元说:“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弟阿泉的一条命就这么认了?”
许霖说:“没让你认,是告诉你,打蛇打七寸,捅人也得捅软肋。”
马秉元问:“软肋是谁?”
许霖眼神幽幽地看着猫:“许苏。”
马秉元对许苏还有印象,两人叔侄相称,关系不清不楚的,但看得出来,确实比旁人亲近。
马秉元突然认了怂,碰了许苏,傅云宪真的会杀人。
许霖仰起脸,微微勾了嘴角,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傅云宪要真问你拿人,你就死不承认,洪兆龙不是出来了么,你就推他身上去。”看出对方依然迟疑,他又激他:“胡四爷都不在了,马老大怎么还怕这怕那的?”
“你咋知道的洪兆龙?”许多时候,马秉元都觉得这个看似文弱清秀的小孩骨子里相当可怕。像是一泓清水一览无余,其实你压根看不透他。
“你们说了那么多次,我没聋又没傻,这还听不懂么。”许霖头又低下去,特别孩子气地跟猫打闹一阵,慢慢说下去,“也不必打他吧,各地治安情况不一样,在这里你们一群人打一个,一会儿警察就来了。我看打个几针就可以。”
“打几针?”马秉元皱眉,想了想问,“嗨药?”
闹够了,白|皙手臂上多了几条抓痕,勉强算是打了个平手。许霖在那橘猫屁股上拍了一下,把那毛茸茸的小胖东西打发走了。他回头对马秉元很天真、很认真地笑了笑。
“海洛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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